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鳞片在一起》山雨与山

3、龙鳞归心清明

　　只见鲛人紧实的鱼尾摇动，尾鳍随之摇曳，像极了海中逐浪的花。她双臂曲向胸前，双手结出灵印，这片湖下之陆周边霎时水卷浪涌。长发无风自舞，结印的双手间金色光芒雾气似的从胸前散向周身，鲛人猛地将双臂外拉，一团耀眼金光自她胸前飘出。
　　一片龙鳞。
　　这团金光向下飘去，宇令抬头，金光融进他额间。宇令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熟悉感，龙鳞带来了失去的一部分力量，也带来了无法消弭的记忆。
　　这边鲛人自体内取出龙鳞后，从空中游下，落至一什身旁。
　　“龙鳞归位，我守在此地百余年，也该回去了。”
　　“那风呢？”
　　“是了，还有风……”
　　两人一鱼回到湖岸，一切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兄长，晴水镇…”还未等宇令说完，一什和鲛人抬头看向晴水镇的方向。只见晴水镇上方的大片云影将太阳光掩了个满满当当，远远看去，大片阴霾笼罩着晴水镇。几人当即向晴水镇赶去。
　　“你终于肯见我了，是么？”镇子前立着一碧衣身影。
　　鲛人鱼尾摆动至那人身前，双手捧起他的脸庞，细细低喃“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幅境地……”
　　那人抬手抚上鲛人捧着他脸庞的手，唇角荡出弧度，眼神也染上温度“我见到你，就好像一切都没变过一样，我想如果修成人身，就能碰到你了。但这终究是我的执念。”
　　“不，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是我的错……”鲛人泪似串珠不停的从眼角滚落“你怎么了？”感受到他越来越轻的身形，鲛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只愿见到你，现在心愿已了，执念已散，我也该回去了。”他说着，伏在身上的鲛人已泣不成声，他抬手抹掉鲛人脸上的泪水“你该高兴，我这样浑浑噩噩百余年，如今能做回风，已是最好的归宿。”
　　三百年前的风终是回到了它诞生的地方，风带走了晴水镇上空的阴霾，带走了漪湖上终年不散的雾气。它再次扬起鲛人发丝，再次轻柔的吻过她的面颊，托起她眼角欲滴的泪，滑过月光丝缎般柔软的尾鳍。
　　身前已没有了任何温度，风真的离开了，短暂的重逢，只为了一个拥抱。它就这样重新回到了天地间，又或是从未离开过，也未曾留下什么。鲛人随着风的方向望去，它擦过一什二人身旁，响起淡淡的回响“谢谢…”
　　一什和宇令在晴水镇中走了一圈，这里一切依旧，只是没人记得起西边王家，更没人能记得落水的王家子，就连那黄袍道士也忘记了王家种种。
　　“恐怕根本没有什么王家子，不过是风的执念实化。”一什摇了摇头，风本就是天下灵物，不会有伤生之念。
　　“只是为引我们见到鲛人，圆她之愿。”宇令在旁边接道，二人在漪湖边驻足。忽的，风卷起一片叶飘落在湖面之上，是时候继续向前了。
　　二人离开晴水镇，继续向帝都进发。

　　“兄长…”
　　“世间万物皆有其缘法，与你有关也与你无关，无需多虑。”
　　“好。”宇令心中稍安，但心中又浮起另一件事来…
　　话说当时鲛人将龙鳞引出，阔别三百余年的鳞片融入本体。温和却又强势地在宇令身体里扎根，随着这股力量与宇令的逐渐融合，思绪好像回到了九天之上，被舒展开的云接住，阖眼间星汉运行都尽在掌握。龙鳞带来了力量，记忆，但这里面却没有一什 ，只有一条金龙落寞郁然。霎时间，陌生的情绪充满了宇令胸膛，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他？
　　“你会一直在么？”又是这个问题。
　　“当然，我本就是因为你而存在。”
　　“我是说，你会离开我么？”一什不知道宇令到底为什么这样问，却不想他为此烦恼，开口安抚道。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好吗？”一什说着，轻轻握住了他的胳膊，清亮的双眼向上直直撞进了宇令泛着波澜的眼里。
　　“好…”后面的话宇令像是低声呢喃，一什什么也没有听清，只觉得眼下还未到让宇令知晓全部的时候。或者说，宇令只是还没想起来二人之间真正的关系。等重新化龙之时，他会想起一切的。
　　洝州富水之地，一路上总是伴随着流水涓涓，一什二人偶尔会站在水边眺望远处。光照下的水流汇成一道道银川，流向远方的未知。
　　“兄长，风会记得么？”宇令望着水面，眼里揉杂着稀碎波光。轮廓清晰的侧颜映照着橙色阳光，被风吹起的几缕发丝和扬起的发带卷到一起，趁的他的身影无端落寞。
　　“或许会吧。”一什也望着水面，感受着同样的风，但他也不知道风会不会记得。
　　“如果有了神界，它是不是就能保持人形了。”宇令的话像一颗石子轻轻的砸到了一什的心上。他缓缓的转过头，看着这个身负重担的少年人，不该是这样的。但是创神界，救苍生不是谁都可以，是只有金龙能做到的事，也是金龙唯一要做的事。天下是万物的天下，风也是苍生。一什突然明白，天地法则压制了金龙 ，却又给了化作金鳞的宇令时间。想要重回龙身，创出神界解救苍生，就要先做苍生，知苍生。
　　“会的，一定会的 。”一什说着，伸手抱住宇令，像抱当年金莲中的胖娃娃一样，轻拍着少年。
　　宇令低头将脸颊贴到身前一什的脸旁，闭上了眼，只觉整个人都浸在了一什身上的冷香中，心中也逐渐清明。
　　“好。”

　　离开洝州，南边便是献州地界。献州是五州中仅次于帝都的发达之地。这里矿脉绵延千里，商会集结，是出了名的富裕。
　　“啊！”远处传来急促沙哑的叫声。少年刚刚发出声音，嘴就被脑后伸出的大手捂住。“呜呜”粗糙的手掌上有一道一寸长的老疤，磨的少年细嫩的脸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