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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药香浸刃软杀机 ...

  •   第十章 药香浸刃软杀机
      西厢房的火被扑灭时,梁木还在往下掉火星。我攥着半焦的药盒冲出烟尘,玄色衣袍蹭满黑灰,刚拐过转角就撞见暮雨靠在廊柱上,玄铁伞斜插在砖缝里,右手死死按着后腰 —— 那里的旧伤又崩了。
      “逞什么强。” 我踢开脚边的断木,将药盒扔给他,却见他指尖刚碰到盒沿就猛地缩回去,指节泛白如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后腰衣料已被血浸透,暗红的血迹里竟透着淡紫,像极了影宗 “醉骨柔” 毒发的征兆。
      “不是醉骨柔。” 暮雨的声音发哑,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是当年鬼哭渊的伤,被火气引动了毒素。” 他撑着伞想站起来,刚直腰就疼得闷哼,玄铁伞骨在地面磕出细碎的响。
      后殿突然传来柳轻絮的急声:“苏先生!大家长醒了片刻,让您即刻过去!”
      我和暮雨对视一眼,皆是一愣。那老鬼昏迷数日,竟偏偏在这乱局中醒了?暮雨顾不上伤痛,撑着伞就要往后殿走,刚迈出两步就被我拽住:“你的伤……”
      “先听大家长吩咐。” 他挣开我的手,脚步踉跄却坚定,“或许事关影宗和牵机引。”
      我盯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终究还是提刀跟上。后殿的药气比议事厅更浓,大家长躺在榻上,脸色依旧惨白,却能勉强睁开眼,目光落在暮雨身上时,竟多了几分清明:“暮雨,去药王谷…… 请白鹤淮来。”
      “白鹤淮?” 柳轻絮惊呼出声,“那不是药王谷最年轻的小神医吗?传闻她医术通神,能解百毒、活死人,只是性情孤僻,从不踏足江湖纷争……”
      “她欠我一个人情。” 大家长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只有她,能治你后腰的旧伤,也能稳住我的毒。” 他瞥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苏昌河,暂止内斗,护好她的安危。”
      我心里嗤笑一声 —— 这该死的老头子,平时看着半死不活,人脉倒挺硬。柳轻絮的医术在暗河已是顶尖,对付寒毒、外伤从无失手,可面对暮雨这陈年旧伤,三年来也只能勉强压制,连毒素根源都找不到。这白鹤淮若真能治好暮雨,倒也算这老鬼办了件人事。
      暮雨不敢耽搁,当日便带了两名亲信赶往药王谷。我留在暗河清理影宗余孽,顺带盯着谢七刀和慕子蛰 —— 这两人经此一役,虽暂时收敛了野心,却仍在暗中积蓄力量。柳轻絮则日夜守在大家长榻边,尝试用新药压制毒素,可每次施针后,大家长的气息都会弱上几分,看得我愈发觉得,这老鬼的命,怕是真要指望那传说中的小神医了。
      三日后清晨,暮雨终于带回了白鹤淮。那姑娘一身浅绿衣裙,提着个乌木药箱,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清丽,只是眼神里带着几分桀骜,不像医者,反倒像个闯江湖的小丫头。
      “就是她?” 我靠在廊柱上,低声对身边的 “彼岸” 首领道。
      话音刚落,就见白鹤淮径直冲进后殿,连寒暄都没有,抓起大家长的手腕号脉,指尖翻飞的速度快得看不清。柳轻絮想上前解释病情,却被她抬手拦住:“不用多说,‘雪落一枝梅’ 加 ‘三步倒’ 引子,还混着影宗的瘴气,寻常针法只会加重毒素淤积。” 她掀开药箱,取出一枚莹白的玉簪,对着大家长的眉心轻轻一点,原本气息奄奄的老头子,竟突然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这一手看得我瞳孔微缩。柳轻絮用了三日都没能逼出的毒素,这小丫头一招就做到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到暮雨的闷哼声。他刚才为了护白鹤淮避开谢七刀的暗探,又牵动了旧伤,此刻正扶着墙,脸色惨白。白鹤淮听见声响,立刻从后殿窜出来,手里的药箱都没来得及合上:“别动!再动毒素就要侵心脉了!”
      我下意识拔刀,刀光刚起就被暮雨的伞挡住:“她是来救大家长的。” 他喘着气,眼神却异常坚定,“昌河,别伤她。”
      白鹤淮没理会我们的对峙,蹲下身就去解暮雨的腰带。我刀鞘重重砸在她手腕上方:“你想干什么?” 这女人来路不明,万一和影宗是一伙的,暮雨岂不是羊入虎口?
