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息川

15、牺牲品

　　平静的夜被一场未曾预想的灾难打破了，一场地震创造了一个异于千篇一律的空白区的废墟。
　　为了保护她，我的一个工具已经差不多报废了。我因为身体素质不高，我被震后的碎石几乎压住了整个身体。我被压住倒是无所谓，她没受伤就好。
　　目前的问题是:我无法自由地控制我的身体，就算是暴露在外面的右手和头动起来也非常坚硬。这也就导致了我无法自救，让她来救的话估计她会下不了手，让我的其他工具赶回来的话就肯定就来不及了。
　　如我所料，她没能帮到我，泽希也如期而至。在最近几个星期，我让工具去探路的时候发现了泽希和她的军队也在附近，所以最近总是绕路，不过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终究还是躲不掉。
　　她看到泽希整个人都呆呆地跪在原地，似乎连颤抖都忘记了，希望她之后能恢复正常吧，可别留下心理阴影了。不过她这个反应大概是正常的，这次的泽希没有我印象中那么平易近人。但换个角度来说，她也不用看到接下来那些残忍恶心的画面了。
　　泽希开始朝我和她这边慢悠悠地走过来，猩红的眼睛如极地冰川般寒冷……话说她走这么慢干什么？
　　“泽希，别伤她。”
　　泽希径直地走到我身旁，一如那日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能隐约感觉到，泽希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她。
　　“用不着你教我做事。”
　　如此冰冷刺骨的语气与那日的她大相径庭，给我的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怎么救你？”
　　“把我的头拔出来。”
　　她基本上没有多少犹豫，直接上手往上一扯。“咔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清脆的骨头断裂声。我的身体照旧开始慢慢复原，泽希眉眼间浮起丝毫厌恶，把我丢在了地上。好粗暴啊。
　　“你的力量，有点恶心。”
　　“诶~”
　　泽希好歹拥有自己的军队，大概还是与和平派对立的战争派的一员，应该用过各种手段攻击幸存者，血肉模糊的画面也见过不少，但我却被这样的人说“恶心”，还是有些受伤的。
　　“抱歉，我待会再跟你解释。”
　　跟泽希的叙旧就到我能完全站起来为止，毕竟她还呆在那里，再胡闹的话感觉会遭报应。我轻车熟路地把她背起来，找了个相对空旷舒服的地方——在地震中□□过来的小房子把她放了下来。
　　“喂~”
　　我把平时叫醒她的方式都试了一遍，无一奏效，她还是眼神呆滞地背靠着一堵损坏的墙，嘴唇微启，就算下一秒流出口水都不奇怪，头像是睡落枕般歪斜，怎么调整都真不起来。看来一时半会恢复不了，我也无计可施，只能等她自己清醒过来了。
　　泽希已经站在我身后好一段时间了，我只好先去应付她了。我和泽希来到离她所在地不远，声音应该不会被听到的地方坐下，但这里有碎石子坐起来还有些扎屁股。
　　“我可以确定你不是我的敌人吧？”
　　泽希的坐姿挺吊儿郎当的，语气虽没有刚才那么疏离但还是带着一定的危险，我也不由得认真的些。我还欠她人情没还，但我早已想出了解决方案，对她的诱惑力应该是足够了，所以也用不着太担心。
　　“当然。”
　　“你带着那个人类干什么？”
　　“把她送回安全区啊。”
　　“你对这个世界还抱有希望吗？”
　　“怎么会？”
　　怀揣着希望什么的，那是只有处于幸福中或是曾幸福过的人才做得到的事。从未受到过这个世界给予的恩泽的我，注定与希望这种用于自我安慰的词注定无缘。更何况，我也不是以歌报痛的人。
　　“那把她送回去有什么意义呢？”
　　“谁知道呢？”
　　我所追寻，我所承载的，从来都不是“意义”，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仅仅只是为了取悦自己。的确很自私，但人自降生于世起，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感所悟，无一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
　　“泽希是怎么死的呢？”
　　“……跳河，但尸体到最后都没被打捞上来。不过也好吧，当时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留恋了。”
　　泽希现在或许对这个世界有一种执念。
　　“大家都是这样吧？尸体没被发现，只度过了被世界抛弃的悲惨人生。”
　　泽希有在扩张自己的势力，对其他的高级丧尸也有一定了解，但她此刻却沉默不语，应该是默认了吧。
　　“战争派是想取代人类统治吗？”
　　“……嗯，不然我们费力进攻人类也没有意义。”
　　我却觉得这是一个愚蠢无比的决定。的确，抛开特殊情况不谈，末日是一个建立统治的好时期，丧尸方胜利对我有一定的好处，但当今世上，有自我意识的高级丧尸寥寥无几，其他丧尸只能作为工具，能轻易地管理，而原本作为人类的高级丧尸一定会有一己私欲，在如此条件下，所谓的“统治世界”这样的念头必定会产生，新的斗争也会随之展开。我并不想参与到斗争中，也打心底觉得一人称霸且毫无变化的世界无聊透顶。这样的道理战争派也是明白的，或许不应该由我这个不是战争派也不是和平派的局外人来说教。
