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别扭的成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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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珣虽然不擅长做计划，却很擅长行动。
他向来不爱拖延，确定了目的地，便立刻要赶去向容隐邀功。
容隐即将休假，早已经提前开始交接手头的工作，偌大一个极星自然不会凡事都需要执行总裁亲力亲为，因此从昨天下午起，容隐便已经回到家中，开始居家办公了。
祁珣轻手轻脚来到书房，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容隐的声音隐隐有些沙哑，祁珣推门进去，就听到了一连串的咳嗽。
“小隐叔叔？”祁珣吓了一跳，忙来到书桌前，替他拿过桌面上放着的茶杯，“你喝点水。”
容隐点点头，接过水杯轻抿一口，温热清润的梨子水缓解了燥热肺部的钝痛，让他缓解了不少。
他身体在omega里还算健康，可比之极少生病的祁珣就差得远了。
每逢换季，或是极冷极热的时候，容隐总是要病上一场。
也不是什么大病，多是头昏脑热，发烧咳嗽之类的，不需要大惊小怪，只要一星期过去，自然也就痊愈了。
只是祁珣却无法不当回事，见到容隐咳嗽，他立即将盘算了数日的旅游计划抛在脑后。
山里最冷了。
祁珣垂眸一瞬，再抬起头时已是满脸的担忧。
“决定好去哪儿玩了吗？”容隐合上笔记本电脑，看向祁珣，犹豫了一下，又解释道：“老毛病了，不妨事，小珣想去哪儿？”
祁珣将手中的软皮线圈本卷起来往袖子里藏了藏，才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服气的表情。
“感觉没什么想去的，”祁珣叹了口气，“我在网上看了半天，都觉得大同小异，不如……”
容隐替他接下了后半句：“不如我们哪儿也不去？”
“真的？”祁珣兴奋地望过去，“在家里通宵看电视打游戏怎么样？小隐叔叔，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假的。”看着祁珣的模样，容隐也想叹气了，“我真的没事的，小珣，高考后的假期可是只有这一次。”
祁珣心里的天秤只在“小隐叔叔的身体健康”和“去爬山玩吧”之间犹疑了不到一息，事实上如果不是考虑到小隐叔叔喜欢爬山，祁珣根本不会将二者放在一起比较。
“也不是完全不出门，”祁珣尝试着提议：“小隐叔叔的假期有七天，我的生日是后天，咱们完全可以在家里把生日过了，把身体养一养，等你好转了，再在市里逛一逛嘛。”
说着，祁珣还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我天天不是上学就是做题，连家里附近的公园都没怎么去玩过，小隐叔叔，咱们就留在这边玩吧！”
容隐皱了皱眉。
他并非是对祁珣不满，而是对自己感到失望。
容隐当然知道祁珣此刻选择留在本市，完全是出于对他身体的担忧。
这孩子向来能说会道，可容隐却知道，他的话也并不算假。
容隐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带小珣出去散散心，好好玩一玩。
这种认知的匮乏源自于容隐自身的成长环境，实话讲来，他并不是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也缺乏爱人的能力，这种能力的缺失，是不管他看多少教育视频、学习多少教育本领能够弥补的。
容隐向来多思，此刻难免要想，小珣的成长过程中，是否还缺少了其他必要的东西。
每当开学时听到同学们讲起假期外出游玩的经历，小珣会羡慕吗？
当小朋友们、同学们因为某一项常人家孩子都会做的事而形成亲密的小团体，小珣会感觉到自己被人排挤了吗？
容隐越想越觉得自己作为照养祁珣长大的大人，实在是失职至极。
在容隐心中多愁善感的祁珣远远没有料到，仅仅是随意找来的一个借口，竟会让容隐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但正如容隐所认为的那样，祁珣的确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人，尤其是在感知小隐叔叔的情绪时，祁珣简直成了一个“读心大师”。
虽没有这么夸张，祁珣也知道，小隐叔叔此刻定是在自责。
说不定他还要以为自己虽然失望，却碍于担心他，而不得不强颜欢笑着安慰他呢。
对旅游着实兴趣不大，对和小隐叔叔腻歪在一起却兴趣极大的祁珣有苦难言。
怎么说真话了，小隐叔叔却不信呢？
不管容隐究竟怎么想，祁珣的确打消了出行的念头。
两人早早吃了饭，又去观影室里看了部电影，彼此交换了对电影的不同见解，最后还一同写了观影笔记。