      “再耽误片刻,他这条腰就彻底废了!” 白鹤淮抬眼时,眼底竟迸着怒意,她突然掀开药箱,露出里面一排银针和个小玉瓶,“这是温家的‘透骨草’,专解陈年血毒,你自己看!” 瓶塞打开的瞬间,一股清苦药香漫开来,竟真的让暮雨的喘息轻了些。
      我盯着她手里的药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刀柄 —— 温家是江湖顶尖毒术世家,与唐门齐名,寻常弟子根本不可能有温家秘药。更让我心惊的是,她解暮雨腰带时,指尖划过伤口的弧度异常熟练,不像是初次处理这种旧伤。柳轻絮当年为暮雨治伤时,光是诊断就花了半日,还曾坦言无法根除毒素,只能暂缓发作,可这白鹤淮,竟一眼就看穿了症结。
      银针入穴的瞬间,暮雨闷哼出声,后腰的紫血顺着针孔渗出来,滴在青砖上凝成小血珠。白鹤淮捏着银针转动,额角渗出细汗:“他这伤里混着三种毒,当年定是中了‘锁魂针’后又被鬼哭渊的瘴气所侵,寻常药石根本压不住。” 她突然从药箱里摸出只通体雪白的蚕虫,往暮雨伤口上一放,那虫子立刻蜷成球状,周身泛起淡紫。
      “那是药王谷的冰蚕,能吸百毒。” 暮雨的声音轻了些,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安抚,“她救过大家长,信得过。”
      我没说话,目光死死锁着冰蚕的变化。眼见那雪白的虫身渐渐染成深紫,白鹤淮突然拔出银针,同时将一瓶药粉撒在伤口上,紫血瞬间止住,连原本狰狞的疤痕都淡了些。更让我心头一震的是,暮雨按着腰的手缓缓松开,肩背竟挺直了些 —— 这是三年来,我第一次见他不用撑伞也能站稳。柳轻絮治了三年都没能做到的事,白鹤淮不过半柱香就初见成效,这医术,确实甩了柳轻絮不止一条街。
      “多谢。” 暮雨轻声道,指尖刚碰到伞柄就被白鹤淮拍开,“三日之内不能动武,否则神仙难救。” 她收拾药箱时,发间掉出枚银质毒针,样式竟与苏喆常用的一模一样。
      “你认识苏喆?” 我突然开口,刀鞘抵住她的药箱。这女人的医术、毒术,还有那枚毒针,绝不可能是普通弟子。
      白鹤淮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眼底闪过复杂的光:“他是我父亲。”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连暮雨都愣住了。她却很快恢复平静,将毒针收进袖口,“我来暗河,一是为救大家长,二是为找他。但现在,我只想治好你的伤。” 最后那句,是对着暮雨说的。
      苏喆的女儿?我盯着她的脸,突然想起谢明提过苏喆有个失散的女儿,母亲是温家的毒术高手。难怪她有温家秘药,难怪她懂影宗的毒 —— 这身份简直是暗河乱局里的变数。正想追问,远处突然传来厮杀声,谢七刀的吼声穿透晨雾:“苏喆!把白鹤淮交出来!”
      白鹤淮脸色微变,刚要起身就被暮雨按住肩膀:“我护着你。” 他撑伞挡在她身前,后腰的伤却让他身形晃了晃。
      我看着暮雨不稳的背影,又瞥了眼白鹤淮药箱里的冰蚕,突然笑了。刀收进鞘时,发出轻响:“谢七刀那边我去挡。” 指尖摩挲着 “彼岸” 令牌,脑子里飞快转着 —— 这女人能解暮雨的毒,能治他的伤,留着她,比杀了她有用得多。更何况,能请动这种人物的,也只有大家长那老鬼了,算他还有点用处,没白占着大家长的位置这么多年。
      白鹤淮显然没料到我会帮她,愣在原地。暮雨也回头看我,眼底满是惊疑。我没解释,只是冲暗处的 “彼岸” 首领抬了抬下巴:“带十个人,把谢七刀引去东谷。” 首领领命而去时,我突然想起刚才冰蚕吸毒的模样,补充道,“别伤着苏喆。”
      等脚步声渐远,西厢房只剩下我们三人。白鹤淮正在给暮雨换外敷药,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竟着淡淡的血腥气,竟奇异地压过了暗河的戾气。我靠在廊柱上,看着暮雨放松的眉眼,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 只要这小神医能让他的旧伤不再复发,能让他少受些苦,留她在身边又如何?
      “三日后来换药。” 白鹤淮收拾好药箱,路过我身边时突然停下,“你袖口沾着‘雪落一枝梅’的花粉,是去过后殿药圃?那花的根须能解蚀心咒的燥性,你若信我,我可以配药。”
      蚀心咒三个字像针戳在我心上。我猛地抬头,却见她已经走远,浅绿裙摆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暮雨看着我的脸色,轻声道:“她不会害你。”
      我没接话,只是盯着药圃的方向。晨雾中,那株染血的梅花还在开着,像极了当年鬼哭渊里,暮雨背我爬过的那片火海。原来有些棋子,不必用来厮杀,也能成为软肋 —— 或是铠甲。
      远处,谢七刀的吼声渐渐弱了。我攥紧令牌,突然明白这场乱局里,最该护住的不是权柄,是那个撑着伞的背影。而护住他的关键,或许就在那个带药香的浅绿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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