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杀人夜中》丛晓暮

3、第三章 封锁

　　蒋祀感觉自己走路都是发飘的。

　　他在学办被警察询问了一遍，他的家庭情况，对高洋的看法，毕业后要做什么等等杂七杂八的问题，有一些问题他都不知道和高洋有什么关系。

　　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现在甚至回想不起来。他也不知道他的回答有没有问题。

　　蒋祀只知道，高洋昨天晚上没有挺过来。

　　死了。

　　很快，学校论坛又一片火热，针对这个事情的讨论和猜测层出不穷，这些帖子很快就被管理员删除，但流言又怎么止得住。

　　有不少人向蒋祀询问，他本来也不知道太多内情，临出学办的时候，导员还叮嘱他不要乱说话，暗示如果发现有一些和事实真相无关的消息从他那流传出去的话，他的保研可能会有变故。

　　他不堪其扰，直接把手机关机。

　　回到寝室时，门口站着顾丕，似乎是在等他。

　　“你的东西。”顾丕递给他一个小包。

　　“嗯？”蒋祀不明就里。

　　“我们寝室暂时不能进。从学办出来的时候导员没跟你说吗？”

　　顾丕难得说了这么长的解释的话。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蒋祀仍然没理解顾丕是什么意思。

　　“保护‘犯罪现场’。”

　　他这才注意到，他们寝室门口，被拦了起来。

　　蒋祀似乎这才清醒过来。他艰难道：“老高真的……？”

　　“真的。”

　　他不能接受：“怎么可能？！昨天我还跟他在玩游戏呢。不就是吐个血而已，怎么就能……怎么可能？”

　　他狐疑地望向一脸镇定的顾丕：“你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

　　这就是顾氏惊讶？他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导员有说我们需要在外面住多久吗？”蒋祀翻了翻顾丕给他整理的小包，里面放了几件他常穿的内外衣，还细心地把他电脑充电宝也放了进去。

　　“没说。”顾丕顿了顿，“你有地方住吗？”

　　“哦，我去杜霁那里。”蒋祀把手机拿出来，想给杜霁打电话，按了半天想起来，他已经把手机关机了。

　　想到他关机的原因，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开机。

　　“给。”顾丕像是知道他的困境，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不过里面没存杜霁的电话，你在班级群里查一下。”

　　蒋祀也没客气，拿过来给杜霁挂了电话，简单说下自己的情况，然后挂了电话。

　　“谢了哥们。”蒋祀事情解决，把手机递还给顾丕，有些不解，“你不怕烦吗？我电话都快被信息挤爆了。”

　　顾丕面色未改：“没人问我。”

　　“呃……”

　　蒋祀怀疑他这个人是不是天生没情绪的。班里同学都怕他所以才不敢问他。

　　这种性格这个时候倒是挺好用。

　　“住到杜霁那里，自己也小心点。”顾丕说完，深深看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蒋祀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感觉顾丕最后的眼神有点微妙，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拎着自己的包往杜霁宿舍走去。

　　走了几步他拍下头，想起来，他和顾丕是有着落了，可王皓还不知道他们寝室被封的事情。

　　没办法，他只能把自己的手机开机。各种通讯工具响个不停，他一律当做没看见，给王皓挂个电话过去。

　　王皓过了好久才接起来。

　　“喂！你知道我们寝室被封了吗？”蒋祀急冲冲地直奔主题。

　　王皓先叹口气，说道：“知道了。”

　　“那你的东西？”

　　“不拿了，这段时间正好我回家住去。”王皓犹豫了下道，“老三，我刚从学办出来。我感觉警察那意思，似乎是怀疑我们三个中有人动手害了老大。”

　　“我们仨？不可能！”

　　王皓声音渐大：“对啊。我也感觉不可能。就我们这关系，谁能害老大啊。你不可能，我更不可能，顾……顾丕也不像是那种人……吧？”

　　蒋祀听出点不对劲：“你不是怀疑顾丕吧。”

　　“我也不是怀疑他。就是吧，他那人总怪怪的。和我们也不怎么说话，整天一个人呆着。谁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蒋祀不太想听到这种类似于“自相残杀”的话，“也许警察只是例行问话呢，他们也就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唉，希望如此吧。就是老大这也太……”

