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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徐思东心情看着却挺好,戴了副□□墨镜,半张脸躲在镜片后,挥了挥手很悠游的晃过大马路。
      另一只手上跟托塔李天王似的抱了只垂头丧气的狗。那狗看着不是好品种,两只小小的前爪踩在他胳膊上,像两朵小小的白梅花。
      徐思东跟莫筱北打完招呼才抬头看汪子聿,好像这时候刚刚发现旁边还站了这么一大活人。
      他摘下墨镜塞回外套口袋里,汪子聿才看到他眼底有圈浅浅的青色,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比以前都明显,说:“小汪老师。”
      汪子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一会儿没出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百转千回叹口气,说:“是你呀。”
      徐思东假模假式笑得特虚伪,说:“您不认识我了。”
      汪子聿低头去看那狗,笑了说:“那哪儿能。”
      莫筱北也在旁边笑,是因为徐思东手里的那条狗。小小的,半个身子是黄毛,眼圈那儿一抹黑,像被人两拳揍的,眉毛是个倒八字。
      莫筱北伸手过去摸了把狗脖子上的软毛,问:“老徐,你上哪儿弄的一串儿啊。”
      徐思东眼神从汪子聿脸上收回来,拖着俩前爪把狗提着,给莫筱北全方位展示黄黄儿,汪子聿才留意那狗腰身长,腊肠跟土狗杂的,现在还好,等大了看着就会怪异。
      就这么一不值钱的串串儿徐思东还得意洋洋,跟个小孩似的臭显摆:“前俩月工地上捡的,我刚带去医院来着。”
      莫筱北说:“你要狗怎么不早说啊。我妈那儿一窝金毛,给你一个。”
      徐思东又让狗趴自己胳膊上,也不嫌沉,笑眯眯吐了两个烟圈:“胖子早说要给我弄一藏獒,我没要。我就喜欢串串儿,聪明。”
      汪子聿撇嘴,冷笑了一声。
      那狗逆来顺受着被莫筱北摸了两下,精神刚好了点,听到这声笑,抬起脑袋就冲汪子聿嗷唔了两声。
      汪子聿吓了一跳,伸手过去想安抚一下,谁知道那狗杂种不领情,照着他手腕就咬。
      汪子聿运动神经本来就迟钝,这时候更反应不过来。那狗蹬着徐思东胳膊借力,尖尖的乳牙蹭上了汪子聿的肉。汪子聿心一惊,手腕疼就一下子的事儿,有只手已经过去把狗脖子扭到了一边。
      到嘴的肉没了黄黄儿一下就恼了,抬起上半身冲着莫筱北龇牙咧嘴使劲汪汪,那狠劲儿不像土狗,像个狼。
      莫筱北没理它,看了眼汪子聿缩回去的手,红红的几个牙印子,还好没破皮,问题不大。他松了口气跟汪子聿说:“别招这狗。老徐养不出什么良善的东西来。”
      语气很自然,关心的恰如其分,不多一点儿也不少一点,没有逾了那条线,让汪子聿不舒服。可这样的关心,在目前的时候,也不会让汪子聿太舒服。
      徐思东在旁边笑得挺可恶,一点儿内疚之情都没有,嘴里乱七八糟的念叨:“黄黄儿,你怎么还好这口。”
      莫筱北笑了笑,仍然是那副温吞样子:“它护食,记恨我呢。”
      汪子聿使劲擦着手腕上的口水,心说,去你妈的。
      他突然不再想跟这莫名其妙的两个人人废话,一句话不说上了路边停下的公交车就走。
      等那车开出去挺远了他才回头看,莫筱北和徐思东还站在马路牙子上,舍不得挪地方,是标准的生于斯长于斯的老爷们儿,兄弟见了面嘻嘻哈哈,胡吹海侃。那样的关系,亲密而微妙的平衡,水泼不进。
      几百年前就这样了。渗进他们血液深处的东西,丢不掉忘不了,有点儿特别的城市文化的意味在里头。
      当他不再跟莫筱北有牵扯了,站在他们旁边,就像个路人。谁都不需要再特别去照顾他,对他好。
      都是因为莫筱北。
      汪子聿回过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脏了的车玻璃,北京城灰雾蒙蒙的天空。公交车开过长安街,他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而徐思东有他的兄弟,有他的房子,还有那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狗。
      汪子聿想他是真的很傻很天真,他还没有从三亚回来,两个人躺在床上看星星,被海风吹着额头。
      而他应该回去了。

      汪子聿往箱子里丢衣服,丢满了,又觉得没必要,家里什么都有。后来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把衣服都拿出来,放了一包烟进去。
      他父母都是温文的知识分子,最反感烟味的,可是他开始抽了。最初的时候瘾很小,从徐思东车上拿来的,点燃了一根可以抽很久。后来抽完了,他就自己去买,一样的软中华,可味道不对,一定有哪里出错了——还是要从徐思东车上拿。
      汪子聿知道能上瘾的都不是好东西,可他不在乎。他是有点不知悔改的,因为没受过罪,所以从来都学不乖。
