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watertree

58、狗仔

　　将匿名号码发给于泓峥后，方漓山反复查看那则短信，“忘了我的好”，对方为什么这样说？方漓山从什么人那里得过好处？这个人和于泓峥又有什么关系？
　　方漓山脑海中忽然出现一些模糊的记忆，如果说和于泓峥有关的事，那要追溯到最早的时候，方漓山隐约想起了一个人。
　　于泓峥那边调查的速度很快，查一个匿名号码对于泓峥来说易如反掌，手下的人将号码使用者锁定在一个叫艾瑞克的人身上，于泓峥将这个名字告诉方漓山，方漓山终于明白了。
　　“他以前是一个狗仔。”方漓山说。
　　“你认识他吗？”于泓峥问。
　　“认识……也许没有他我们就不会相遇。”
　　时间线拉回到三年前，方漓山还没有认识于泓峥，还没有成名，他是众多兢兢业业但不起眼的演员之一。
　　方漓山记得那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别的艺人往往从一个活动地点赶往下一场活动，而方漓山因为行程很少，总是从自己家里出发，怕撞上早高峰，特意提前一小时出门。
　　上个月他在一个剧组试戏男三号，导演对他很满意，不出所料，上周刚接到通知让他今天来拍摄定妆照。这部剧背后资本强大，制作公司实力强劲，尚未开拍就被业内人士看好，为了得到这个角色方漓山花了很多精力，他百般珍惜这次机会。
　　方漓山比约定的时间早一点到摄影棚，摄影棚的工作人员还没忙起来，方漓山是第一个到的艺人，负责接待他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未出现。方漓山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到了约定的时间，仍没有人接待他，影棚内所有工作人员像是没看见他这个人一般。小杨联系了接待的人，对方只是不冷不热地回答在外面等待一会，方漓山只好继续等，心中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艺人陆陆续续到了摄影棚，方漓山看过最终敲定的演员名单，他们的脸和角色名字在方漓山脑海中一一对应起来。大部分的演员方漓山都在荧幕上见过，或者在一个影视城拍过戏，只是最后一位姗姗来迟的年轻男艺人，方漓山却没有印象。小杨简单搜索资料后告诉方漓山，那名男艺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新晋小生，他主演的一部网剧在网上小爆了一段时间。
　　他饰演哪个角色？方漓山有些疑问但没细想，那名小生长相十分不错，但皱着眉，睡眼惺忪，好像在跟助理发起床气。察觉到方漓山的目光，他看过来，愣了一下脸更臭了，嘴里在骂着什么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接待的工作人员终于来了，对方小心翼翼，额头冒汗，却没有第一时间道歉并请方漓山去化妆室，而是提出借一步说话。方漓山怀着疑惑的心情跟对方走到人少的地方，却被告知他演不了这部剧了，资方找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对方神色尴尬连连道歉，说是事发突然没有及时通知到他，非常抱歉让他白跑一趟。
　　难怪方漓山来这等这么久没一个人招呼他，大家都知道他被人换下来了，等着看热闹，就方漓山本人不知情。
　　“说白了就是天降关系户，有背景就是不一样哈，还说什么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呸！”平时老实沉默的小杨都气得骂骂咧咧，迅速拿好他们的包，和方漓山一起离开。
　　“小杨……”方漓山无力地阻止小杨咒骂。
　　早上来时有多期待，此刻的心情就有多灰败。方漓山不是没听过、没经历过圈子里的游戏规则，这个角色是他自己拼了好久才得来的，满怀希望地等了那么久，现在不由分说地夺走一切，之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转角处，他们迎头碰见了那位新晋小生，他脸上满是不屑。电光石火间方漓山懂了，原来取代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位。
　　那人显然听见了小杨的骂声，扬起下巴对方漓山说：“对啊，我就是背靠大山，比你有资格，拿这个角色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奉劝你以后少不自量力……”
　　方漓山没有回应任何话语或脸色，绕过他快步走了。
　　那天是个阴沉沉的天气，乌云像要压下来一般，空中有泥土的潮湿味，随时就要降雨。小杨去取车了，方漓山两手插袋站在街角等待，街对面的大屏幕忽然亮起来，与这个灰沉的天气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大屏幕里是逐月的新产品广告，广告从多方面展示产品走在科技前沿，一对路过的情侣看了眼大屏幕停下了脚步，女生问男生逐月是什么公司，看起来很厉害。男生说是一家势头强劲的互联网大企，CEO很年轻很有手腕，再过两年可能就没有对手了。
