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拾遗》竹已开花

14、漓江

　　I have been given
　　One moment from heaven
　　as I am walking
　　surrounded by night
　　Stars high above me
　　make a wish under moonlight
　　On my way home
　　I remember only good days
　　On my way home
　　I remember all the best days
　　I\\\'m on my way home
　　I can remember every new day
　　I move in silence
　　with each step taken
　　snow falling round me
　　like angels in flight
　　Far in the distance
　　is my wish under moonlight

　　SUV不急不徐的驶离阳朔县城，在一派风光旖旎中向着太阳落下的地方挺进。ENYA的专辑，很遗憾只买到了A DAY WITHOUT RAIN还好车子里存着MEMORY OF TREES。
　　难道又是巧合？
　　马循在开车，肖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GAME BOY来埋头通关，程澄缩在角落里紧紧握着扶手，何然只能趴在窗子上看水田中的倒影。
　　也不完全是为了方便程澄，去杨堤的上选就是机动车。只是三个男人各怀心事，与他们相处刚满30个小时的何然实在不知道用哪个咒语可以解除他们之间的心结。或许，只有时间这个法宝了。

　　何然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一阵一阵的掩着呵欠，从阳朔城口的转盘路一直打到世外桃源的入口。肖遥让她传染得接连GAME OVER了四回，气呼呼的转过头来：“孙悟空给你放了瞌睡虫？”
　　隐约听到GAME BOY传出来那种叽哩哇啦代表翘辫子的声音，何然一撇嘴，哼哼两声：“是你被放了瞌睡虫吧！”
　　肖遥不服气的把GAME BOY丢过来：“你打！”
　　“打就打！”
　　何然正好无聊得牙痒痒，抽抽鼻子，噼里啪啦的摁起来。
　　小猪仔摇摇晃晃的跳上窜下，一会儿在自己身前丢下颗炸弹，一转身又在身后丢下一颗，活活被自己埋的炸弹炸死；要么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精神径直冲着章鱼怪扑上去，不一会儿也从机器里传出了熟悉的怪叫。肖遥转过头来，得意的抛了个媚眼，何然一个白眼顶回去，抿着嘴按下STAR键。
　　一向对掌机游戏不感冒的何然今天难得发挥一次，在经历了痛苦的三连败后，居然接连闯关，斗章鱼、斩恶鸟、劈呆熊、炸老鳄，马上要把第五关大BOSS树精的最后一滴血炸飞的时候，勇敢的小猪仔被树精滴下来的毒液淋到，光荣的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不愿意的！！”
　　大叫一声，何然眼前一黑，一直低着的脑袋一下子供血不足，只好再度低下去，脑袋探到前座上。
　　“怎么了？打晕了？”
　　肖遥半开着玩笑转过头去，何然连声哼哼着，嘴巴嘟起来老高：“这只笨猪仔，肯定是你带坏的！”
　　何然气呼呼的把GAME BOY仍还给肖遥，顺手捞起递到自己手边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要说“谢谢”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没出声的程澄好像有点被冷落了。稍微往程澄身边移了移，嘿嘿一笑。
　　“打这个很累的。”
　　使劲儿点头，接着头晕。
　　“别点了，头晕。”
　　“嗯。你这么靠在边上不累吗？我们换一下座位吧。”
　　小丫头越来越体贴了。
　　“没关系，应该快到了才是。”
　　“是吗？”
　　趴在车窗边向外看去，果然车子越来越多，隐隐从青葱的树叶间隙也看得到黄褐色的江水。
　　“漓江怎么也是这个颜色？”
　　“嗯？”
　　“好黄哦！”
　　“谁让它名气这么大的！”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来很久之前的三峡之旅。当时也是很期待小三峡绿水怡人的场景，结果却只留下了黄泥浆的颜色在记忆中。反而是昨天的遇龙河，大大的振奋人心。想必一百年前，漓江也是遇龙河那样的颜色吧，时间……

　　泊好车子后肖遥下车去办登船的手续，何然一个人溜到公共厕所去，一路上都没开口的马循从后视镜里看到程澄低着头处理着□□的尴尬，想要出声帮他一下，终究没敢吭腔。
　　马循第一次见到程澄发这么大的火，从早上开始，他就在四处撒气。好容易跟何然独处了一会儿降下火去了，现在和自己同乘一车，估计又冒上火来了。
　　虽然不敢说程澄是在没事儿找事儿，他这样的闹脾气的确有点过分。我是要帮你翻身好不好？何然对你再好，她能——
　　见鬼一样，程澄蓦的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直直的盯着马循。就算马循受过再多的特种训练，这一下子也稍微差了神，只能回瞪回去，决不表现出半点示弱来。
　　直到何然一个人溜达了一圈晃回来钻进车子里，程澄和马循也没说一句话。两个人都死要面子，谁也不肯先软和下来。一路上装傻的何然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让他们和解，只好继续装。

