《大侠也要过日子》猫十七

1、穿了

　　苏倩半梦半醒地，意识里明明觉得自己是睁着眼睛的，可眼前却模糊一片。她努力地想要看清楚四周，才发现眼皮竟然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根本睁不开来。她想动上一动，却觉得四肢沉得都像被上了镣铐。耳边只有一个很有些苍老的声音，一声声低沉地在她耳边唤着“小唐，小唐”什么的……
　　无力的感觉让人心慌，又被那声音叫得烦躁，她猛地一个用力，竟真地突然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承载着百年岁月的脸，皱纹聚在唇角和额间，犹如沟壑。在她清醒的刹那，老人的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好一会儿之后才褪去。

　　仿佛是静了那么一秒，一声充满惊喜的“小姐！”打破了原本悲伤的气氛。
　　一个古装打扮的小丫头一下子扑到她身侧，半跪在脚踏上，抓着苏倩的手，又哭又笑，“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呜呜，太好了，太好了……”
　　苏倩很是楞了一下，本能地想把自己的手从这打扮古怪的陌生人手中抽出来，然而对方抓得太紧，又兀自沉浸在“自家小姐又活过来了”的巨大惊喜中，根本没注意到苏倩的抗拒。抽了两下，没抽出来，苏倩便放弃了，改而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这屋子和屋子里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房间的布局摆设究竟是个什么朝代的风格，但苏倩至少还能分辨出这是古代的屋子样貌。
　　而屋子里，除了她和正抱着她的胳膊哭个不停的小丫头外，还有个看起来已经年将近百的老人正坐在她的床沿，老人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惊异的神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呜呜哭个不休的小丫头身后，还站了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她的脸上同样也挂着泪痕，可在看见苏倩醒来时，她却只是趋前了身子，又惊又疑地默默看着苏倩。

　　虽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苏倩还搞不太明白。但身为一个被穿越剧，穿越小说轰炸了多年的现代人，看了这个架势，她要还不知道自己是穿越了，那她就白念二十多年书了。——好吧，念那么多年书，光能立刻搞明白这么一件事情，也不是多值得骄傲。

　　她眨了眨眼睛，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那句“哎呦，我怎么了？”穿越剧本首选台词却在看到老人脸上喜怒莫测的表情时，又给硬咽了回去。
　　苏倩心里登时一惊。心说这好像不太对啊，“她”又活过来了，屋子里这些人不都该像这小丫头似地死了命地惊喜兴奋吗？怎么这老头却一脸便秘似的呢？难道他不高兴“她”又活过来？

　　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就连一直呜呜哭个不停地小丫头这时都抬起了头，用仍旧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
　　“老爷？”她试探地叫了一声，又轻轻地拽了拽老人的衣袖，用不确定地声音道：“小姐醒过来了，您……”高兴傻了吗？

　　“哦。”老人这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点点头，帮苏倩把手从小丫头手里解放出来，自己握住，“筱棠，你醒了？”
　　又是“小唐”。原来刚刚就是这个老人一直在她耳边唤她。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叫做“小唐”吗？真是古怪的名字。
　　苏倩垂下头，脑子里面平行地推进着不同的两个念头。她一边漫无边际地吐槽着现在的境况，一边却又真切地感到了一丝难过。
　　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给老人一些反应，可在被老人这样呼唤的时候，她却想起了她自己的爷爷。她的爷爷已经去世多年，可她仍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爷爷对她的好，他总是叫她倩倩。倩倩，家里面只有爷爷那样叫她。他去世的时候，苏倩哭着说“以后再也没有人叫我倩倩了”，而如今，是连会叫她苏倩的人都没有了吗？
　　现在，她变成了“小唐”又活了，那她呢？原本的苏倩呢？

　　根本没有给她更多感伤或疑惑的时间，老人久久得不到回应，便索性翻开她的手掌，移到她跟前，用手指一笔一笔地画给她看，“筱棠，纪筱棠，你的名字，你不记得了吗？纪筱棠啊……”
　　苏倩眨了眨眼，除掉干扰情绪，费力地顺着老人的指尖看过去，终于在老人写到第二遍的时候认了出来。
　　哦，原来，不是“小唐”，而是筱棠吗？纪筱棠啊。
　　这名字写起来倒是满好看的，可一念就觉得很奇怪，有一股子……怎么说呢？路人味！
　　可她不是穿越女吗？穿越女不都该是主角吗？难道她赶上路人穿越潮了？
　　从名字来判断身份这是十分不对的，可苏倩以自己阅尽千文的经验固执地认为名字与（文中的）地位是十分有联系的。虽然现在的作者越来越注重主角名字的通俗易懂，普遍能认了，但作为每一个小说作者都要打上无数遍的名字，不论是亲妈还是后妈，起的时候仍旧还是很慎重的，所以就算是高大胖、吴邪这类看似简单的名字都是带着主角气的——因为现实里没人会给自家孩子这样起名。
　　而纪筱棠这名嘛，看着像琼瑶女配，听着像无辜路人。苏倩给自己的新名字下了这样的结论。