　　那对情侣离开后，方漓山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搜索逐月，搜索界面关联了逐月最重要的人物——于泓峥。于泓峥的照片是一张出席某场活动的抓拍照片，他身穿黑色西装，举着酒杯和人交谈，嘴角带着礼貌的笑，瞥到镜头的眼睛却冷漠又疏离。
　　网页上能搜索到的于泓峥的信息，除了他成绩斐然的事业之外，还有一些花边新闻。那些娱乐记者即使爆料，也含糊其辞，不敢说得太具体。比如于泓峥与某男星深夜相会，事件始末也讲不清楚，看客吃瓜都无从下嘴。久而久之，看客就留下一个于泓峥喜欢男人的深刻印象。
　　不过那些花边新闻从来没人承认过，主角之一的男星也没有一个出来辟谣澄清。谁会搭理狗仔娱记们怎么说呢，手里握着真正能帮到自己的资源才是王道。
　　方漓山垂着头机械地刷手机，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进则退，这个圈子不一直是这样的么？
　　“你谁啊你，把相机交出来！”小杨凌厉的呵斥声从两栋建筑之间的小巷中传来。
　　方漓山寻声找过去去，小杨正和一个戴帽子口罩的男人发生争执，那人想跑，小杨有些身手将他压制住逼他交出相机。
　　方漓山跑过去问小杨：“怎么了？”
　　小杨压低声音：“漓山哥，我刚开车出来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偷拍你，这人是狗仔。”
　　“我靠，那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偷拍他干嘛？”那名狗仔不服，争吵道，“我拍的是别人，你放过我行吗？不信我给你看，我真没拍你。”
　　狗仔说着把照片调出来，最近一张是那个新晋小生蹲角落里抽烟的照片。方漓山和小杨看完无话可说，小杨甚至感到十分尴尬。
　　今天这一出抓狗仔确实是小杨头脑发热冲动了，资源被抢本来就心情不好，结果狗仔都不屑于拍他家艺人，相机里反而都是对家的照片。
　　“抱歉啊……”小杨挠头。
　　“哼。”那人抬头仔细瞧了瞧方漓山并不好看的脸色，想起什么来，惊喜道：“你是方漓山？你被那谁换下来了吧？”
　　“干什么？少在这里幸灾乐祸！”小杨见他笑着说这事就来气，一只手挡在他和方漓山之间。
　　“不不不，我幸灾乐祸啥啊，我是替你不值，你知道那家伙有多少黑料吗，”狗仔炫耀战利品似的举起相机晃了晃，“我这里的东西能让他半天内身败名裂。”
　　“为什么和我说？”方漓山并没有因他的话而表现出多开心。
　　“我叫艾瑞克，你们可以在圈子里面打听打听，我的挖的料百分之百属实。实不相瞒，我们干这一行的都缺钱，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艾瑞克吊儿郎当地举起一只手掌，“只要你出这个数，我这张内存卡给你了。”
　　“不必了。”方漓山转身就走。
　　小杨求知若渴地盯着艾瑞克的手问：“这个数是哪个数？”
　　方漓山走到了街角，对面的大屏又亮起来了，又正好循环到逐月的广告，方漓山仰起脸对着大屏有些出神。
　　艾瑞克没理小杨，走到方漓山身边和他一起观看大屏，说：“逐月的广告够气派啊。”
　　“哎，你知道逐月的老板吗？于泓峥，他也喜欢玩娱乐圈的人，还正好喜欢男的。”艾瑞克有意强调最后一句。
　　艾瑞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太清楚方漓山这种出道多年，有点实力在身上却不温不火的艺人藏着怎样的野心。隐忍，是最可怕的力量，他只是需要一簇点燃引线的小火苗。
　　“你想说什么？”
　　“想必你也没有人脉可以接近这样的人物，但我可以帮你，我贩卖一切你想要的信息，只要钱到位。”
　　大屏中逐月的广告结束，方漓山垂下眼睫。
　　“你考虑考虑？”艾瑞克伸手招呼小杨加他联系方式，“多的是艺人经纪人从我这里买消息，绝对保真的。”
　　艾瑞克离开后，小杨开车载方漓山回家，方漓山坐在车上，闭着眼睛想了一句，快到家时突然说：“不要让虹姐知道。”
　　“最后你找了他？”于泓峥问方漓山。
　　方漓山坐在酒店的床沿，手机放在耳边，点了点头，过了会想起于泓峥看不到他点头，轻声说：“嗯。”
　　“你给了他多少钱？”
　　方漓山说了一个数字，于泓峥很快给出评价：“不算亏。”
　　比起方漓山认识于泓峥之后真真正正赚到的钱，这点“介绍费”确实不算什么。
　　“嗯，挺划算的。”
　　“后来呢？”
　　“后来艾瑞克不见踪影了，应该是躲债去了，小杨说他之所以急切地搞钱，是因为他有赌瘾，到处欠债……他现在找我，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于泓峥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他有说过我的坏话吗？黑料什么的。”
　　“呃，”方漓山一时语塞，“我一般不记别人的负面评价。”
　　其实是说过的，艾瑞克说于泓峥性格冷淡，就没看他对哪个床伴露过笑脸，而且薄情，分开后就不会再回头。现在看来，艾瑞克对于泓峥的了解也不是很深刻。
　　“这样说的话，他还算我们的牵线人呢。”
　　“……”
　　“我们对牵线人是不是要客气点？”
　　“……你想怎么做？”
　　当晚艾瑞克偷来的那张无名电话卡里收到一则客客气气的短信：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