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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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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琉璃般的瞳,长如蝶翼的睫,精致细长的眼眸轻轻一眨,他仿佛怕她以为自己听错,不厌其烦地再次出声。
“好。”
“好什么好?”
“娶你。好。”
“你你你你……你干嘛答应我?”
这问题问得蹊跷,明明是她对自己开口的不是吗?他不解地拢眉,“为何我不能答应?”
“可是……前面一百五十六个人都没有答应我啊。”
闻言,他眼瞳闪过一丝伤意,“我是第一百五十七个?”
没理会他眼神的深意,她咻得松开抓抓他墨黑衣襟的手,生怕他身上□□一样,“啊啊啊!为什么偏偏是你这害我没好衣裳穿的奸商答应了啊!呸呸呸呸!”
都是他的错,只做窈窕淑女的衣服,都是他的错,只做身段瘦小柔弱粉嫩的衣服,全京城的穿衣风都是被这等不健康之人带歪的,她讨厌他!谁要和一个害她没有衣服穿,还整天被人嘲笑身段不好的人成亲啊!
女人穿不上称心衣裳是很怨怼的!扭头,她愤然吐舌,“我警告你,刚刚的事情是个错误,误会,你不准说出去。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准答应我的求亲!呸呸呸呸呸!”
“……”他敛下长睫,默然不语,不再多看她一眼,掉头就想走。
“等等!”见他无声无息,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似得砖头要走,她突然改口叫住他。
金满袖背影一停,步子一顿,微微侧过脸庞,略有期待地瞥向她。
“虽然我是不用你娶我啦,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选的缎面做的衣裳!”态度大反转,邓钱宝脸上的表情突得由厌恶转向崇拜,一脸献媚地扑上前,“一件就好,金掌柜,你就给我做件衣裳嘛!用你特选的缎面,看在你我也算从小相识的份上,好嘛好嘛好嘛?”
他沉默,看着她由方才的万分嫌弃,到现下抱着他的裤腿不放,叹一口气,“……你不适合。”
“你只要把尺码做大一点,我就适合了呀!我也没有胖得像王府门口的石狮子一样呀。我做梦都想穿你的衣服,可每次都尺码不对套不上。只要你做的,无论多贵我都买,求求你了啦!”
“……”无视她故意发嗲却又显不出娇气的声音,他低首抬袖拿出暗袋里的针线包。
“喂!你沉默不语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歧视顾客吗?”两句不合,她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别动。”
“你敢叫我别动?”
“裤腿磨破了。”
“……唉?”
没待她反应,他自然地蹲下身,迅速地穿针引线,随手从自己华丽墨色缎面衫上撕下一块上好布料,别进她的粗麻裤布里,手法熟稔地替她缝补破洞。
正要发出的火顿时像泄了气的球,再也发不出来。她尴尬地立在原地,看着金满袖落落大方地单膝落地跪在自己面前,修长白皙的指捏住细针,一针一线整齐又漂亮为她补裤子。
这情景——就好像当年他还在绣线师傅那里学徒,她还在镖局练武时一样。她摔破了裤子不敢回家告诉娘,穿着烂裤子,捂着屁股上两个大洞,噙着两泡没出息的眼泪,蹲地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也是没辙地叹了一口气,“把裤子脱了。”
“唔?你要对人家做什么,我知道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哦,你是带把的!我爹说男人最坏了,满脑子都想脱女娃娃的裤子!”
“你这裤子穿与不穿又有何差别?”还不都露出两个屁股蛋子,“把裤子脱了,躲到草丛里去,我叫你再出来。”
“那……你保证绝不偷看。”
“……”
“你保证呀,你干嘛不保证呀。”
“………………我干嘛要保证,将来总有一天要给我看的。”
“你说啥子?”
“我说,你再不脱,我就回家了。”
“好嘛好嘛!我脱我脱,你背过去身子……”
他背过身。
“我……我脱了哦。”
“…………快点。”
她赶紧将脱下的裤子递上前,人蹲在草丛里,“我脱好了!喏,给你。”
“在哪里?”他背对着她,手在空气中胡抓乱摸。
“在这里啦!下面一点,哎呀太下了,再上一点。上面一点……”
“啪”他用力一探,不小心抓住她的手,温热和湿汗从掌心急速蔓延开,心口过电似得一颤,他的手也跟着一抖,手里的裤子滑落到地上。
他抿紧下唇,不敢回头,退后两步拣起裤子,赶紧坐在石椅上,专心致志地替她缝裤子。
她却不安分地在草丛里无聊地闹他,“喂……金满袖,你很热嘛?”
