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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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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景轩最后又补了一句,没有嬉闹,义气凛然,
“章晨箭术好,人很谦逊,从不托大,为人仗义正直,不是那种酒肉之徒,跟阿瑾和我认识这么久,从没有挟私以报,值得深交。”
“章晨不敢承受唐世子的夸赞,尽自己的本分。”章晨摆手不敢应承。
“嘉承刚说了,朋友之间,直称其名,你又客气。”
章晨只能笑着举杯,“我自罚一杯,景轩,承嘉”。
章晨放下酒杯,给萧皓瑾的酒杯斟满,看见脸上红晕扑面,眼睛有些闪烁,想来醉意上涌,起身去门外,悄悄吩咐上些茶饮,备下醒酒汤。
剩下几人仍在谈笑不断,唐景轩因着酒意上头,更加无视规矩,身子摇晃着半倚半靠着萧皓瑾的身侧,小声抱怨着倾诉,
“阿瑾,闭门在家,我想去府上看你,家里的老顽固(英武侯)不许,阿娘也拦我,就怕去了再给你惹祸,我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今天见着好欢心。”
萧皓瑾只能拍着景轩的肩头,像平头百姓那样邻家哥哥哄着弟弟,
“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几日不见就开始嘀咕,多久都不会忘记你,都会想着你。”
房门响了,进来两个美姬,奉上茶饮,
“桂馥兰亭翠,今年的新茶配上山间树叶汲取的雨露烹饪而成,醒神清明,请贵客细品。”前面的美姬笑盈盈说完,行礼告退。
大家又喝了些茶饮,稍微冲淡了酒气,但还是明显的醉态。
明日非休沐,肃王和他明日定是要上职,王爷刚刚归朝,再被传出夜宿勾栏,甚是不妥。章晨自知人微言轻,不敢开口直说,小声转向郑嘉承,
“嘉承,入夜戌时,宾主尽欢,明日王爷定是要应卯上朝,如是宿醉,多是不利,可否……”没有明说,看向其他三位,他们彼此极为熟悉,都是官二代,日日玩耍嬉戏,可不上朝奏事,肃王是要“上班”。
郑嘉承被章晨提醒,觉得肃王为了庆祝喝的酩酊大醉,传到皇帝耳朵引得陛下怪罪,太得不偿失,他点点头回应。
“景轩,子旭,肃王喝得尽兴,咱们同乐,明日王爷还要上朝议事,先送王爷回府歇息。”嘉承说着话,对视一圈。
“本王谢谢几位兄弟摆宴除晦气”,喝了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本王明早上朝,咱们今天就喝到这里,改日休沐,本王在府中宴请答谢。”
王爷都开口说了散席,他们一齐起身敬王爷一杯,饮完散席。
唐景轩口里念叨要送萧皓瑾回府,自己跌跌撞撞地要小厮搀扶,萧皓瑾摆摆手,示意不用,让他随仆从回家。
唐景轩不依不饶,想上马车,章晨担忧酒醉的世子别路上磕碰出意外,他上前扶着,说道,
“世子放心,我替世子送王爷回府,保证安全送到,您今喝得高兴,早点歇息。”
王爷也附和道,“让章晨送我吧,再坐着王府的马车回家,别骑马了。”
唐景轩笑着吞吞吐吐地口齿不清回复,“便宜你小子了”,然后在仆人搀扶半抱地拉上马车。
萧皓瑾闭着眼迷糊半躺在车座上。
章晨上车后,先从座椅下面拿出被子,轻轻张开盖在王爷身上,起身吹灭了挂灯里的红烛,车厢内只剩幽暗宁静,感受马车恍惚的移动。
“章晨,你会不时想起一个人吗?”车厢内响起萧皓瑾醉醺醺疑问。
章晨当即挺胸抬头,坐得更直,不知道王爷为什么有此一问,更不知如何回答,黑暗中看不见表情,更无从揣测。
带着颤音,缓缓回复道,“臣驽钝,不懂王爷所问为何,还请王爷明言。”
“罢了,罢了,醉言。”
