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我》王业美

8、那些曾经

　　夏南这间卧室很大，有独立卫生间，是之前安晓和夏重山的主卧，后来安晓死后，秦英预备搬进来时，夏南和夏北就求着夏重山给她们俩住这间，因为这间屋子有妈妈的痕迹，妈妈的味道，妈妈的记忆，她们俩姐妹想要有妈妈的陪伴，正好秦英不愿意住安晓住过的屋子，夏重山就给她们调换了。

　　夏南洗完澡，裹上浴巾，站在洗漱台前刷着牙，她脑子里回想起刚才夏重山的表现，他在自己说完那句到回到卧室之间，想到了什么，会想到自己母亲为了他和这个家付出的一切吗？会想到因为他和秦英的苟且致使母亲安晓的死亡吗？会想到自母亲死后，姐姐夏北和自己被他和秦英薄待吗？会考虑到他夏重山和那个女人的问题吗？会觉得亏欠和不安吗？夏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妈妈，你说爸爸他，他良心会痛吗，他不会的对吧，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是他们害死了你，妈妈，凭什么他们还舒舒服服地生活着，我不会让你在天上看到这一幕的，绝对不会！】。

　　这一晚，夏南抱着小时候安晓带她去迪士尼乐园玩时买的草莓熊，泪水早已浸湿枕头，但是她睡得很香甜，仿佛这一晚从母亲那里获得了活下去的力量。

　　第二天，夏南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她下意识地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15个未接来电，来电显示全是夏北打的，她连忙打开微信，夏北发的消息，第一条是；

　　【那女人又打你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姐说，你不要怕，你还有姐呢，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今天没去上课，我帮你请了两天假】，第二条；
　　【快高三了，我知道学业繁忙，但你要知道学业并没有那么重要，妈死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只希望你健康平安快乐！】，第三条；
　　【我给爸打了电话，他说你昨晚半夜才回去还跟他们大吵了一架，我是不相信爸那张嘴的，他跟那个女人是一类人，你看到了立马回我消息，不然我就买下午的机票回来】，

　　夏南看着这些话，盯着屏幕傻笑着，心里莫名觉得安心，对啊，她还有一个爱她的姐姐呢，她不明白当时自杀的自己在想什么，她明明可以很有力量和底气的生活，她觉得当时自己自杀的举动太蠢了，这一次重生无论如何母亲的仇要报，还要跟姐姐相依为命的生活下去，要过那种很好很好地生活，要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于是她乐呵地拨通视频，

　　【嘟~嘟~】，很快视频接通，那边传来姐姐的声音，
　　【夏南？你染头发啦！】，
　　【将将~好看吗姐？】，
　　【我妹妹当然好看了！我问你，那个女人是不是打你了？】，
　　【没有，我不会再让她打我了，姐，我现在不想再为了爸，为了妈妈苦苦经营的家去做违背自己，顺从他们的事情了，妈不在了，爸也不是从前那个爸了，他不配，我不会再做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夏南了！】，

　　夏南看出视频中的姐姐尤为惊讶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
　　【干嘛呀姐，做这表情逗我笑啊！】，
　　【我是不可思议，我妹妹这是开悟了呀，怎么突然说这个话？我怀疑他们又欺负你了】，
　　【姐你放心，他们现在欺负不了我的，你之前说得对，妈妈不在了，爸也变了，我们不再有牵挂了，妈妈也不会想看到我软弱可欺的样子，她会伤心的，我们俩姐妹一定好好活！】。

　　夏南看出姐姐很高兴，虽然姐姐不知道她是重生之人，她们唠了会儿家常，最后互相叮嘱对方要照顾好自己就结束了通话，夏南挂断视频之后，其实心里很内疚。

　　当初自杀时怎么舍得丢下姐姐一个人在这世上生存，母亲走后的这些年，父亲开始有意无意地冷落她们，无论犯没犯错总是逃不掉被秦英言语训斥和殴打，姐姐性格倔强总是会反抗，虽然姐姐报了无数次警，可每次出警的警察总是会被秦英那副会演戏的面孔和那个在一旁帮腔做势的父亲给迷惑，判定结果永远都是以“管教孩子”收场，然后那些警察们只会口头教训几句就草草结束。

　　而姐姐换来的却是父亲更为严厉的打骂，从那时起姐姐就恨父亲了，她们俩姐妹就这么熬着，直到姐姐上高中以后，因为学业繁忙，学校刚好还有一个住校的名额，姐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万般努力申请，如愿以偿得到了这个住校名额，后来搬走的那天，俩姐妹痛哭流涕，可是她们哭的点不一样，姐姐哭是因为自责不能带夏南一起逃离这个家，而夏南哭是高兴姐姐终于有机会逃离这个家！那时姐姐对夏南承诺，等自己有能力庇护她时，就带她走。

　　拳头不够大的时候，遵守规则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没有了姐姐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夏南就要单打独斗，可是她一个孩子能怎么对付两个大人呢？她只得学乖，学会听话，学会懂事，学会不惹他们生气，那时的夏重山一心扑在那个女人身上，有一次夏南无意中听到秦英跟夏重山说想生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夏重山说好。

　　不知道是秦英的问题还是夏重山的问题，距离夏南听到那句想要孩子的话已经过去两年多了，秦英的肚子依旧没有反应，而那段日子里，秦英就把夏南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觉得就是因为有她在这个家，才没有宝宝愿意到她肚子里来，秦英这个疯女人那段时间跟失心疯一样对夏南非打即骂的，那时夏南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她是克她孩子的，甚至一度要把她赶出去。

　　还好那时的夏重山还不至于脑子坏掉，夏重山安抚秦英，孩子现在怀不上不代表以后都怀不上，况且他们俩又没问题，又不是不孕不育，放宽心总会有的，可是夏重山不知道的是，应该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的是，秦英之前流过一次，那个时候医生就让她注意身体，幸好那时她还年轻，医生只说很难，却没说一定怀不上，她自己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从来都没跟别人提过这一茬事情，她也不相信自己怀不上，所以一直努力跟夏重山试，但现在试了这么久都不见动静，她又很苦恼和焦虑，所以把这些气一股劲儿地全撒在了无辜地夏南身上。

　　而当局者迷的夏重山还以为是秦英觉得夏南这个继女在克她，那时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每天早早下班回来给她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有的时候还会买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给她，只为哄她高兴，还一个劲儿安抚她，孩子没有就没有，要实在想要，他们再去领养一个，他知道秦英不喜欢夏北和夏南这俩姐妹，说如果不能拥有他跟她自己的孩子，那么就去领养一个她喜欢的。

　　日子就这么细水长流般地过着，直到夏南自杀前一年的9月28 号，重生的夏南回忆到这里时，忽然想到什么，她拿起手机一看，对了！就是今日，9月28号，秦英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