　　不过，反正穿都已经穿来了，安不安之的都得安。
　　苏倩叹了一口气。看来，从今以后，她也就只能当纪筱棠了。毕竟，至今为止只听过穿越流，还没听说过穿回流呢。她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赶上潮流逆转。唉！

　　这边厢她叹了口气，那边厢老人正用一双饱看世情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曾经的苏倩，如今的纪筱棠猛地一惊。
　　不对，状况不太对。
　　她自醒来，还什么都没说呢，老人怎么就先告诉她名字了呢？甚至还写给她看！她还没说自己失忆了呢！

　　不给她多想的时间，老人又开口道：“筱棠，你还记得爷爷吗？”
　　“爷爷？”
　　“对，我是你爷爷。”老人的年纪虽然已经很大，但双目神采奕奕，就算此刻布满了血丝，也仍带着让人轻易不敢直视的锐利。
　　纪筱棠低下头，越发觉得这状况有点像是自己在被忽悠着，怪异得让人心里发憷。
　　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为什么小说里的每一个穿越者都能那么快就控制住局面，而她偏偏却不能呢？难道真地是她太锉了吗？

　　屋子里，除了纪筱棠以外，还有一个跟她一样搞不清楚状况的。
　　刚刚一直拽着她的手死命哭的小丫头这时已经抬起脸来，满脸疑惑地瞪着老人，“老爷，小姐，小姐她……”她很疑惑，为什么他们家老太爷跟小姐说话的样子像是在跟傻子说话似的，谁还能病了一场就不认识自己的爷爷了呢，老太爷干嘛要特意说这个呀。

　　“哦。”老人对小丫头直白的眼神也不以为意，只是点了点头，念念叨叨地说：“筱棠这病来得凶猛，烧了这么多天……当年昀儿年幼时也这么烧过一次，醒来人就有些糊涂。我看筱棠醒过来的时候脸上也有些糊糊涂涂的，怕她跟昀儿当年似的。”
　　小丫头立刻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赶紧凑到纪筱棠面前，献宝似的指着自己道：“小姐，小姐，那你还记得小翠吗？还有，还有鸾凤姐！”她回过身，一把拉过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稍大一点的女孩子，“你还记得鸾凤姐吗？”
　　筱棠快速地瞥了两人一眼，小翠脸上满是单纯地欣喜和担忧。而鸾凤却是微蹙着眉，带着疑惑的样子。不过她这回疑惑的目光却并不盯在筱棠的身上，而是似有若无地看着自家的老太爷，似乎是觉得他有些古怪。

　　筱棠想了想，也觉得这老头有古怪，他虽说自己是这身体原主人的爷爷，可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很复杂，一点也没有亲孙女清醒过来的兴奋感觉。
　　而这两个女孩，小的那个似乎很单纯；大的那个则是既稳重又聪慧，她想是已经觉得有什么不对了，可筱棠不认为这女孩子能够想出什么穿越之类的事情。
　　于是她口中应着，“我确实是烧得有些迷糊了，现在也觉得身体仍旧酸疼得难受。”是呀，已经足以把人都烧死了的一场病，不难受就怪了。

　　老人很从善如流地拍了拍纪筱棠的手，然后站起身来，“筱棠你醒过来我也就放心了，你好好地再休息一会儿吧。小翠，鸾凤，你们好好照顾小姐，不要吵了她。”
　　“是。”两个丫鬟齐声答应了。
　　老人便背着手，慢慢地往门口踱了去。