马车摇晃,萧皓瑾被晃得迷糊,脑子浮现叶清面容,清亮的眸子含笑似有话说与他,他魔怔似得伸手,想触碰叶清的脸,一抬手发现人有些虚浮,胳膊不太灵活,原来刚刚笑靥温柔的面容是自己幻象出来,这是魔怔了吗?酒喝多了,嘴没有收住,随口问出。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到了王府,
“王爷,到了。”章晨半跪在萧皓瑾身侧,轻拍叫醒他,他缓缓坐正了,章晨把他搀扶下车,把他交给管家和侍卫,行礼准备告辞。
“送章晨回去吧。”萧皓瑾声音不稳眼睛睁不开的吩咐道。
章晨跟管家对视,管家点头示意“请上车”,章晨只能上车,马车离开。
萧皓瑾在侍卫的搀扶下,晃悠悠往府里挪步,走着走向琴韵阁方向,管家在后头紧跟着,准备随时通报,走到要拐入的廊角处,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浑身酒气去见叶清,恐增嫌恶。
当下深夜造访,定是登徒子行径,不能如此孟浪。只能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次日,叶清身边的侍女把昨夜王爷会友回来后要来琴韵阁的事情简洁汇报一遍。
“王爷夜晚会友回来,应当早些休息,次日早起入朝奏事。”
叶清回应着,一并差人告诉管家,嘱咐管家好好照顾王爷。
心里却想着,深更半夜跟朋友喝得酩酊大醉来找我聊天,我是开门还是不开门,是想吓死我吗?
铃兰敲门进来。
“禀公子,外间的丫鬟说,庚娘不肯回家,哭啼啼地哀求不要赶她走,一直跪着,恳求公子留下她,她能干活。丫鬟婆子去劝了,没劝住。
那么娇柔柔的小娘子,侍卫和小厮是不敢去拉扯扭送出去。”
“小女儿家心有不平,劝也劝了,那就随她去吧,爱哭哭着,不起就跪着。”铃兰听完,点头出去。
叶清怕丫鬟婆子嘴碎,有不得体的言语,嘲讽奚落庚娘,有补句话,
“进门是客,一日三餐是不能落下;丫鬟仆妇不用再劝了,各自安生做活,给庚娘留个清静,等她想通了,自会离去。”
“我去把公子的吩咐交待下去。”
铃兰走后,屋里安静了。
叶清感慨道,居于他人屋檐下,哪有自由,竟然还自愿为仆,这不就是自己把自己锁入囚笼吗?
是日,萧皓瑾下朝回府,来探望叶清。
这段日子朝会上奏议讨论的事情念叨给叶清听,叶清点点头,朝政方略涉及不同党派、门阀氏族、商贾巨富的利益,“他”虽有先进的思想理念和教育知识,但毕竟不知宁朝的具体执政要略,继续听萧皓瑾的朝堂知识输入。
听着萧皓瑾感叹,淮水水灾严重,三地布政使上书求援,朝会上关于如何赈灾仍然悬而未决,争论不止。
凤阳府、应天府、扬州府三地庄稼被毁,百姓流离失所,朝官推诿避责,只可怜灾区百姓。
叶清陷入思考,淮水应当是现在地理课本中的淮河,淮河流域受到气候、地形、地势、入海口等多种因素,每年7-9月多雨季节因降水密集,降水量大很容易出现洪涝灾害,即使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积极修建水利枢纽,开挖多条干流水系,修建多处入海口,加速降水入海。
现代社会实施蓄洪区改造和低洼地区移民建房的措施,尽可能减少受灾民众和淹没田地,降低经济损失。现代社会防洪救助尚且如此,更何况生产力落后的古代社会,在自然灾害面前,只能听天由命。
叶清静静地想得,萧皓瑾轻声唤她,她没有回应,
“清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萧皓瑾轻轻晃了一下,叶清回神,应了一句,
“王爷”。
“清儿,你想到什么,一下子失神了。”
“淮水流经流经豫、皖、苏、鲁等省,大致夏秋之际多水灾,究其成因,主要有三:
其一,气候触发,淮水流域处在南方多雨气候和北方干旱气候,两种差异明显的气候交接部位,多种气候交汇促使降雨频发。
