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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两个鸡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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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曳迟的眼泪反复漫出,热的,烫的,让她无所适从的话语从未变过,所以她依旧无所适从。
都说高敏者的天赋是容易共情他人。
可她统统不想要。
缺氧的痛意让她再次窒息。
她不得不每日饮下生活这瓶毒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没有解药。
可此刻,男人的胸膛宽大,裹住了她狼狈的不堪。她如所想,回拥住了这份解药。
月亮婆婆没有收回礼物,她好开心。
周遭静寂。
秦曳迟放开手,抹了一把泪:“谢谢你,商栩。”她说的真心实意。
商栩说了一声“好”,默默看着女孩儿。
他皱起眉头,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现,并不是一无是处。有个人需要肩膀的话,他能适时奉上。
商栩拿回了外卖。
两份美式。
他和秦曳迟一人一杯,就这样两个人捧着杯子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不算狭小的地方足够容纳两个人。
商栩出声:“我觉得,喊你名字有些生疏,你觉得呢。”
秦曳迟抬眸:“那喊什么合适呢?”她好像也没个好主意。
商栩注视着她,表情微变:“就叫小迟吧。” 商栩目不转睛:“亲切。”
秦曳迟不疑有他:“行。”
秦曳迟又吮了一口美式,这杯美式说不上苦,也说不上甜,均匀平衡的经过她唇齿间。好像日日斑驳的生活轨迹里,一点回甘的朝露。
商栩又看她:“几号开学?”
秦曳迟:“26号。”
商栩若有所思。
秦曳迟问:“怎么了?”
秦曳迟看他表情,不由好笑:“你要陪我去?”
商栩却神情严肃,似在思考。
几秒后。
商栩:“不可以吗?”
秦曳迟:“?”
秦曳迟:“可是他们问起来,我怎么说?”
她也不能跟他们说,商栩是她许愿得来的吧,虽然是天降,可也略显诡异。
商栩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我可以住进空间里。”绝不打扰她。
秦曳迟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瞪大。
不会是像电视剧里那样,住进画框吧。
下一秒,商栩便印证了她未说出口的想法。他像走平地一样,走进了秦曳迟的小画框。
还真是啊。
秦曳迟表情一时丰富多彩。
她神奇的看着手边的小画框,拿起它仔细端详。
她半天道:“我……能进去吗?”
听到她这句话,商栩从里面出来。
商栩:“目前不能。”
秦曳迟:“以后可以?”
商栩点头。
秦曳迟:“太酷了。”
商栩淡笑:“这不算什么。”
还有更酷的,只是现在不便施展。
秦曳迟“哇”了一声,又想起来自己有些衣物还没装好,便说道:“那你以后教给我吧,我现在要去整理我的东西了。”
商栩:“好。”
秦曳迟上的大学距离住处很远。
所以她要坐很久很久的车。
今天二十四号。
秦曳迟叹气。
又要告别她的小屋了,呜呜,舍不得。
她边叹气边收拾,被客厅的商栩听到,他走过去,疑惑:“怎么了?”
秦曳迟作怪状朝他伸出手掌:“没事啊。”
商栩垂眸盯着她摊开的掌心,指尖屈起轻轻叩了叩:“没事会对着空气叹气?”
他目光扫过沙发上叠好的行李箱,喉结动了动,“舍不得这屋子?”
秦曳迟指尖蜷了蜷,没否认,鼻尖有点酸:“窗台的多肉都养出感情了——” 话没说完,就被商栩温热的手掌覆住手背,他声音放得很轻:“别伤心。” 顿了顿,又补了句,“或者……向学校申请,搬出宿舍?”
秦曳迟闻言摇头:“还是不了。”
商栩:“可是你不开心。”
秦曳迟笑笑:“不是所有的不开心都应该被解决。”
她本就不擅人际交往,搬出来后她怕和她们关系更淡了。
而且,她也不想花更多精力再去重新修复。
她觉得,那样很累。
商栩像al一样,听了半晌,最后开口:“好晦涩的话。”
他有些不懂了。
秦曳迟被他懵愣的瞬间逗笑。
她笑了下:“神仙也有不懂的话?”