　　两人对高洋事情后面又闲聊了一些没营养的猜测，更多的也是想安慰对方的时候也安慰自己。

　　蒋祀挂了电话，虽说他那么坚定的跟王皓说不可能是顾丕，但心中其实也有些担忧。

　　他对顾丕的感观比王皓更加微妙一些。

　　初中高中也不是没见过比较安静的同学，但没有一个像顾丕那样，气质深沉到有些让人害怕。

　　但顾丕对他却经常会有些关照的举动，比如这次帮他收拾东西，虽然是有些冒犯，但情急之下，蒋祀也能理解。如果没他帮忙，自己可能这时候就得等着杜霁的接济了。

　　唉，不想那么多。也轮不到他想。

　　蒋祀拎着自己的小包到了杜霁的门口，还没等他敲门，杜霁寝室门就开了。

　　他被一把拉了进去。

　　“怎么这么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蒋祀踉跄了下差点摔倒，他刚站定就看到杜霁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给我口水，我跟你说。”

　　杜霁从屋里饮水机处用一次性纸杯给蒋祀倒了半杯水，他晃了下杯子，又把那半杯水倒掉，重新拿了一个纸杯给他接满，走过来递给蒋祀。

　　“电话里说的含含糊糊的，怎么忽然要过来睡。”杜霁指着挨着窗户的一张床铺，“刘兴去外地实习了，正好，你就睡他床吧。”

　　蒋祀把包放到刘兴桌子上，指尖摸索着纸杯外壁：“高洋昨天在医院没挺过来。”

　　杜霁听到这个消息瞪大了眼睛。

　　“你先别和班里其他人说。”

　　杜霁惊恐道：“什么原因？”

　　蒋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刚刚就是警察把我们宿舍的几个人叫过去，问我们高洋的一些情况，有没有和班里的那些同学关系比较差，或者是有没有参与什么网络借贷之类的。”

　　“嗯，然后呢？你怎么说？”杜霁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没听说老高和谁结怨了。什么网络借贷也是根本没有的事儿吧。”蒋祀心很烦，也有点害怕，“就是不知道什么情况，这种事情传出去，不知道其他人要怎么看我们宿舍。”

　　“放心，班里的哪个不知道你们宿舍关系好，不会想到你们头上的。”

　　听到杜霁这么说，蒋祀忽然想起来欲言又止的王皓，又想起一脸漠然地离开的顾丕，总感觉事情不会像是杜霁设想的那样简单。

　　说不定他和杜霁正在聊天的时候，流言蜚语就已经传遍了。

　　他在杜霁的寝室住了几天。得到消息说，他们寝室被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他们可以回去住。

　　蒋祀有些犹豫。

　　杜霁说：“不然你直接搬过来算了。就你们寝室都成凶宅了，现在大家都绕着走。”

　　“我先回去一趟吧，就算是要搬过来，也得回去拿东西。”

　　蒋祀回到寝室的时候，顾丕已经坐在他自己桌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也没停下。

　　顾丕头也不回问道：“回来了？”

　　“呃，啊。”蒋祀还以为顾丕正忙着，没想到他主动搭话。

　　顾丕转过身，上下打量他：“最近没休息好？”

　　“有点吧。出了这种事，你能睡好？”

　　顾丕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寝室几天没住人，却不显脏乱，想来是顾丕回来之后打扫过。

　　高洋的床铺书桌都已经空了。也许是他的家人们来过，把他的东西收走了吧。

　　那边空空荡荡，像是从未住过人。

　　蒋祀看了一会儿，感觉心里毛毛的，屋子里安静得让他心里发慌。他没话找话道：“王皓呢？”

　　“不清楚。”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电话那端又是响了许久才被接通。蒋祀把寝室解封的消息告诉王皓，电话那边的人说他就不回来了，还叮嘱蒋祀小心一点，也尽快搬出去。

　　蒋祀笑道：“你倒也不必这么封建迷信吧。”

　　王皓声音发急：“我不是封建迷信啊。我跟你说，活人才可怕。你还是尽早搬出来吧。”

　　蒋祀听出王皓话中意思，下意识地看了顾丕一眼，离这么近，不知道有没有从电话里传出王皓的声音。如果让顾丕听到，那可就太尴尬了。

　　蒋祀和他闲扯几句就挂断电话，同顾丕说：“王皓估计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

　　顾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不打算搬走吗？”

　　他的眼睛瞳仁颜色很深，好像蒋祀认识的所有人中，顾丕的眼睛是最黑的。

　　他这样直直地看着人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一些心慌的感觉。

　　像是他虽然没说话，但内心深处在筹谋着什么一样。

　　蒋祀把脸别开，不同他对视，低头收拾箱子。

　　本来他是打算走的，但被顾丕这么一问，他如果回答要走，倒像是被他吓走的一样。

　　蒋祀犯了倔，顾丕想让他走吗？他偏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