这一切虽平淡，却格外温馨，也让容隐觉得，或许祁珣并不是在强装笑脸。
祁珣的生日就在第二天，准确来说，是第二天的下午五点二十六分。
不用工作、心情舒畅，容隐只在家里休息了大半天，精神就好了不少。
往日里他生病时，总要难受上三四天，才能有所好转。
谁能想到现在不过半日功夫，他就精神奕奕了？
祁珣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他单方面宣布，完全是因为自己运气好，所以连带着容隐这次生病也好过了不少。
可因为容隐情况好转，祁珣自然也失去了阻止他出门的理由。
双方妥协之下，容隐只得同意在炎炎夏日里也带了件外套放在车上备用，此外，更是任由祁珣大包小包带好了各色清肺润喉的养生茶，甚至还被削减了其中的梨膏含量，甜度大大降低。
容隐心知祁珣对自己的体贴和关心，却不免感叹，小珣年纪轻轻就心思这么缜密，他的omega以后一定会很幸福——或许还会觉得辛苦也说不定，毕竟小珣除了温柔，还非常小心眼。
毕竟是祁珣生日，容隐自然听从于小寿星，驱车选择去一处休闲农庄游玩。
这处休闲农庄地处偏僻，味道却正宗，选用食材十分考究，来往的客人不算少。
不过往来客人基本都是为了一解口腹之欲，留在这儿游玩的却没几个，因为这处农庄规模不大，和农家乐也差不多。
祁珣和容隐上午出发，抵达时正好到了饭点，吃完午饭后，便选择了去农庄后的一条小河去钓鱼。
这里还保留着未被过多人工干预的天然，也不禁止野钓，此时青山绿水，即便是一日里最炎热的午后，也不显得闷热，反倒中和了溪水边的冷寂，别添了一丝清幽。
选好地段，祁珣乖乖坐在一旁，和容隐一同垂钓起来。
他并不是这般有耐心的人，却经常和容隐一同外出钓鱼。
不拘天然无雕饰的野外，还是人工打造的鱼池水库，闲暇时候，祁珣总爱和容隐一道钓鱼。
他依稀拥有模糊的记忆，还记得自己年幼时，也爱黏在父亲或是爸爸身边，见他们钓上鱼，就要惊叹地发出“哇”的一声。
作为祁珣爸爸生前的好友，容隐也知道祁珣的双亲都喜爱钓鱼，在祁珣当年刚到他家里时，也曾借此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祁珣坐在河水旁，望向清冽的水面，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了摸冰凉的流水。
“小珣，快看！”祁珣走神才不过一会儿，容隐已经有了收获，他提起手中一条不算大的鱼，先是给祁珣展示了一下，才将鱼放回桶里，“过一会儿再把它放回去吧。”
“……”祁珣瞬间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时候他还小，却也没有小到听不懂大人话里的意思。
但小隐叔叔却用钓鱼的事来劝导他：“吃陌生人递来的东西，就会像小鱼一样，被大坏蛋抓走哦！”
不去想还好，此时猛地想起，祁珣几乎能够完全回忆起当时容隐脸上的表情和神态。
对方饱含关切，心思细腻，充满了对他的担忧和喜爱。
就像……
就像现在一样。
青山环抱，绿水清冽，祁珣回望向容隐，朦胧地，他在山水之间窥见了另一处绝景。
……
一周假期过后，容隐越发忙了起来。
但在忙碌中，他仍然察觉出了祁珣的不对劲来。
自从那天钓完鱼，回家给祁珣过完生日以后，祁珣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神思不属的模样。
容隐起初还以为他如诸多考生一般忧心成绩，可直到成绩公布、甚至祁珣竟乖巧地听从他的建议填报了离家颇远的R大摄影系后，容隐越发觉得祁珣近日来行为古怪。
总是偷偷躲着他，两人独处时就连眼神接触都很少，就好像……
电光石火间，容隐脑海中迸发出一个想法。
莫非，小珣在这么多年后，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
容隐猜得没错，祁珣最近确实很苦恼。
往日里他是个坦诚又会撒娇的孩子，遇到什么想不通、弄不明白的事，都会选择向容隐求助。
在祁珣心中，容隐成熟稳重，简直无所不能，因此他很乐意去请教小隐叔叔。
可这回不一样，此时他的这份苦恼，恰恰来自于他最依赖的容隐。
成年当夜，祁珣又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无端与他先前在学校宿舍时梦到的内容一样，竟古怪地衔接了起来。
可不同的是，梦里那个在他身旁辗转轻吟，不住低泣的人，竟然区别与往日的面目模糊，在梦中的一次翻身时，祁珣看清了对方的脸。
被汗水打湿了的，眼角通红的，流着泪的小隐叔叔。
几乎是在看清了对方的同时，祁珣猛地坐起身来。
他在惊醒的夜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一阵微不可查的窃喜和惊惶中痛恨地唾弃自己。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会、怎么能梦到小隐叔叔呢？
