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做到它流产就好 ...
-
“伊尔迷少爷,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舒律娅找了个位置入座,略一颔首,示意大少爷就座。
“是吗?”
他的女仆好像和平日的感觉不太一样,但那没什么好关心的。不管如何,她都在他的手中。换个姿态,顶多为他的进食添加点调味剂。
伊尔迷顺势坐下,掏出揣在西装内口袋的盒子,“那我们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大少爷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女仆的声音幽幽的,似山谷间清冷的泉水。潺潺的溪流寂静地流淌,唯有触碰才能体察到其中的悲凉。与他往常听到的声线略微不同。
伊尔迷心里揣着事,只注意到仆人半点没有把目光放在那特殊材料制作的锦盒上。
他素来以自我为中心,能关注三样东西,便是力量、家族、奇犽。
奇犽在家族之中,又独立开,形成一个在他掌控之中,是个有少许区别的物事。
舒律娅……舒律娅大抵是个例外。
也只是个例外。
旁的她一个也别想多得,他更不会仁慈地赐予。
她能拥有他,难道还不够多?由于过度贪心,痴心妄想的窃贼只能失去到手的珠宝。
伊尔迷简单地算作是女仆狂热地崇拜着自己,她一厢情愿的事儿,哪有少爷低头迁就仆人的道理。
“坏消息吧。”男人起初欢欣的情绪有所降低。
世初淳摸摸平坦的肚子,“我怀孕了。”
堪称石破天惊的消息,以最平淡的方式叙述出,风尘仆仆的男人陷入少有的凝滞状态。
他素来灵敏的神经是一面勤恳多年的大本钟,一朝停摆,中和掉沉睡火山一般的沉寂目光,伊尔迷没能及时询问好消息是什么。
女仆自顾自地续上了她说的话,一如伊尔迷大少爷时常做的那样。
全然忽略旁人想法,单一地输出自己的观点。
在学着大少爷说话做事的方式过后,世初淳才察觉到活得唯我独尊有多么舒心。
专门服务与爽利自身,给他人找不痛快。大少爷竟然过这般惬意欢快的日子,过了二十多年。若无大的差错,以后会继续这般过下去。
“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你说什么?”与她面对面就座的男人,单手捏碎座椅右边的扶手,说话的尾音貌似带了点疑惑。
他左手握着的盒子从放置的桌面砸落,掉出里头一对内侧镶嵌着姓名缩写的戒指。戒圈的原材料是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水晶羽骨。
水晶羽骨含有剧毒,色泽纯如黑曜石。揍敌客家族的成员自小就在服毒,本身对毒素免疫。
专属世初淳的那一个戒指的毒素被封存了,表面糊了层全面保护膜。以女仆的手段,是万万打不破膜体,触碰到里面含着的剧毒的。
至于赠送人的戒指,为何要采用富含烈性毒素的材料。以伊尔迷的见解分析,一来,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材料,才能衬得起舒律娅的美丽。纵使在大少爷心里,女仆的存在排在许多东西之后。
当真是相当矛盾又和谐的辩词。
二来,他赐予舒律娅,勉强可以称作为“宠爱”的情感,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剧毒。即便他本人以为那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宽宏大量。
定制戒指戒圈边缘嵌进了采自世界七大美色之一的液钛矿石。
液钛矿石通体呈水兰色,到傍晚还会发出微弱的光泽,像是冬湖凝结的冰,散发着淡淡的幽蓝。
伊尔迷认为蓝色很适合舒律娅。适合这个被他疼爱、摧毁,一颦一笑,尽在他掌控之内的女仆。
男人深黑的眼瞳映照着舒律娅的形容,眼神冰凉过寒武时期的凛冬,“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哦。”
他克制着快要冒出的脾性,循循善诱,单从外部表情来看,是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状态。世初淳都不明白这人年纪轻轻,何故钟爱于扮演长者的角色。
伊尔迷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长辈,耐心地劝导不成熟的晚生,态度却是不容置疑的。“舒律娅,信口开河吸引大人的关注,是小孩子才会做的鲁莽行径。”
“我给你机会重新再说一次,你要好好说,从实招来,你宽大的主人会一一包容你的差错。”
世初淳偏偏不顺着他的意。
“是伊尔迷少爷的呢?还是红发小丑的呢?是一夜情的刺青男呢?亦或者有过一面之缘的帮派首领,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您的就行。”
在作死边缘来回踱步的世初淳,早失去了活着的动力。