其二,地形地势,淮水流程绵延千里,从源头,干流到中下游,流域宽广,流经地区的落差低,大概几十米,下游聚水盆洪泽湖湖底比中游干流流经的郡县还要高出几米,容易出现局部积水,排水不畅,形成洪灾。
前朝的洪灾使黄河多次“夺淮入海”,黄河泥沙在下游的沉淀,加剧了淮水下泄不畅。
其三,入海口少,淮水没有直接入海的出海口,降水骤增无法快速排入大海,积水成患致灾。”
萧皓瑾听完,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闺阁女子竟然如此明晰水灾成因,跟工部官员的说辞完全一致。他知叶清未出府门,否则一定以为她也上朝议政了。
叶清看了萧皓瑾的惊讶表情,虽然面容冷静,心里却极其得意的,前世的五三测试题地理卷没有白做,背诵的知识在这用上了。
哈哈,淮河水患标准答案的要点是,一是,以淮河干流和苏北灌溉总渠为界,北部属温带半湿润区,南部属亚热带湿润区。
影响本流域的天气系统众多,既有北方的西风槽和冷涡,又有热带的台风和东风波,还有本地产生的江淮切变线气旋波。东南亚季风是主要因素。
由于是多种气候交汇区,多变是一大特色。不同地区、季节、年份,降水量极不均匀。范围之大,可覆盖全流域;丰水年和贫水年交替,降水量平均相差四五倍。于是形成特殊的降水年份。
二是,水患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地质地形,淮河是中国最年轻的大河,干流中下游约八百公里长程,落差仅二十多米。
历史上的洪灾使黄河多次“夺淮入海”,黄河泥沙在下游的沉淀,加剧了淮河下泄不畅的地理特征,使内涝成为淮河水灾的重要形态。
外加特定的气候和下垫面条件,流域内洪涝旱灾频发,甚至一年之内会出现旱涝交替或南涝北旱的现象,下游地区还极易遭遇江淮并涨、淮沂并发、洪水与风暴潮并袭的局面
三是,淮河还是中国唯一一个没有自己出海口的大江大河。
“清儿居于王府中,如何知悉水患发生的缘由?”
“师父年轻时外出游历遍访名山大河,山中岁月间偶作故事说与我听。”
叶清说完,目光望向窗外,一股思念上涌。心里默想着,就等着你问我怎么知道。提醒你,我师父的冤案还没有头绪,萧皓瑾你答应我要找凶手。
“师父果真学识渊博,见识匪浅。”
“可惜为了救我们,死于非命,凶手至今逍遥法外。”叶清哀伤小声絮叨。
“本王一再追查凶手,自从我们回京后,凶徒再无出现,很难追寻其踪迹。”萧皓瑾害怕叶清又沉入师父被害的悲哀情绪中,赶紧找话岔开。
“清儿,你觉得应当如何治灾?”
“清儿,但说无妨,本王就想听听清儿的想法。”萧皓瑾怕叶清说,治理水灾,赈济灾民,事关社稷,非百姓可妄议。
叶清想了想,直接说道,“先救命,再救济。”
“先救命,再救济。”萧皓瑾低声地重复一遍。
叶清缓了一会儿,毕竟这是古代,知识背景不同,她的说辞不能太另类,被戳破,还要耗损脑细胞找理由编谎话。组织好语言,继续说道,
“水患之后需防疫病。大雨之后积水不泄,滋生病菌,蛇鼠虫蚁遍地爬,病菌会被扩散。
水灾使得粮食紧缺,灾民饥饿体质羸弱,身体抵抗力低下,染上病菌生病,病菌会随着人流传播,形成瘟疫。
疫情中没有药草即时治疗,陆续出现死亡,不能及时处理尸体,疫病传播更快。是人都有求生欲,染病之后必定四处奔走求药治病,患病的百姓各个变成移动的瘟疫种子,一乡,一郡,一县,一城之民皆困于瘟疫,封城民死,城灭。”
叶清说着就想到历史课本上讲过,14世纪40年代散布到整个欧洲的黑死病,源起鼠疫,染上病毒的人,几无生机。
这场瘟疫造成了上亿人死亡,当是人类历史上致死人数最多,最严重的瘟疫,瘟疫爆发期间,米兰、威尼斯、博洛尼亚、佛罗伦萨、那不勒斯等城市死亡人数超过半数以上,薄伽丘在《十日谈》更是描写了十室九空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