失眠了一夜的祁珣心如死灰。
“原来，我是个会在梦里欺负小隐叔叔、胆敢肖想小隐叔叔的，恩将仇报的混蛋吗？”
对自己有了这种认知以后，祁珣在日常和容隐的相处中都添了些小心翼翼。
他仿佛突然发现，原来他和容隐之间横亘着alpha与omega巨大的生理差异，原来一些他常常做出的行为，极有可能会对一个连发热期都不稳定的omega造成极大的伤害。
已经步入成年，在好奇心和恐惧感驱使下前往成年a论坛学习了许久的祁珣原地化为医生，对自己的情况进行了诊断：应该是他长期接触小隐叔叔，才会无论身体、心里、亦或是信息素，都出现了依恋对方的行为。
而想要恢复正常也很容易，只要保持距离——祁珣顺势听从了容隐的建议，报考了R大。
只要保持距离，他一定就会恢复原状吧？
祁珣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他不希望任何人打破自己和小隐叔叔平静的生活，即便那个人是他自己。
打定主意和容隐保持距离后，祁珣愈发感觉别扭起来。
平日里还不觉得，可真到了跟前，他才发现，原来他日常生活中竟和小隐叔叔有这么亲密吗？
早晨容隐来叫他起床，他不再一边躲在被子里赖床，一边偷偷眯起眼睛去看对方无奈的神情，而是鲤鱼打挺般翻身起来。
用餐时，他不再坐在容隐对面，也不再和对方分享他觉得好吃的食物。
就连分别时，他都只能小声说句“注意安全”，而并非一如往常，亲昵地嘱咐容隐要早去早回，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送走容隐后，祁珣瘫回床上，想要补个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只有“好烦”两个字充斥满他的脑海。
好烦。
成年A就必须得拿捏好分寸感，和omega保持分寸吗？
好烦。
成年A就不能撒娇吗？好想和小隐叔叔贴贴。
好烦。
祁珣悚然涌现出一个念头来。
他连日来行为反常，小隐叔叔不会觉得，他讨厌他了吧！
祁珣很好地代入了自己。
如果小隐叔叔也这样对他的话，他都要伤心死了……
一想到容隐此刻可能正在心里为他的疏远而感到难过，祁珣就更烦了。
啊啊啊啊啊！我可真是个混蛋啊！
祁珣烦恼地抓起手机，下意识想给容隐打个电话，解释一下自己最近的反常行为完全与小隐叔叔无关，全是他自己想不开，可真到了拨通电话的时候，他又颓然地放下了手机。
在梦里对最尊敬、最喜欢的小隐叔叔做坏事什么的，他完全说不出口啊。
而且……祁珣视线扫到了日期。
他先前只想着该如何和小隐叔叔保持距离了，现在离开学报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好像真的要远离小隐叔叔的生活了。
容隐下班回家后，也察觉到了祁珣的变化。
唔，心里想着要给年轻孩子留有私人空间，不要过多干涉对方决定的容隐恍然大悟：原来小珣已经把他自己给哄好了吗？
看着祁珣殷勤地给自己倒茶、按摩肩膀，容隐惬意地眯起眼睛，看来叛逆并不会让小珣有过多改变，他的小珣果然还是那个超好哄的小孩。
“很快就要开学了。”祁珣尽力为自己的举动开脱起来：“军训要提前半个月去学校呢，小隐叔叔，我有点舍不得你。”
他别扭的时候很别扭，坦诚的时候又是惊人的坦诚，容隐听了，只觉得耳朵和心脏都莫名发热起来。
“我也……”容隐偏过头去，小声说道：“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容隐说着，不免想起多年前刚把祁珣带回家时的样子。
经受了两年磋磨的孩子身高远比同龄人要矮，更是瘦得惊人，本该属于小孩软乎乎的脸颊也深深凹陷下去。
他乖巧懂事得不像话，总是轻手轻脚，谨小慎微，生怕做错什么事惹容隐不高兴。
容隐用了那么长时间，悉心呵护、温柔陪伴，才总算让祁珣真正接纳了他。
他们相处得很愉快，就好像生来契合的一家人。
没有争吵，没有怨怼，没有分别。
有了祁珣，容隐才终于拥有了一个会在家中亮起灯，欢迎他回家的人。
这个孩子回馈给他的一切，在容隐眼里，早已远远超出了他的付出。
可正是这样一个孩子，却要离开他，一个人前往陌生的城市独自生活了。
容隐对此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他甚至想得更远。
等以后祁珣毕业、工作、恋爱、结婚，容隐想，若是到时候小珣和他的爱人愿意，他希望他们仍能够成为邻居。
可这些设想还遥不可及，仅仅是数日后的分别，就已经将容隐打了个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别扭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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