　　老人的动作很慢，但步伐很稳，样子竟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潇洒。
　　纪筱棠一直盯着老人的背影，直到他走到门槛前抬起腿来的时候，身子竟明显地晃了一下，很悠闲似的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探前，扶住了门框，稳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抬脚，又继续以很慢很稳地步伐走了出去。
　　鸾凤一直随着筱棠的目光，也盯在老人的背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回过脸来，对筱棠低声道：“小姐病的这大半个月，老爷几乎都没怎么睡，一直陪在小姐身边，亲自喂小姐汤药。昨儿……张大夫说小姐……熬不过了，老爷气得撵走了他，一直就守在您这儿，没吃没睡的……”

　　筱棠一边默默听着，一边觉得心里发酸。年近百岁的老人了，真真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心里面刚刚起的那些觉得这老人像是不怎么高兴她醒过来的小念头，便瞬间被酸楚替代了。
　　她张了张嘴，很想问这老人是她爷爷，那她爸妈呢？然而想起这时候是多问多错，便赶紧又把嘴闭上了。
　　一直盯着她看的小翠，看她想说什么又没说，觉得自家小姐这肯定是刚刚苏醒，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便盈了满眼的笑意，猜测地问：“小姐您是不是饿了，小翠去让厨房给您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吧。”
　　没人提，筱棠还真不觉得，这一说，她倒真觉得自己饿了。她点了点头，小翠便一转身，欢快地跑出去了。

　　在床上又养了两天，又请了另一个周姓的大夫来把过脉，便宣告她彻底好了。
　　这两天里，老人一直都没再来看过筱棠，她也没怎么见过其他人，贴身的事情都是由鸾凤伺候的，小翠则负责给鸾凤搭手。就如喝药，药是采买来，由鸾凤亲自在外间熬，然后又端过来喂给筱棠喝的。而小翠则负责在鸾凤熬好药喂给她喝的同时收拾善后。如果说鸾凤是伺候她的，那小翠就是再去伺候鸾凤的。

　　但筱棠觉得，这身体的原主人在生前应是与小翠更亲近的，这点从小翠更肆无忌惮的说话中就看得出来。不过筱棠发现，自从她好得差不多了之后，鸾凤就有意无意地开始指使小翠去做更多的事情。
　　毕竟之前，筱棠虽醒了，可身体还弱，小翠也不敢在她面前太过吵闹。可待她身体一好，小翠似乎就恢复了原本活泼的本性，喜欢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地说些趣事。筱棠本也想从小翠的讲述里多了解一些状况，是以也很鼓励她说话，可鸾凤却是几次三番一看小翠有开口的架势就立马给她指派事情，让她出去了。
　　察觉到了这一点，筱棠就更不好逗小翠开口了。她看得出来，小翠虽天真没有一丝怀疑，可鸾凤已经开始用探究的目光来看她了。毕竟，不论是对她身处的环境也好，还是对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好，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了解。她也实在是很没有那些穿越前辈们的机智来应付这些啊。

　　待她的身体一大好，鸾凤立刻便要把她的被褥全部换过，怕有病气残留。
　　筱棠起了身，站在雕花的窗前。
　　窗子很漂亮，雕工极细，镂空的地方糊着一层似纸非纸，似布非布的东西，摸上去很是滑腻。阳光透过来，有些暖暖的，没有风。
　　筱棠前些日一直卧在床上养病，也没怎么仔细注意这屋子里的摆设，今日才发现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她虽对古代的家具陈设没有什么涉猎，可是不是用心做的至少能是能分辨出的。
　　就如这窗子，每一处镂花都雕刻打磨得精致，简直不像是日常用的，倒像是工艺品了。窗子分了上下两扇，中间密合处的两边有样式古怪搭扣构造，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作用。
　　筱棠好奇地对这窗子左推推，又捅捅的，被她不经意地一个用劲，下面的那扇竟然随着她的力道翻了上去。
　　她瞪了瞪眼睛，这窗子竟然还能打开？

　　正铺被子铺到一半的鸾凤赶紧过来，将她拉得离了窗子远些，“小姐，您的病才刚好，可千万别吹了风。”
　　筱棠把话在舌尖上转了两圈，学着这些人说话的语气道：“不碍的，我的病早大好了。”
　　说着，她已经把视线往窗外看了去。那外面是一处小院，中间种着一坛子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却开得正艳。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外面扫院子，轻轻的，不扬起一丝灰尘。
　　筱棠在心里嘀咕，觉得自己这似乎是穿在一个大户人家了。大户人家有什么呢，宅斗啊！可她上辈子是家里的独生女——不，跟是不是独生女都没关系，而是她生活的时代不需要宅斗啊，顶多是结婚之后婆媳乱斗，可她还没结婚呐！马上就要打怪了，可她的宅斗技能还没领悟，这要如何是好？