　　“泽希，你觉得由我们这些被世界抛弃、痛恨这个世界的人来统治这个世界现实吗？”
　　“……正因我们经历过痛苦，才能给出一个合适答案。”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这样的官方答案会从她口中说出来。我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敷衍我，但换个角度来说，这个世界的未来也非常值得期待。
　　末世筛选出来的肮脏的事物，不断延续的憎恨和痛苦，最终会以何种形式展现在我的眼前呢？
　　“抱歉……那我先还你个人情吧。”
　　我收敛起笑容，此时我让小七去找的玻璃管也送过来了。我随便从身体里放了点血进玻璃管，将其递给泽希。她这次很平静，没有再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向泽希说明了它的用途，大致上就是喝下可以获得与我同款的最多持续十分钟的自愈能力。这是我早期闲得没事探索出来的。
　　我让工具们在远处大致观察了一下泽希的军队，他们离我们有些距离，那边的区域并没有遭到地震的破坏，大街小巷全是乌压压一片，隔着数百米也能听到他们的低沉的叫声。平时喂养工具时我并不会细分到血，但要是给泽希提供的话还要考虑上她的军队，要是他们吃到我的肉的话我的脑子大概会连接到过多脑电波而过载。
　　“的确挺有用的，但……”
　　的确，一面之词难以让她信服。
　　“要是不放心就拿我的‘同伴’试一下吧？”
　　反正也不会有事。工具只要为我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就行。于是，我让小七将血喝下，然后挨了泽希轻轻的一拳，胸口的大洞两秒都不到便恢复了原状。
　　泽希望着手里的药，嘴角微微扬起满意的笑容，随即摇了摇脑袋，语气和表情都轻松了不少，如同再次换了一个人一样:“可以啊，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哦，我的军队人数可不少，而且十分钟……一人一瓶的剂量可不太够啊。要不，我来帮你取些血出来吧？”
　　实际上成为丧尸以来我没有痛觉，也不会“死亡”，心理负担其实并不会太大。比起负担，我更期待自己如果被泽希“拆卸”后会不会
　　失去意识，甚至被消灭，也很想领略一下泽希的战斗方式。
　　“当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是得寸进尺了。不过就算她不答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再欠她一个人情就是了。泽希应该心情不错，轻易地答应了我。
　　“以后都不能伤害那个人类。”
　　泽希似乎有些没想到我会提这样的条件，呆愣过后露出轻佻的笑，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但我不能保证其实丧尸不会伤害她。”
　　“没关系，你答应就够了。”
　　我也只是买个心安理得而已，把她送回安全区后她必定会面对丧尸的进攻，能降低她的死亡几率就尽量降吧。
　　“好吧——她已经醒了，看着这边好久了，你先去处理一下吧。”
　　泽希摇晃着玻璃管走远了，我也往那个幸存者的方向走去。我通过共享视野当然知道她已经醒了，那泽希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好点了吗？”
　　她惊恐地看着我，虚弱的手颤抖着升起，握住我的手。有一瞬，我感觉她的手比我的还要冷。
　　“别去……”
　　她大概是在我向泽希演示血液作用的时候醒的，那时我故意将话说大声了些让她听到，想看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其实本质上也不是为了她，我只是在还人情罢了，真要说的话，反而更像是为了一己私欲又一次利用了她而已，所以我也没必要，也没有资格参考她的意见吧。
　　一路走来，她对我的态度的确好了很多，我也很开心，不用担心别的尽情寻找乐趣就行了。只不过，最近她好像变得有些奇怪，有时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我，有时又会跟我撒娇……算了，对我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影响。
　　“没关系啦，我又不会‘死’。”
　　她反倒把我抓得更紧了，紧得我想强硬地挣脱也无法如愿，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哪来的力气。
　　诶，真没办法，本来想晚点拿出来的，不过现在能派上用场也好。
　　我趁其不备塞了一个我无聊时捡的迷你熊到她怀里。她的身体因此僵了一下，手也松了，我非常自然地将手抽了出来。
　　“晚安~”
　　“等……”
　　我不顾她的阻拦招招手离开了，她也无力再跟上来了，就算她想强硬来也没用，我留了一个工具在她身边观察她的情况，保证她的安全。
　　至于那个坏掉的工具，直接丢了算了。
　　嘛，我的话。
　　尽可能发挥我的价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