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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末日堡垒(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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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S的手即将掐住他的脖子之前,陆嘉禾很快反手格挡,一个爆冲跳下床。
他跑到桌边,拿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和S无声对峙。
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阵势中,门后忽然响起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叩、叩。”
S抬手撩起挡住视野的头发,恢复那一脸冷漠高傲的样子,“带你去干活的人来了。”
“干什么活?”陆嘉禾边说着边穿上黑袍,余光中始终在提防S的一举一动。
S走下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让他们给你找点事做。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拴在我身边?”
陆嘉禾没有接话,一言不发地穿好罩袍,随后把匕首收进靴子里。
他确实不甘于待在屋里什么也不做,这次有机会来到二楼,不去找找那帮杀了监察者的人完成任务也说不过去。尽管S的安排正中下怀,但让他去表达什么感激之类的话完全不可能。
那个疯子……
一想起扑向他颈侧的利爪,陆嘉禾对自己卸了防备这事气得不行——果然他还是很讨厌S!
他带着怨念走过去开门,把门外站着的治安官吓了一跳。那张稚嫩的脸躲藏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惶恐不安。
“您、您好,我是来带您去做事的……”
年轻的治安官颤颤巍巍,年纪看上去比他小几岁,什么情绪都不懂得遮掩,光从脸上就能被人轻易读懂他在想什么。
基地里所有人都对指挥官带着天生的畏惧,特别是还空降一位不知底细、傲慢易怒的新指挥官。
所以当指挥官说「虽然他住进来了,但该干的活一样不能少」时,负责排班的治安官愁大了脑袋,指挥官是要惩罚那个新欢呢,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最后治安官们折了个中,把新欢推给了比较好欺负的年轻治安官,让他去和那些小孩子们干些不痛不痒的杂活。
年轻治安官本就不情愿接下这苦差事,惴惴不安地接近指挥官的房间后,门一开就看到烦躁不安的脸,更是欲哭无泪。
但很快,他又发现这个新欢似乎比想象中礼貌一点,至少他是基地里第一个和他回以敬称的人。
“好,麻烦您了。”
陆嘉禾脸色缓和几分,伸手关上门,将后背上黏着的视线隔绝在门后。
可没走几步,陆嘉禾又发现忘记换衣服,黑袍下面穿的还是S的衣服。
不过,原先黑袍下面的衣服就是黑的,应该没人能分辨出那点细微的差别。
这么想着,陆嘉禾跟随给他派活的治安官穿梭在集装箱之中。
这时正是准备值夜班的时候,很多作为宿舍的集装箱都门户大敞,谈笑风生闲聊的人不在少数。
看到那个备受瞩目的新人路过,一些人高马大的治安官倚在门框上,纷纷向他吹起口哨,肆无忌惮地说出些戏谑的调侃,似乎丝毫不怕指挥官会拿他们怎么样——当指挥官说对他也要一视同仁时,一部分人就已经了然,这个小白脸在指挥官心里并没有多少地位。
“哟,小白脸来了。”
“没想到那个鼻子朝天的大人物好这口啊。”
“喂你们俩谁上谁下啊?”
“咱们这儿也没女人,什么时候被扔回来给哥几个试试看?”
在他们越来越吵闹的调侃中,陆嘉禾停在半路上,冷冷看向那几个闹得最欢的男人,仿佛在说「我记住你们的脸了,以后小心点」。
他的眼神里噙满杀意,光是吓唬他们一下,就让边上的人都不敢再去直视他,恍惚间还以为是指挥官亲临现场。
但总有人不甘示弱,非要和他硬碰硬。
不知是谁躲在人群里,冒出一句,“不过就是个玩物而已,等变成烂抹布丢回来,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狂。”
“呵。”
陆嘉禾追着声音看过去,冷哼一声,浑身一股佛挡杀佛、人挡杀人的气势。
“哎他们就是这样,嘴上没把门的,就靠这个取乐,你当耳旁风吹吹就好了。”
年轻治安官怕他会捅到指挥官那里去,立刻想法设法劝慰他。
“嗯。”
陆嘉禾应了一声,知道这帮人不过是只会逞口舌之快的纸老虎,做事不自量力,总以为自己被庇护着,殊不知上面的人根本不会偏向他们。
陆嘉禾看回主动接近他的治安官,趁机搭话道:“我们等会儿要去做什么?”
治安官想着刚好分散陆嘉禾的注意力,便开始谈起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我这边负责室内的清理,一起干活的都是些力气不大的小孩子,所以大家不怎么为难我们,基本上也就是打扫清洁上面的公共区域。偶尔可能有些治安官有特别的需求,比如整理宿舍之类的,也会喊我们去帮忙。”
末了,他想起还没介绍过自己,“对了,他们都比我大,都喊我「芋头仔」,你想这么叫也成。”
“好。”
“那你呢,你叫啥?”