      有人按门铃。他用手撑着从地上起来走过客厅开门,徐思东提个超市购物袋抱着那串串儿站在门口,探头扫了眼里头屋子,说:“呵,收拾东西,要远走高飞了。”
      汪子聿没想让他进去,堵门口问你干嘛来了。
      徐思东很狡猾,不正面回答,光笑眯眯盯着他看,说:“窜挺快,一会儿就找不见人了。”
      汪子聿后退了一步,给徐思东留条门缝挤进来——他一贯为人师表,犯不上跟个男人在楼道里打情骂俏给邻居围观。就是表情有点冷淡,他被他的狗咬了,还没准备原谅他。
      徐思东带上门得寸进尺把他手腕抓过来仔细看了看,咳嗽一声说:“就咬破也没事儿。今天刚给它打完针来着,传染不了。”
      汪子聿一口气顿时堵上,非爆粗不能发泄:“我草……”
      徐思东大乐,丢了东西把他抓着手腕按在门边墙上:“小汪老师,传染上了?”就着姿势凑过去在手腕上照着牙印也咬一口,笑了声:“不能怪黄黄儿,小汪老师的肉香。”咬完意犹未尽,还在叠加的牙印上舔了两下。
      汪子聿使劲要把手抽出来,抽不动,他是名副其实的手无缚鸡之力,哪儿斗得过徐思东。
      徐思东在他耳边笑,热气吹得他耳朵发烫,循循善诱:“小汪老师,炖排骨吧……咱爷儿俩都想吃。”
      汪子聿说:“没排骨。”
      徐思东嬉皮笑脸:“我买了。”
      汪子聿睁开眼,徐思东在盯着他看,眼角的笑纹很深。他喜欢逗汪子聿玩,先小小的激怒他,再观察他的反应。从第一天开始就这样,这种小孩的恶作剧他乐此不疲。
      汪子聿靠在墙上闭眼睛定了一会儿神,想着真奇怪,他们每一次的关系都要跟吃喝联系在一起。别人在一起风花雪月,他们跳过那一步飘渺的幌子直接奔向现实的柴米油盐。

      汪子聿用力的在厨房里剁排骨,血沫横飞,很有节奏的斩剁声里徐思东跟狗在客厅里闲话家常,声音传过来,有一阵没一阵,絮絮叨叨柔情万种。
      徐思东感慨:“黄黄儿,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徐思东叹口气,猛拍汪子聿家沙发:“我也不待见我们屋那孙子。”
      徐思东最后总结陈词:“黄黄儿啊,这就是咱爷俩的缘分。”
      汪子聿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等处理完排骨上了高压锅,才去客厅看那爷儿俩。
      那狗被兽医折腾了一上午,又被强迫着听徐思东倾诉衷肠,这会儿早困了,趴在桌子底下两只耳朵耷拉着。
      徐思东跟它一模样,趴沙发上,也闭目养神。
      汪子聿过去坐下,徐思东一伸胳膊过来抱住他的腰,摸索着把头压他腿上。
      汪子聿摸他的卷毛说:“你跟狗那儿不是已经找着认同感了吗?”
      徐思东嘟囔一句什么,汪子聿听不清,徐思东没重复,光是脸在他腿上蹭,也像个大狗。
      汪子聿伸手去摸他下巴,都是短短的胡茬,再往下,是凸起的喉结。汪子聿的手指碰到那块硬硬的骨头,有点莫名的刺激和兴奋。
      徐思东任由人摸着,他的黑眼圈很明显,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过了好久才翻过身,躺在他腿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说:“太累了。”
      汪子聿心就软了,手指在他头发里摩挲,没说话。
      徐思东睁开眼睛看他。汪子聿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种严正端庄的美,目光垂下来落在他脸上让他觉得舒服。微微张开的嘴唇柔软又饱满,除了一颗小小的虎牙,牙齿整齐雪白。
      徐思东笑了笑,说:“小汪老师,你看,我都这德行了。”
      汪子聿睫毛颤巍巍:“你真鞠躬尽瘁了?”
      徐思东在他腿上拍了一把:“就他妈快死而后已了。”
      汪子聿说:“你别死我这儿。”
      徐思东笑,抬手摸他下巴,粗糙的手指摸过他的嘴唇,玩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怎么喜欢男人?”
      汪子聿没想过徐思东会问这个,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徐思东的胡茬不停的轻轻扎他的手心,他才醒,很轻的说:“天生就喜欢。”
      徐思东说:“讲讲呗。”
      汪子聿低头,徐思东也在看他。漆黑的眼睛停留在他的脸上,专注,带着一点研究性的意味。
      汪子聿回忆了一阵说:“小时候大家一块跟女孩儿玩,就讨厌她们。”
      徐思东轻声笑,没说话。
      “后来长大了,会不自觉对男生特别好。”汪子聿有点迷茫的看着吊灯,昏黄的光,嘴唇轻轻一动,“那时候还不懂……”
      徐思东躺在他腿上“嗯”了一声。
      汪子聿笑了笑:“再后来就懂了。”
      徐思东也笑:“避重就轻,等于没说。”
      汪子聿垂下眼睛,那一点光芒就黯淡了:“那说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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