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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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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易禾王。”原主说,“未来的……新帝。”
宣瑾柔惊了一下,重复道:“未来的新帝?”
宣瑾柔回想着易禾王的模样,他这人看上去有点像刚去哪里游山玩水回来的清闲公子,懒散中带着矜贵优雅。
“萧宜竹和他情谊很好。”原主说,“他们最初都对皇位没有任何想法,若说起他们的志向,当是以后能归隐于世,斗鸡走犬。若是还能互相串个门,共饮壶茶便再好不过了。”
宣瑾柔:“?”她是真长见识了。
宣瑾柔想起之前做过的梦,此刻萧宜竹的声音清晰回荡在耳边,宛若空谷回响:“我们二人都向往闲云野鹤的日子,早年我与母妃在别宫待过,那儿曲径通幽,成日与绿树繁花相伴,没有那么多的烦扰,萧清远是跑成功了,我在这里很是苦恼。”
易禾王名叫萧清远。
宣瑾柔不免感到唏嘘,二人的志向都不在帝位上,后面竟都相继成了皇帝。
宣瑾柔心有疑惑,为何她每次做梦都是第一视角,而且那些情绪她感受得非常清晰,就好像真是自己的。
她甚至没有一点排斥。
她看着原主,希望原主能给她一个解释。
原主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不过我很高兴你能和他说开。”原主的面部浮现出一抹柔和,那些忧郁的气息也退散了些。
她心中轻念,虽然一切还未定。
“我的过去是你的过去,我的未来不会是你的未来。”
原主的话高深莫测,宣瑾柔一时半会听不懂。
原主消散后,许是白日思虑过重,宣瑾柔又梦见了萧宜竹,只不过这次,她看到的是,有些阴戾,甚至颓唐的萧宜竹。
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坐在角落里,沾得衣物上都是斑驳的灰尘,耷拉着脑袋,眼睑一片青黑。
“我阿娘做了点心。”宣瑾柔朝他伸出了手,“起来吃点吧。”
一阵风吹过,萧宜竹的衣袂轻晃,他却毫无所动。
宣瑾柔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未收回来,她手指蜷缩了一下,仍固执地伸着。
“萧宜竹,不要放任自己这般下去了。”
萧宜竹声音闷闷的:“你走罢,不用管我。”
“你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吗?”宣瑾柔的声音含悲,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萧宜竹的瞳仁颤动着,抬起头看着宣瑾柔,过了半晌,下了很大决定般开口:“那便一刀两断吧。”
此话一出,世界寂静了。
宣瑾柔能感觉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一股巨大的悲伤笼上了她的心头,她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你忘了吗?你对我的许诺。”
“抱歉,是我食言了。”萧宜竹垂着眸。
他的手动了动,想为宣瑾柔抹去眼泪,却终究没有动作,只是挪开了视线。
宣瑾柔起身,背对他,面部沉浸在阴影中:“好。”嗓音轻飘飘,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她跑了出去。
梦中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她看见自己在屋中,周边的摆饰与宫中不同,应是在尚书府,彼时,窗外高悬着一轮明月,屋内灯火通明,她通过窗子向外望去。
此时屋外传来一声敲门声:“小姐,你让我晚上来寻你,说是要为我赐名。”
宣瑾柔起身开门。
她思量了一番,看着天上的月亮出了神,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道:“不如,你叫凉月吧。”
停琴佇凉月,灭烛听归鸿。
如此看来,也是寓意非凡。
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宣瑾柔彼时在宫中,她能感觉到一直有情绪压抑在心中,她趁着夜晚人稀,义无反顾地跑向萧宜竹宫殿,面对侍卫锐刃的抵挡,她眉目冷厉:“让我进去。”
里面传来了一道低沉声音:“让她进来。”
宣瑾柔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带着知道真相后的愤然,面对这个平日里待她冷漠之人,她的话语在唇瓣中辗转,请求他将计划全盘告知与她。
他的眼神明明有片刻动容,嗓音却冷漠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宣瑾柔能听到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出口,带着一丝不留余地:“那我便绝食。”
她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似乎透着一丝疯狂。
“萧宜竹,你不是不在乎我吗?那就让我死了吧。”
萧宜竹:“你……”
两人之间有着无形的对峙。
终是萧宜竹败下了阵,他轻叹了一口气:“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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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瑾柔和萧宜竹自从那日谈话后,关系就如同破了冰一般,也能说上三两话了,但只限于两人独处时。
在外人面前一如既往。
宣瑾柔让萧宜竹想个办法,让她能到陈皖双宫中一探究竟,毕竟她和陈皖双的交集并不多,她要是从自己宫中兀然前去,看不出来有鬼才怪。
萧宜竹坐在她对面,闻言道:“为何?”