　　她这边正苦恼呢，鸾凤那边已经又开了口，“就算是好了，也还是要注意的。老爷和夫人都已经去了，只剩下小姐您……您千万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
　　筱棠一惊，什么叫老爷和夫人都去了？老爷不是她爷爷吗？怎么就去了？晃了一下神后，她才反应过来，这里的“老爷和夫人”指的该是她爹娘，而她爷爷本来应该是老太爷的，只是因为中间的那一辈已经没了，干脆也就叫老爷了。
　　把握到鸾凤话里的意思，筱棠就更闹不明白了。
　　很显然的，这家是只剩下老爷和她这个孙小姐了，没有其他的叔伯婶娘，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要不然鸾凤也不至于用一副她要没了就万事皆休的口气来说话。
　　纪筱棠不解，这古代不是最重视开枝散叶，子孙满堂的吗？这一家子是怎么零落至此的呢？
　　不过，这也就预示着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她不用担心会有一堆人来斗她了。
　　万幸，万幸！

　　鸾凤看着她已经没站在风口上，便又回转了身去铺被。等铺好了，才又走到纪筱棠身边，试探着问：“小姐可要做些什么吗？”
　　筱棠小心地去看鸾凤脸上的表情。她能做什么呢？
　　“我……”半天没我出来！

　　鸾凤也正仔细地看着她，此时不得不接口，“要不，小姐看看书？您才大病初愈，总不好做太操劳的事情。”
　　筱棠很想说看书才是最操劳的事情，但想到她现在还对自己身处的这地界全无了解，连这是个什么时代也不知道，便赶紧应下来，“那好，你就去给我取几本讲史的书来看吧。”至少看了还能知道哪些朝代是过去了的。
　　鸾凤的眉梢似乎是跳了一下，却旋即又恢复到往日温和娴静的样子，“小姐，您的书房里没有讲史的书呀。如果您要看，我便只能现遣人去买，或到老爷的书房去取了。您看我是去让人买，还是您从老爷那拿，看看就算呢？”
　　筱棠的眉梢也跟着跳了一下，原来这身体的原主人是有自己的书房的，可她难道不读史吗？书房里竟然没有讲史的书！不是说读书都是先要读史的吗？
　　筱棠叹了一口气，顺着鸾凤的话试探地道：“书……还是罢了。只不过，我要是也能出去就好了。”
　　鸾凤回道：“小姐的身体才刚好，小姐若是想出门，还是再待几天吧。等完全养好了再出门去逛。”

　　她能出门的？
　　筱棠努力地控制着嘴角的笑容不要过于明显。
　　本来，她一看这环境，挺像个大户人家，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像小说里穿到高门大户里的姑娘们一样只能被困在小小的后院里呢。可听鸾凤的这口气，她要出门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身体好了就行？
　　原本没抱着什么希望的时候也就不想了，可现在竟然听闻可以，纪筱棠立马就觉得呆不住了。
　　更何况，她身体好没好，她自己能不知道吗？
　　“其实我都全好了的，这些天一直憋在屋子里，反而闷得紧，不如出去逛逛呢。”
　　鸾凤想了想，应下来，“那我立刻就去让人套车，小姐稍待。”
　　“好。”

　　鸾凤说是找人套车，其实也就是把这话告诉了被她派在院子里浇花的小翠。后者得了令，立刻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鸾凤又回来，从箱子里翻出一件衣服，到筱棠身前，“小姐换身衣服再出去吧。”
　　筱棠看了一眼被鸾凤拿来的衣服，比她身上家常穿的似要鲜艳精致一些，便也没有反对，任由鸾凤伺候着把衣服换了。
　　虽然已经穿过来了几天，但这古代的衣服一层一层的，又没有纽扣和拉锁，只能这系一圈，那勾一下，若没有鸾凤帮忙，她是休想穿整齐一套衣服的。
　　不大一会儿，小翠便已经跑回来，说是马车已经套好，等在门外。
　　鸾凤便吩咐小翠待在家里，由她陪纪筱棠出门。
　　小翠本来也想要跟着一起出去，毕竟往常小姐出门都是带着她的。可被鸾凤的眼角一扫，却一句抗议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虽单纯，但仍是看得出来有些什么东西自小姐醒后就不一样了。若要说究竟是什么，她说不出来，可她总知道，鸾凤姐这些日子并不像以往一样惯宠她。似乎有些什么东西也压在鸾凤的肩上，让她也喘不得一口大气。