商栩摸头:“活到老,学到老。”
秦曳迟:“还挺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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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小屋里呆的剩下时间,秦曳迟几乎是废寝忘食。
注意,废寝忘食这几个字统统得加上引号。
秦曳迟几乎在床上能呆十个小时,而且不是晚上,是白天。
商栩问她,她的回答是舍不得‘爱床’。
商栩颇觉好笑。
人类真……能把懒惰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他不知自己是该夸呢,还是…该夸呢。
开学的日子到了。
秦曳迟拉着和自己半身高的行李箱上了车。当然了,她的吉祥物肯定伴她左右。
第一次有这样的事,秦曳迟心里有些兴奋。
不过她也考量了一下。
室友A在本地有房,不常回宿舍。
室友B常夜晚不归。
室友C和她不是对床。
所以她带了商栩应该不会影响到她们。
但是秦曳迟还是很纠结。
毕竟,商栩来了学校,肯定不能随便出现,那么他只能呆在画框里了。
但是,他对自己说,可以变成小精灵挂件,挂在她书包上,这样也可以出去看看风景。
秦曳迟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于是便接受了这个主意。
车上。
秦曳迟捧着脸望着窗外风景,树木一排排后退着,山峦起伏,叠嶂层层。
其实,昨晚她又偷偷吃了好多东西。
不,是塞了好多。
趁着商栩房间的灯灭了,她才蹑手蹑脚出去取外卖。秦曳迟鄙视自己这种行为,明明不饿,却还是将食物硬塞进嘴巴里。
可是她控制不住。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撑的胃疼,躺着想吐,坐着难受。她只好跪坐在床上,一遍遍揉自己的肚子,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秦曳迟想到食物时,又开始反胃想吐了。
她捂住嘴巴,良久,才让唇角浮起正常的弧度。这样,才不显得她一脸刻薄。
可是心脏还是一阵阵抽痛,窒息包裹了她全身。
秦曳迟知道自己病了,而且是病了好久。
泪滴打在手背上,肩膀再次轻颤。
眼前一片模糊,连周遭的轮廓都晕成了虚影。秦曳迟下意识抬手想去抹眼睛,指尖还没触到眼睑,就听见一道清亮的男声自身侧响起,“怎么又哭了?”
那声音,分明该安安静静待在她的书包里。
秦曳迟摇摇头,她忙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里,才悄悄拉开书包拉链。
变成精灵挂件的商栩,正坐在她的蓝牙耳机壳上。
秦曳迟给他用微信发消息。
她不想在车上发出声音。
因为那样很奇怪。
秦曳迟飞速打字:“我没事。”
商栩:“可你哭了……”
秦曳迟:“是我的眼睛自己想流泪。”
商栩:“……当我傻?”