　　“奔马”号是漓江目标旅游公司为数不多的几条豪华游艇之一，船舱里陈列着维多利亚风格的欧式家具，1000马力的高效马达，甚至还有穿着制服的船员！！
　　虽说难得享受一把这种超规格的待遇，何然却觉得堵得慌。当着程澄的面也不能表现出来半分，更何况程澄还用他的轮椅在船头给自己制造出一小片阴影遮蔽毒辣的阳光呢。跟人家气短。

　　桂林山水甲天下，这句中国人都知道的导游词里面，漓江便是那半壁之重。湍急的黄色江流滚滚而逝，两岸悬崖斑驳，林木苍郁；天空晴旷，绸缎般光滑的蓝色一铺千里，远山夹江，白云淡淡。传统水墨山水的意境也就是这样的吧？近景郁郁，远景萧萧，动静合一，长卷徐开，陶醉其中倒也不枉此行。
　　何然小心的把脑袋伸进栏杆空隙向下张望，程澄在身后嘱咐着：“扶好了，船上颠。”
　　“嗯。”
　　随口答应着，脑袋却更加向前探去。程澄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指戳戳她长长的颈子：“前面有漩涡，那边。”
　　“漩涡？！”
　　从来没见过漩涡的何然兴奋的昂起脑袋，“啪”的撞在栏杆上，“啊”的大叫一声，顾不上疼，伸长脖子去找那团漩涡。
　　果然是很惊人的漩涡。接连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圆圈无序而飞快的旋转着，将周遭的江水源源不断地吞进巨大的空洞中。
　　“感情漩涡”，原来是这样的含义啊……

　　目送着漩涡消失在左舷，何然这才摸着脑袋，向后退去一点，侧着脸躲在程澄的阴影下面问他：“你热不热？”
　　淡茶色太阳眼镜下的眸子显得格外疲惫，程澄微微颌首：“还好。你呢？”
　　“很舒服啊！”
　　舒舒服服的点点头，何然拉着扶手慢慢立起身来，手掌轻轻扶在程澄后脑，米色的棒球帽已经晒得烫手了。
　　看着何然紧蹙的纤眉，程澄也有些不忍，问道：“你带了阳伞吧？”
　　“嗯。”
　　“借我用用。”
　　“噢。”
　　浅杏色的阳伞擎在阔肩男子身后着实显得有些尴尬，何然忍着笑帮程澄把阳伞撑好，又一猫腰躲进了他的影子里。
　　等到风景都看透，无心风景的小女孩开始坐不住了。一想到身后那双细长眸子的凝望，何然忍不住摸了摸后颈。
　　“晒着了？”
　　“好像有点。”
　　“给你，围上吧。”
　　一方米褐色小方格的手绢落在何然衣领上，拿到眼前看看，凑过鼻子嗅嗅，没有传统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淡淡的BOSS”味道，像今天的天空一样干净。何然转过脸去冲着程澄一眯眼，展开手绢围在了自己脖颈上。

　　游艇行得很快，接连超越站满客人的大型游轮和锈迹斑驳的无照黑船。江面渐阔风渐起，张开手臂让江风从指间流过，长长的吸一口气，转过头倚着旗杆，向着不断后退的漓江望去。
　　程澄微微仰着头，不似昨日那般专注深情，远眺江景的神情仿佛蒙着一层沉淀多年的沧桑。两个人直看了好一阵子远方迷离的山水才将眼睛的焦距调校到半米之内，程澄抬手将伞柄交给何然：“帮个忙。”
　　阳伞仍然撑在自己头顶，程澄略一抿嘴，解开腰间的固定带，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用力向上提起身子。不过五秒钟，船身颠簸，程澄控制不住，手臂一错便从半空落下。何然一惊，差点便要把伞丢到江里去，手伸了一半，程澄抬头笑笑：“没事儿，你自己站稳了。”
　　何然喉咙有点发紧，撑好伞问道：“我们进船舱里休息一会儿吧？外面太热。”
　　程澄轻轻摇头：“我想多呆一会儿，你先去吧。”
　　“你不累吗？”有点开始吼了。
　　程澄一怔：“我，只是想在外面呆一会儿。”
　　“随便你吧！”
　　一片好心被无情的拒绝，何然气乎乎的把阳伞丢给程澄钻进船舱里去了。

　　透过淡茶色的太阳眼睛，只能看出天空的干净。摘下来，便发现天空很蓝，山色很浓，阳光很刺眼。脖颈向后微仰，轻轻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