　　筱棠在鸾凤的陪同下一路走到大门，再次确定了这家果然是大得可以。虽然不似大观园似的，一个院子接一个院子，一景又连着一景，可弯弯绕绕，怎么也走了十来分钟才到门口。
　　大门外，一辆马车早已备好了等在那儿，车夫就站在马旁，脚踏也已经置好，只等着她登车。
　　纪筱棠在鸾凤的搀扶下进了车厢，里面左右各有一排座位，每排都可以坐那么两三个人进去。
　　鸾凤服侍她坐下来，才问：“小姐想去什么地方呢？”
　　筱棠想了想，这里的男女大防似乎真地不是那么严格，而她出门看起来也是很随意的，看来她不至于在这里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这样想着，她便说了自己最感兴趣的地方，“去集市逛逛吧。”
　　“好。”鸾凤应了一声，向车夫交代了。
　　马车便动了起来。

　　筱棠忍着掀开车帘往外看的冲动，同鸾凤在车厢里彼此沉默地对坐着。
　　她觉得有些尴尬，也有些心虚，可鸾凤却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得像一尊菩萨。
　　马车驶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鸾凤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才转头跟筱棠道：“小姐，到集市口了，您若是想逛，我们便在这里下车吧。”
　　筱棠点头，又在鸾凤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他们的马车是停在一处靠墙的角落里的，旁边还有几辆马车也停着，像是古代一处专门的停车场一样。
　　再不远处，就能看见人来车往的市集，两边各样的楼面林立，间杂着还有摆摊卖小东西的。
　　整整街道都熙熙攘攘。跟纪家墙外那几乎没什么人来回走动的大道一比，一看就能看出商业区和高级住宅区的分别。这个朝代的生活空间似乎还划分得挺严格的。

　　鸾凤吩咐了马车等在这里，便陪着筱棠往集市里走。
　　纪筱棠以前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如此仿真——啊，不，就是真正的古代市集，几乎是每一个商铺摊面都要仔细地看上一看。
　　她走得慢，鸾凤也不催，极有耐心地跟在她身后，偶尔走到人多的地方，便拥着她小心地躲过人潮，避免她被挤到。

　　筱棠走到一处卖小手工艺品的摊子前，极有兴致地拿起这个看看，再拿了那个看看。老板一看她是个带丫鬟出门的小姐，立刻认定了这是个不错的买主，也正热心地向她推销好东西时，就见一小股人流从他们的前面拥过来，都是打扮很普通的小老百姓，一边跑还一边有人嘟囔，“哎，杀人啦！又杀人啦！”

　　杀人！还又！
　　纪筱棠惊了一下，茫然四顾。
　　这是个什么样的治安状况啊，怎么杀人还能有“又”的。
　　再看摊子老板，东西也不推销了，但也不是准备要跑，而是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的酒楼看，脸上一副既习以为常又很新奇的表情。
　　纪筱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前面酒楼上，正从二楼跳下两个人来。这两个人还不是光跳下来，他们还一边跳一边在半空中打着架。还不是空手打，而是每人手里都拿着把剑，远远的就能听到兵器相交的声音。
　　纪筱棠此回是彻底的惊悚了。这状况比发现自己穿越了还要让她感到惊悚。
　　她很想问问老天爷，她这究竟是穿越到了一个怎样的时空里啊？

　　就在她这边无语问苍天的时候，那边的战役已经结束了。虽然很快，但结局十分惨烈，以一死一伤做结。
　　死的那个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伤的那个看似很潇洒地收剑入了鞘，还没等摆个POSS，就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地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还能活多久。
　　纪筱棠听摊子老板嘀咕着给这场打斗做了注解，“哎，这些武林中人啊，都是活腻了的。”

　　武林？她，她竟然是穿在一个武侠世界里了吗？
　　再也忍不住，她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那还在用鲜血浸染大地的尸体，冲鸾凤道：“武林中人？”
　　鸾凤点点头，定定地看着她，“是啊，小姐，他们是武林中人。我们，不也是吗？”
　　什么？她也是“武林人”？
　　纪筱棠的嘴已经不可抑制地能够塞进一个鸡蛋了，她竟然，好死不死地穿成了一位“女侠”吗？
　　老天爷，还是让她重新病死吧。她情愿病死，也不想像那个武林人一样死得那么血糊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