宣瑾柔:“不为何。”
“你究竟有何事瞒我?”萧宜竹的嗓音沉了下去,投向宣瑾柔的视线中带着一丝探究。
宣瑾柔:“难道你就无事瞒我?”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
“还记得你因为我做噩梦来看过我吗?”宣瑾柔问。
萧宜竹有些莫名奇妙:“怎么了?”
“你想知道我做什么梦吗?”宣瑾柔又问。
萧宜竹:“洗耳恭听。”
“我梦见你死了。”话音刚落,宣瑾柔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在心里给自己掐了一把汗,敢这么对一个帝王说话,简直又在作死。
然而当萧宜竹很平静地接受了,宣瑾柔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他死是一个既定事实。
她继续道:“也梦见我死了,我死在你后面,对了,我们双双惨死。”
萧宜竹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在胡说些什么?”
“没有胡说。”宣瑾柔说,“这是我频繁做的噩梦,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你不能阻止我。”宣瑾柔压根没做噩梦,做的都是原主给她的剧透梦,但为了能让萧宜竹帮助自己,只能这么说。
萧宜竹沉默了一会儿,说:“接下来有一场狩猎宴,我安排你和陈皖双一起策划,你到她宫中同她商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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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没多久。
凉月将一封信递给了宣瑾柔——满春的回信。
信上很简单的几行字,约她明晚相见。
宣瑾柔看完回信后,心里却有几分警惕,万一满春伙同陈皖双一起给她下套怎么办?
宣瑾柔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晚上,宣瑾柔走到了偏僻的宫墙处,夜深了,月光通过树枝从缝隙处洒了下来,周边一片静谧,偶尔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没过多久,满春来了,宣瑾柔瞧她瞧得仔细,就是请安时跟在陈皖双旁边的婢女,除她之外再无旁人。
满春清秀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光,看上去有几分警惕,她单刀直入道:“你知道罗素云的下落?我为何信你?”
宣瑾柔拿出了上次见罗素云时,罗素云给她的信物,一根特制的银针。
满春看到这根银针时,整个人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发颤:“她在哪?!”
宣瑾柔静了一下,看满春这个反应,她应该是赌对了,她说:“我可以让你和她联系,但你要先告诉我,你与罗素云是何关系?”
满春顿了一下,道:“她是我师姐。”
宣瑾柔:“?!”
这下该轮到宣瑾柔震惊了。
“你与罗素云同一个师门?”宣瑾柔问。
满春点了点头。
既然和罗素云同一个师门,也就是说满春会医术,宣瑾柔实在想不明白满春怎入宫当的婢女。
宣瑾柔道:“她说等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会来寻我,到时候我安排你们见面。”
满春:“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近日留意一下太医院。”满春临走前看了宣瑾柔一眼,迟疑了一会儿,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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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
宣瑾柔想到了原主对她说的,请务必护住齐太医。
宣瑾柔正打算同萧宜竹商量。
但陈皖双动作实在太快,没多久就传来了太医院出事的消息。
当天晚上,宣瑾柔在萧宜竹的屋中,二人与桌中对立而坐,桌上摆着一盘棋子,萧宜竹细白的手指捏着一枚棋子,在灯火下呈现出暖色。
萧宜竹说:“我除了他们不少人,所以,他们也要除掉我的人。”
宣瑾柔疑惑道:“你明知陈皖双有问题,为何还任她作为?”
“陈家,不容小觑。”萧宜竹的眉心轻拢。
不知为何,宣瑾柔看出了萧宜竹脸上有一丝疲态,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绷着神经,从未缓过,而太医院出事似乎又给他的神经施了压,萧宜竹的眉眼中显露出几分阴翳。
宣瑾柔突然道:“那宣家呢?”她倒是有些好奇萧宜竹对宣毅成的看法。
萧宜竹沉默着。
宣瑾柔知道萧宜竹是不会开口了,他似乎有一番自己的考量。
宣瑾柔沉吟片刻:“那如果我有扳倒陈皖双的法子呢?或者说,能让陈家不再庇护陈皖双。”
萧宜竹看了宣瑾柔一眼。
那眼神透着一丝匪夷所思,愈发显得眸底深幽,就好像宣瑾柔突破了他的认知,从那个需要庇护的人变得羽翼渐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锐变。
萧宜竹道:“我便看看你要如何扳倒。”
宣瑾柔:“好。”
他思索了片刻,在频频败退的棋盘上落下一子,忽然间成了包围之势,霎时间,棋盘瓦解。
翌日,齐太医因犯了过错,无可辩驳被打入牢中,一时间宫里议论声起。
原主说上辈子齐太医会死,这辈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蝴蝶效应,齐太医的过错并没有致死。
宣瑾柔隐隐明白了萧宜竹的用意,他是打算——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