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盛小妹

57、何去何从

　　深冬的夜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荒山野岭安静得只听得到风雪呼啸的声音，皇城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山路有些崎岖，一如很多年以前，我就是这么被一路带回这座深不可测的帝都......
　　睫毛轻颤，低低地轻哼了几声，眼睛缓缓地睁开了，我用力支起身子，眼睛有些无法适应这样的漆黑，比眼睛更灵敏的是我的嗅觉，残余的药味并不重，但我素来对药材有所钻研，并不难认出，曾有人在我身上用了迷药，大概是怕我会在途中醒来。
　　只可惜我身患寒症，入冬以后总是容易病发，因此总是习惯在屋中的薰香中放入一味这样的安神药材，身体难免有了些抵抗的能力，还是在途中摆脱药力清醒过来了。
　　除此之外，我的身侧还放着一个锦囊，囊中是一瓶药，那药正是明夕阳定期让杜兰给我送来的解药，很显然，明夕阳并不知道当初漠北之行，有人早已阴差阳错地解了他在我身上所下的毒。
　　看来这一回，明夕阳是真的不要我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大约是听到了马车内我的动静，我认出那是易风的声音，明夕阳身边的易风。
　　“夏姑娘，这里是狼牙岭。”
　　易风掀开帘子，呼啸的冷风直灌入车里，我被灌得猝不及防，嗓子眼被洞穿，连连咳了好几声。
　　偶尔一簇从缝隙里穿过的清冷月光凉凉地落在易风身上，斜斜的落下，好像一道白光在他脸上劈开了一道狰狞的疤，我看清那双泛着警惕幽光的冷酷眼睛闪过一抹杀机，顿时让我不寒而栗，易风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眼睛审视我，好像随时会将我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一般。
　　他话里的意思，我就是再愚钝也听出来了，这里是狼牙岭，距离皇城已经几十里了，地形险恶，别说还有他易风在了，就是给我一匹马，我也未必能安然回到皇城，明夕阳下了令，无论如何我是违背不了的，易风的眼神告诉我，他并不介意下一秒就让我命丧黄泉。
　　原来这么多年，明夕阳身边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易风竟然一直是忌惮我的，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我一愣，不禁觉得好笑：“你以为我会逃跑吗？”
　　易风皱起了眉，眼中的杀意越发浓烈。
　　“王爷的决定我从未忤逆过，这回......”顿了顿，我抬起头笑着看着易风：“我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中断我与他交易，所谓交易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既然你家主子急于让我从棋盘上消失，我也从未打算赖在那座皇宫不走，你多虑了。”
　　易风显然没料到我竟会平静地坐回了马车，还微笑着对他嘱咐了一句：“你既是要送我离开，莫不是要将我中途丢在荒山野岭吧？趁着天还没亮，走吧，或许天亮前你还能赶回皇宫。”
　　易风冷哼了一声，最终仍是没有放下对我的警惕，只是大手一扫，放下了帘子：“夏姑娘多虑了。”
　　......
　　我有些疲惫地让自己靠在了马车上，药力未完全退去，我虽意识清醒，但难免还有些四肢乏力。
　　我的太阳穴一跳，马车还未向前走几步，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压抑起来，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风声，但又似乎不是，头疼得厉害，车外的马嘶叫得也有些不寻常，整个马车处于剧烈的晃动之中，似乎连那匹马也被这样凛然逼近的肃杀之气给惊着了。
　　镇下疼痛，我缓缓弯起唇角，眼中悠悠然绽起一抹意料之中的清明。
　　易风拔剑出刃的声音响起，寒风顿时更加肆虐起来了，烈马挣绳，我却依旧恍若未觉地安然坐在马车内，平静地听着外头易风与来人交手的声音。
　　顷刻间，似乎胜负已定，我唇畔的笑意不禁越发浓烈了，果然，明祁旬的本事远远在易风之上。我与明祁旬在军中共处过数月，他在战场上时，那独一无二的肃杀气息，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破风的声音响起，整辆马车被劈得四裂开来，顶部更是大大裂了开来，，忽然一股强劲的力道将我拽了起来，冰冷的温度瞬间侵袭向我，凛冽的男性气息蛮横地将我禁锢住，果然是明祁旬。
　　他竟是孤身而来，看来他这个皇帝是刻意避过了宫中侍卫。
　　他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我的腰，那力道残酷得让我生疼，我睁开眼睛，我敢保证此时我的眸光是澄澈的，甚至带了些茫然，因为我也很想知道，老天究竟是如何操纵我的一切，我疲惫得只想随他而去，我想看看，他们究竟想要我怎么样！
　　他一身墨色便衣，手中并无兵器，零乱的黑发在风中张狂肆虐，浑身沐浴在一股强劲的暴怒之中，仿佛随时可能绷断最后一根防线，山崩地裂。
　　“夏姑娘，看来今日易某只能多有得罪了。”
　　易风这话是对我说的，看来今夜左右我都是必死无疑了，对易风来说，杀掉我远比从明祁旬手中截下我要容易得多。
　　“哼。”耳际响起明祁旬的冷哼声，他的脸紧绷着，一句话也没说，眉宇间的温度冷得像是堕入了冰窖，易风虽处于下风，但毕竟非泛泛之辈，此刻明祁旬一只手将我禁锢在身侧，也并不轻松。
　　“明祁旬，你要将我带回去，是要处死我吗？”剑拔弩张的时候，反而只有我是最轻松了，就像一个旁观的局外人，此刻我关心的只是这场好戏究竟要何去何从，我早已经生活在棋局之中了，并非明夕阳的棋局，而是命运的棋局。
　　以明祁旬这样骄傲的人，当初他明知我是一枚棋子，却有自信能够让我输得一败涂地，自然是不会任由我如此干脆地抽身而出，我很好奇，真的，明夕阳信誓旦旦地认为我就是那颗可以牵制住明祁旬的棋，那么明祁旬呢，他是不是也信誓旦旦地认为，他才是真正可以操纵这盘棋的博弈者？
　　“闭嘴！”明祁旬冷呵了我一声，跃身而起，似乎无意与易风多做纠缠，他的目的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