“陆嘉禾。”
听见他直接报出全名,芋头仔有些惶恐,急忙悄悄拉住他的手臂,提醒他,“赶紧忘记你的本名。我们都是抛弃姓名的人,不能因为名字动摇,不然被楼下的人发现就完了。”
“我们不都在楼上待着,怎么会被楼下发现?”
“迟早会下去的。”芋头仔对此分外笃定,“只要我们积攒足够的历练,学会像前辈们一样冷酷镇定,一定就能分到「铁面」,受到他们所有人的敬畏。”
“嗯。”
陆嘉禾像是被触动一样重重点头,但心里却想着原来他们的洗脑内容还不一样啊。
而芋头仔见陆嘉禾并不是个乖张骄纵的人,也放下心里的防备,边走边闲聊道:“不过爷爷说你也是厉害,从列车下来后喝了安眠药还能撑那么久不睡……”
“爷爷?”
在芋头仔随口一谈中,陆嘉禾又穿过嘈杂的人声捕捉到一个奇怪的称谓。
面对他的发问,芋头仔自知失言,慌慌张张地答道:“对,我们都喊医生叫爷爷。”
陆嘉禾瞥了他一眼,这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让他想起四眼。
“是吗?指挥官知道你们叫得这么亲密吗?”
冷淡又饱含威胁的声音轻飘飘传入芋头仔的耳里,涉世不深的年轻人想不到多少完美的对策,只能采用逃避的方式,低头快步往前走。
陆嘉禾追上他,跟随他一直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拐角,再往前就是一堵墙,墙角里摆满清洁工具,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人会在这里逗留,是个很适合聊秘事的地方。
“你确定要和我斗?”
见芋头仔跑到角落的工具堆里,拿起一把扫帚护在身前,陆嘉禾垂眼看他,学着像S那样轻蔑地说话。
“我……”芋头仔看着逆光里的高大人影,有种看见指挥官的错觉。
很快,他就扔开扫帚,用他能想到的方式恳求陆嘉禾。
他颤巍巍地弯下膝盖,头一次实践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陆嘉禾,半天不知道该先说什么好。
陆嘉禾赶在他开口之前走过去,轻而易举地拽住他的臂膀,把这个不是很重的年轻人从地上拉起来。
“我不需要你的求饶,也不会告诉指挥官。你只要告诉我,医生他是怎么把你弄进来的。”
从芋头仔的行为和言语上,陆嘉禾稍一推敲就能知道芋头仔和医生的关系,以及芋头仔肯定不是用正常的方式进入治安队。
芋头仔虚挂在陆嘉禾身上,手臂被死死掐紧,想逃也不能逃。
满心愤恨的芋头仔撤回之前对他的评价,确信他不愧和指挥官是一路人,简直就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啊,一丘之貉!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芋头仔放弃抵抗,用只能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轻声开口:“有一天治安队离开后,我脚边多了一张纸条,让我想办法装死。
装死成功后,我就被抬到楼上等待处理。本来尸体都要扔到终点站去喂怪物的,但是送我出去的人把我扔在外面的楼梯上就不管了,等了很久之后,才有人出现把我又带回去,然后就一直待在楼上了。”
陆嘉禾基本听懂这个操作流程,先装成尸体被治安队回收带到楼上,等被扔出去的时候躲在外面,直到列车回来,作为活下来的祭品正式进入二楼。
这种事全知全能的指挥官怎么可能看不见,他们才不管这些,只要有一个人补位就行。
就算在这个世界里,龌龊不公的事依然屡见不鲜。
陆嘉禾不作评价,反而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芋头仔愣了一下,“……对,你怎么知道?”
陆嘉禾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八岁?穿了双镶蝴蝶的棕色小皮鞋?”
过于详细的内容让芋头仔不免激动,“没错,你在下面见过她?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陆嘉禾沉吟片刻后又问道,“为什么不把她也弄上来?”
芋头仔左右为难,很是无奈,“因为你也看到了,楼上没有女人,她又那么小,在楼上活不下来的。当时我把她托付给一个还算不错的女人,爷爷之前下去过,说她过得很好……
其实,我就想拿到「铁面」后去看看她,看她长高了没有,还会不会那么爱哭……”
在芋头仔真情流露的时候,陆嘉禾抬手捂住他的嘴,视线紧盯忽然徘徊在墙后的人影。
“好了别哭了,不就是被前辈骂了一顿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嘉禾拍了拍芋头仔的头顶,嘴上说着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
“你说什么……”
芋头仔茫然地望着他,但不一会儿也追着他的视线看到墙后的异样,立马识相地改口,“说得也对,这些事都忍不了,我还怎么拿到「铁面」。”
芋头仔说着往外走,想看看会来墙后偷听的人是谁。
“是你啊……”
芋头仔看到那个瑟缩瘦弱的身影,意外中又有些放心。
那个少年似乎并不是在偷听,只是听到那里有陌生人在,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但其实那个多余的人对他来说也不是陌生人,当他们都走进光里相会,彼此都认出了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