“…………”不理她。
“你耳根子很红呐!”
“…………”无视她。
“哦!你是不是没有给女孩子家缝过裤子,所以在害羞呀?”
“…………”吵死了。
“金满袖,绣线师傅教你怎么缝嫁衣了吗?”
“…………干嘛?”这个问题让他想打理她一句了。
“嗯……”她支吾不语,直到他把缝好的裤子送到她眼前,她看着整齐到近乎漂亮的缝痕,突得眼睛一亮,“金满袖!好漂亮,你好厉害!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磨破两个大洞耶!”
“……”他的手艺,那是自然的吧。可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微甜,被夸奖的感觉在他胸腔震荡。不料她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勾不起嘴唇。
“金满袖,将来你帮我缝嫁衣吧?”
“…………”
“将来我成亲的时候,就点名要你帮我缝嫁衣好嘛?”
“你休想。”
“唉?”
“……我不会做嫁衣。”
“不会可以学啊,你那么会绣,肯定学得会的!鸳鸯凤凰什么的一定都不在话下……”
“这辈子,我不做嫁衣。”
“唉!?”
就算邓钱宝神经再大条,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自从讨论完嫁衣的那天后,金满袖就不太爱理睬她了,他专心奋发,心无旁骛地学习绣线成衣,留她一个人苦恼她到底说错了哪句话。
远远地看见她,他会绕道而行,不小心撞见她,他会别开视线,是她摔坏屁股的事情让他觉得认识她很丢脸嘛?好吧,就算是这样,这种无聊的气要不要生那么久啊?
久到她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他还阴阳怪气地不太爱打理她,还为了针对她,特意发明了小号成衣铺,如今,他身为京城一品成衣铺掌柜,身为旧识的她连一件他缝制的衣裳都没有,说得过去吗?
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就不能老实地告诉她这个大脑袋吗?
既然不给她缝制衣裳,就别假惺惺仿若很熟似地跪下来替她缝破洞啊,“金满袖,我不要你帮我缝破裤子,我想要你做的新衣裳!”
唇搁在线头上轻轻一咬,缝制完毕,金满袖抬头看她,“不要这么喜新厌旧。”
不知为何,看到他亲自用齿咬开线头,她心口一跳,那个小动作和他在店里伺候别的客人时不同,他通常只会用小绣剪剪开线头,像这般亲昵的凑上唇来咬断线头,她第一次看到……
大概——是没有随身携带剪子吧,所以就用牙齿咬开图方便而已。
“我就是这么喜新厌旧的人呀!”
“所以,你只要我的衣裳,不要我的人是吗?”
“干,干嘛……不可以吗?”
收起绣线包,他站直身面对她,“你可还记得,曾向我求过嫁衣。”
“是啊。可你不是说一辈子不做嫁衣吗?”
名满京城的金满袖连肚兜儿都能定制,只除了不做嫁衣,这条奇怪的规矩真是恼死了各家出嫁的千金。
他轻轻点头,“我做。”
“啊?”
“你不是想要我做的衣裳嘛?我为你做——嫁衣。”
“真,真的吗!?”她眼冒金光,可转念又为难道,“可是……我还没有决定好相公是谁呐!这么快就做好嫁衣合适吗?好像我很不安于室很想嫁一样呐。”
“……要不要做随便你,快些决定好。”咬牙切齿。
“我做我做,你好不容易才答应为我做衣裳,我当然要做!先做再说,相公嘛!再找就有了,哈哈哈!”
“…………哼。可别高兴太早。”他冷冷一哼,“我不是免费无条件的。”
“咦?你要多少银子?你想狮子大开口吗?”
“不要银两。”他摇头。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替我押一趟镖。”
“咦?你有东西要送?”一趟镖换金满袖第一件嫁衣,值了!
“是。”
“你要押什么?”
“我……”
“哈?”他?他什么?他的珠宝?布匹?丝绸?锦缎?
“我。”断句。
“你要我押送你?”
“…………”可以用“护送”这个温柔斯文有感情点的字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