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河》凌草夏

1、壹

　　我坚信我这几天做噩梦是因为现世报。
　　新学期我们换到新修起来的宿舍楼住，然后我就开始散播不良迷信思想：“知道吗？我们这栋楼阴气特别重！原来这片地不是住着人么？乡下地方，老屋旁边一般都是祖坟，结果搬迁的时候因为我们学校的领导不人道，害他们好多都没有完善的搬走祖坟，你说我们这栋楼要是不出点事情，那才叫奇怪！”说得有条有理，我自己都信了，“知道吗？我们这楼正在坟上面呢！以前学校还没有扩建的时候我在周围玩过，满多同学也都知道，这里的确就是坟场。再说我们这楼风水也不对，你看，我们两栋新男生宿舍楼，孤单单的对处在学校大后面，四周也没有什么高楼，每天风在楼之间对吹，一进宿舍院子看到对面的就是一片空透的天，怎么看怎么邪！所以说这里是男生宿舍嘛，男生阳气重，住一段时间也就没有那么阴了。”
　　传说，新宿舍会闹鬼。
　　结果，我知道的最严重的事情就是：我不幸疯狂做噩梦，连带从小戴着的玉观音也都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上网一查，都说是为我挡灾去了，唉，我那万分尽职的玉观音……给老妈说，果然挨了一顿骂，要我自己小心，周末回家去把那个鬼头带来放在身边避邪。
　　实际噩梦满多也不算是噩梦吧？貌似都是一些个怨灵死前的不满，最深刻的是一个穿嫁衣的女子，她在我的梦里面碎碎念：“栓子，我害你死得真不值得，实际我也只是不甘心……如果可以再来我觉得我会和你私奔，而不是自杀了事……谁知道死也没那么容易？我以为我死之后做的事情能够甘愿，可是还是莫名其妙的害你惨死……栓子啊……我不甘心啊……你投胎了，我却一直在碧河边上……栓子啊……再怎么说我也对不起你……你什么时候让我报答你，那我一定就甘心了……”
　　真是一个怨妇。
　　被这种怨妇当作一个倾诉对象，果然要衰死人。
　　起先因为老做噩梦早上起不来，从来不抓迟到的班主任却偏偏开始抓，于是我开学很长一段时间都挂着迟到甚至旷课的不良记录。本来以为没有什么，宿舍兄弟的警告我也置若罔闻，没想却因为这点破事，我在学生会的工作也丢了。好在素来在老师印象中还不是很恶劣，也就陪系里的领导喝了一次茶就算了。
　　这都无所谓，本来就没有想继续在学校做什么破事，一天也不知道忙些个啥。最最重要的是，沈岳那个白痴女人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疯狂和我闹别扭，我做什么她都不爽。
　　天，女人真可怕，怨妇最可怕。
　　好在老妈给的那个鬼头还真能避邪，周末回家拿来之后情况就开始慢慢好转起来。宿舍兄弟对我的那块鬼头十分感兴趣，那个东西是玉的，巴掌那么大，应该是古人佩戴在腰带上的饰物，造型是一个猛鬼，猛鬼吓小鬼，人还真能编。关于那块鬼头的玉的真伪，我还做了一个试验给宿舍哥们看，也不知道我何年何月在哪里学来的：把一根头发丝紧贴在鬼头的上，然后用火烧，要是真玉，头发丝是怎么都烧不断的。哥们有些郁闷，火烧了半天之后他们觉得有问题，就打算把鬼头拿过去研究，我正要说烫，他们果然就被烫叫了。
　　看来这个鬼头除了避邪转运还能够提供笑料，所以我尽量都把它带在身上，不能带的时候都是放在枕头旁边。
　　沈岳也知道了我的玉观音掉了，在我把鬼头拿来没多久，她也给我了一个新的护身符，说是她寒假和她妈妈去庙里专门给我求的。我心里埋怨，怎么不早点给我？哈，看来老婆还是关心自己的，前段时间的衰运绝对是一场幻觉，只要我以后注意口德，绝对没有机会再让那些魑魅魍魉和那个可恶的怨妇再来破坏我的美好生活了。
　　大学生活虽然无趣，但是要遗忘点什么却是很容易的，开学的倒霉生活早就被明媚的春光和我和沈岳幸福的小日子给湮没了。不过关于闹鬼的传闻在我开学的辛勤耕耘下，却是传遍了学校，而且有很多人自称是谣言散播者。这年头，这种事情也有人勇于承担，也好，让那些小鬼们找他们骚扰去吧。不过闹鬼这件事还真比我那时候更加具体了，鬼从最初的群鬼变成了一只，那只穿着新娘装的怨女。
　　说她在男生宿舍找老公，一到月圆晚上就在男生宿舍飘啊飘，嘴里碎碎念；又说她潜入各个男生脑子里面，带男生在梦里回到她前世死的那天；还说她好像还是一个官家小姐，惊艳绝伦……
　　一群大色狼的集体意淫。