她眨眨幽黑得映照不出半点光亮的眼睛,嘴角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似乎真心实意地想不明白,实打实地为孩子的父亲来由感到了困惑。
唯有嘴角挥之不去的笑意,是自寻灭亡的旅鼠,在舍身投海之前,抛却沉沉的死气,对高不可攀的天穹展露出锋芒一击。
“可怀疑的对象太多,着实是令人苦恼。”
这个孩子是谁的,暂且没有定论。
揍敌客家族成员体内毒素太多,与普通人交合难以孕育后代。这也是这些年以伊尔迷某方面叫人头疼的勤勉,她却仍然没有怀上子嗣的重要原因。
为控制欲强到无边的伊尔迷,一口气戴了这么多顶绿帽子。大少爷光想到所有物被外人屡次占有,恐怕会气愤得失去理智吧。舒律娅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
她损耗自己的身躯,只为给憎恶的人添添堵,好降低他丁点的理性,使另一个计划的成功率提升。
若非有益于奇犽和亚路嘉相见、逃匿,甚至有助于买断大少爷的性命,这买卖未免太不划算。
“哐当”一声,与她面对面的男人挥手劈开楠木桌子,陡然爆发的杀意化成实质,庞大的念能力瞬时淹没掉整间房屋。
世初淳看不到,感受不到念能力,可她身边忽然爆开的柜子、裂出缝隙的墙壁、地板,无不在宣示着揍敌客家族长子暴涨的怒气。
伊尔迷从来不是一个良善之人。相反,他草菅人命,感情淡漠。就算要他亲手杀死现下不被家族认可的亚路嘉,他的内心也不会有丝微的波动。
他是揍敌客家族的路标,普通人的飞来横祸。
出行的人好端端地在路边走着,就有几率被他制作成了只能听从命令的“针人”。便是辛勤服务大少爷几十年的管家,伊尔迷也会为了验证不着边的猜测,尽情地拿管家们去做人命实验。
春河里管家就是这样死的。
她,也只是他手里一只试验的小白鼠罢了。
“你是在试图激怒我吗?舒律娅。”
伊尔迷万年不变的声调消退了平日的悠哉,平添了凝重得宛如制作瘴气的泥沼。听觉上大约是喉咙口多含了颗冰块。“你莫非对我有什么不满?”
“伊尔迷大少爷现在才分辨出来?”世初淳故作惊异。
她贩卖了自己所有能卖的、不能卖的,耗尽全力,才配得上与他同坐一个谈判桌……而对方明显不这么认为。
恶意的嘲讽与直白地表述全都没有意义,伊尔迷大少爷只会听进他想要听取的字句。本来为了拖延时间准备的话,裹在肚子里,她本人已经丧失了钓鱼的乐趣。
这种无聊的戏剧究竟要何时才能落幕,为自己安排了终场的女仆,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
“普通人中了我的念钉,都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对你算是够好了,还恰到好处地宽容你的贪心,替你留存了自我意识。舒律娅不该感谢我吗?忘恩负义难道是你的职业操守?”
伊尔迷摩挲着手掌心,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被亲近女仆激怒的大少爷,好比被木刺扎进指缝的手,不准备一下拔出损坏事物的飞屑,而是反过来将其摁得更深。
亲品其味,来日方能通彻吸取鉴戒。
埋藏在地砖下的定时火线正在燃烧,世初淳听乐了,反问:“您的意思是说,被利用、被玩弄的我,还得对您感激涕零?”
伊尔迷大少爷拧巴的情爱,强硬地摁在她身上。精神操纵、肉體改造、常识修改、抹除记忆……从不理睬她答不答应,也不惧怕是否会负荷过载。
体面、凡俗的爱恋,绝不可能会发生在伊尔迷身上。
他对爱的诠释是独占与霸道,毁灭与晦暗,是一方一厢情愿地倾注,另一方不管愿意与否必须得全盘接受。
在她认知里过于残忍的做法,已是伊尔迷能做出的最大宽仁。
他不仅否认伤害过舒律娅的事实,还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涂上金装——那只是为了改变女仆的纯真,将之塑造成长为更加优秀的,符合枯枯戮山期望,迎合他期待的女仆罢了。
舒律娅会因此受伤、损害,只不过是她的心灵与外在不够强大,得继续打磨才成。
他唯一的问题是控制得不够彻底,反叫掌心的人偶生出了异心。
“感激涕零不必,我为舒律娅着想的事,无需你回馈真意。纵使你反咬我一口,譬如现在……”伊尔迷十指交叉,托着下巴,做出一副好商量的姿态,语气却是不容分说的。
“没关系,我们做到它流产就好。”
“所有被侵占的,由我一五一十地覆盖掉。”
男人一把扯开上衣扣子,扎在领带前的念钉由于主人的暴力拆迁,噼噼啪啪地掉落,仿佛音乐厅里跟着指挥家齐奏的乐音。
“错的是那些迷惑了你的爬虫们,我会一一找到他们,捏爆他们的脑袋。等一切结束之后,你还是我的舒律娅,纯洁无瑕,没有被谁人侵占。我宽豁大度,不会怪罪于你。”
当然,有前车之鉴在,他从今往后不会叫女仆再见到除了揍敌客家族成员以外的任何男性。她会再次拥有一个孩子,而那个胚胎绝无沾染到其他肮脏血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