秦曳迟:“你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仙子了。”
商栩满意:“知道就好。”
商栩:“说出来嘛,本仙子好给你做心理疏导,”
秦曳迟吸了吸泛红的鼻尖,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闷闷的:“不想说。”
闻言,商栩的声音蓦地顿住。周遭只剩她细微的抽气声,他沉默片刻,没再追问,只静静陪着,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秦曳迟坐了八个小时的车。
一路上又想吐又想哭。
更难受了。
秦曳迟咬着唇,一手扶着车门,一手费劲地拖着行李箱往下挪,箱子滚轮在台阶上磕得哐哐响,她额角沁出细汗,肩膀都绷得发紧。
商栩在半空看得实在不忍,身形一闪便掠到远处树荫下,转瞬化为身形挺拔的少年。
他快步走过来,没等秦曳迟反应,就俯身握住了行李箱拉杆,轻轻一拉便将箱子稳稳接了过来。
秦曳迟本就有些力竭,见状也没逞强,松了手直起身,额前碎发被汗濡湿,抬眼看向他时,眼底还带着未褪的泛红:“谢谢你啊,仙子。”
商栩握着拉杆的手微顿,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他声音依旧清亮,却比刚才柔和了些:“不客气。”
两人并肩朝着学校大门走去,午后的阳光透过行道树洒下斑驳光影,落在秦曳迟汗湿的发梢上。
保安室里,大叔正低头核对登记本,依旧履职尽责。
秦曳迟抬手摘下口罩,对着人脸识别仪抬了抬下巴,“嘀”的一声提示音后,校门缓缓打开。
走进校园,商栩立刻被周遭的景象勾起了好奇。
一双清亮的眼睛东张西望,指尖时不时轻点虚空,像是在描摹那些陌生的建筑。
忽然瞥见不远处围起的施工围挡,机器轰鸣声隐约传来,他忍不住问道:“校内怎么还有施工的啊?”
秦曳迟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语气带着点调侃:“这不奇怪,学费总要有‘去处’嘛。”
商栩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又被不远处飘来的饭香吸引,转头看向她:“你们食堂好吃吗?”
秦曳迟挑眉看他,想起车上被他一扫而空的海盐面包干,眼底漾起笑意:“怎么,又饿了?”
见他点头如捣蒜,她笑着摆手,“想吃的话,我请你啊——不过仅限你真饿的时候,毕竟某位仙子在车上,可是把我仅剩的面包干都吃干净了,愣是没给我留一口。”
商栩脸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的微红,挠了挠头。
他语气却依旧带着点小傲娇:“真的吗?那本仙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曳迟轻笑一声。
她朝食堂方向抬了抬下巴:“走吧,带你去尝尝我们学校的‘学费同款’伙食。”
食堂里人声鼎沸,自选窗口前排着不长的队伍。
秦曳迟熟门熟路地拿起两个餐盘,拣了些常吃的清炒时蔬、杂粮饭,又特意多夹了两个油光锃亮的鸡腿放进自己盘里,转头问商栩:“想吃什么?”
商栩盯着窗口里的卤鸭腿眼睛发亮,指了指:“那个。”
秦曳迟笑着给他夹了一只鸭腿,又添了份他没见过的炖牛腩,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商栩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鸭肉,卤汁鲜香四溢,他满足地眯了眯眼,余光瞥见秦曳迟餐盘里的两个鸡腿,不由好奇地问:“你能吃得下两个鸡腿吗?”他记得小姑娘在车上吃面包干都只尝了几口,跟小鸟啄食似的秀气。
秦曳迟握着筷子的手微顿,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从前的画面——每次家里炖鸡,妈妈总把鸡腿先夹给弟弟,说她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凭什么?她也想吃啊。
现在没人能管她了。
她垂下眼帘,夹起一个鸡腿咬了一大口,肉质鲜嫩多汁,含糊地说:“我能。”
话音刚落,她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秦曳迟狼吞虎咽地扒着饭,连嘴角沾了酱汁都没察觉。
商栩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执拗,还有那带着点委屈的狠劲,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心疼,握着鸭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他没再追问,只是放下鸭腿,拿起纸巾递到她手边,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好,我相信。”
秦曳迟吞着吞着,停了下来。
嘴里的米饭还没完全咽下,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再也咽不下去。
她低头看着餐盘里剩下的大半个鸡腿,还有没动几口的青菜。
其实,她根本不饿。
她放下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盘边缘,眼底的执拗褪去,只剩下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秦曳迟慢慢抬起头,眼眶不知何时又红了。
长长的睫毛沾着细碎的水光,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涩意:“商栩,仙子大人,我…我有点难受。”
胃里胀得发慌,心里更是堵得厉害,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不甘,借着这阵难受劲儿,又争先恐后地冒了上来。
她攥着衣角,指尖泛白,连呼吸都带着点发颤。
“我……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