　　沈岳很喜欢我们新男生宿舍周围的环境，扩建之后原来农家的一些树木藤架都保存了下来，尤其是宿舍门正对的那个大葡萄架。葡萄架旁边还有几棵柿子树和桔子树，学校新开发的生活休闲区也在对面，那边正对葡萄架的一家店是一个老人家开的，卖一些小吃。我和沈岳就经常在那个老人家吃东西。老人家厚道慈祥，不过却是有着中华老人的传统迷信美德，每次有人在他的店里面念叨闹鬼的事情，老人家总是露出不满的神色。至于我和沈岳的打情骂俏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真是一个传统并潮流的老人家。
　　老人做的绿豆糕和绿豆粥超级好吃，在没有知道老人家的姓氏前，我和沈岳都尊称其为绿豆老人。后来知道了他原来姓王，于是我和沈岳两个优良少年每次都甜蜜的喊他作“王伯伯”，其肉麻程度能够寒死一头牛。好处就是，可爱的王伯伯经常免费奉送各种糕点小吃。
　　真是邪恶的小两口，我想必定有一天我们老了，也会遭遇这样的报应。亲爱的沈岳和我那时候都满头白发，坐在我们的小院子里面摇啊摇，每日和周边的恶童做斗争，和周边的可爱孩子套近乎……那样势必能够成为方圆十公里的无敌恶老二人组……
　　那天送沈岳回宿舍之后我到王伯伯那里买了两个绿豆糕作夜宵，摇摇摆摆的进入亲爱的宿舍，进门就看见宿舍亲爱的三对着我不怀好意的贼笑。
　　无事露笑容，非奸即盗。
　　“有屁快放，无屁再去酝酿！”朕发话。
　　“可爱的小四弟弟，我有重要情报得告诉你。”宿舍共四人，按年岁排，我乃最年轻的。
　　“要何报酬？”我估摸他是想要我的绿豆糕。
　　“你什么话呀，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哥我有点饿了……”
　　“咯，就两个，给你一个好了。”
　　“哈哈，我就知道小四最聪明……”这个饿男接过那巴掌大的糕点，瞬间就吞了下去。实际因为某种不知名原因，我对“小四”这个称呼一向比较排斥。
　　“好啦，快放！一会把你憋死了！”本来要晚一点吃的糕点我也趁现在给吃了，不然一会恐怕又会遭遇不测。
　　“那个闹鬼的说法最早不是你说出来的咩？”
　　“说话少给我装可爱！”
　　“好啦，我听传言，那个女鬼晚上要来找你哦！”
　　“找我做屁？”
　　“恩，估计是找你叙旧哦……最早做噩梦的就是你，估计她把我们学校有姿色的男人选了一遍之后还是觉得我们风流倜傥美丽妖娆活泼可爱的小四最适合她……”
　　“唉、唉，那个美丽妖娆就给我省了啊！找我？好啊，你们这些色狼不是最爱女鬼么？晚上她来我给她说说，实际啊，你才是她的真名天子，让她找你去！”
　　“我哈日本小妹妹，点都不想人鬼情未了啊……怎样，四，我的消息有意义吧？你还不准备准备？去洗个澡什么的？沐浴更衣等待女鬼姐姐来找你？”
　　“死去吧你，我三年不洗澡也比你干净！”找揍。
　　“唉，谁那么不爱干净三年不洗澡啊？”宿舍其他两位大哥回来了，看我和三打做一团。
　　我向他们说了三传播不良思想的事情，结果老大说：“让她来！我把她收了炼丹去！小样，跟我们这些热血青年做斗争是不可能成功的！”老二说：“嗯，我们是不是得准备些黑狗血？”三接嘴：“那二哥可要贡献一盆血咯！”
　　组织对于那种自动找打的人通常都是完全满足他的要求的。
　　实际对于我这种深受迷信思想迫害的孩子而言，没有什么比鬼要来找我更可怕了。夜晚一到，宿舍的夜谈会出奇的没有进行大家就睡了。不，是除了我，大家都鼾声大作。这帮死人，点都不了解我幼小的心灵实际是很脆弱的。
　　说给谁发发短信打打电话，结果居然没有信号。窗外的路灯也没有亮，四处黑的真彻底。估计应该的确是停电了吧？我悄悄把鬼头放到心口，睁大眼睛滴溜溜的数：“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四只五只可爱的小绵羊……”
　　睡不着啊！
　　小心的下床把MP3拿上来，晚上为了保险起见，装了不少佛经唱段进去。重新窝到被窝里面闭上眼睛幻想各路神佛在身旁保佑，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呈现一种挺尸状。
　　实际一切都只是自我安慰，周围有那么一点风吹草动实际也是很清楚的。明明周围都是祥和之音，自己还是觉得不塌实，总觉得是要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才对得起这样的气氛。
　　这个不祥的念头刚刚闪过脑海，果然就迎接来了一种失重，同时感觉有万两黄金压在心口的感觉。我经常幻想的宿舍楼倒塌事件仿佛就这样发生了一般，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我就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