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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们分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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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家门的一霎那,是苏非最放松的时刻。
门将她与外界隔绝,没有刺耳的尖叫,没有可怕的怪物。惊恐、不安、紧张的情绪被留在门外,让她得以喘息。
打开药盒,她将一大把药全部塞进嘴里,就着一口水吞下。药力渐渐在身体里融化,发挥出宁神的作用。她卸了力,瘫坐在房间中央,什么都不再去想。
静静地坐了好久,苏非察觉到不对。
家中也太安静了……
平时,小鸟都叽叽喳喳地迎接她回家,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非站起身来,跑到了阳台上。
迎接她的是格外可怕的一幕。
鸟笼里,小鸟躺在角落,眼睛紧闭,身体僵直,双爪蜷缩,身上冷得犹如冰霜。
怎么会?
苏非捂住了嘴。她记得自己明明换了水和食物。为什么回来会变成这样?
苏非拍着脑袋拼命回想。她最近总是忘事,每件小事都需要很久去想。
她记得今早自己来看时,小鸟还跟她打了招呼,用头轻抵自己的手撒娇。那时候她觉得小鸟精神不足,可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它还没有睡醒,回来后就会好起来。
她放下了食物,安心地走出了家门。
往常它也会有精神不足的时候,可在她回来后,它都会好起来等她,为什么这次会不一样?
阳台上,干枯的花还留在花盆里,像病变的源头,渐渐将死亡带到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眼泪夺眶而出,被紧紧锁住的情绪再次放了出来,自厌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苏非的脑袋像炸裂般疼痛。
为什么她没有多想?
为什么明明答应了,却没有好好照顾它们?
眼前出现万花筒一样的幻觉,可怕的画面在眼前不断旋转。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她爱的人和物都会离她而去?
苏非感到天旋地转,最后失去了知觉。
醒来以后,映入眼帘的是何楚的脸。
何楚俊秀的面容蒙上了一层疲乏,看上去清减了不少。
看到苏非醒来,何楚眼中惊喜万分:“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苏非勉强地坐起身。
“我打你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没想到你晕倒在阳台上……你知道吗?我担心地快要死掉了!”
阳台?
苏非突然想起了晕倒前的事情。
“何楚。”苏非抓住了何楚的手,像溺水的人去抓唯一一根稻草,“我的小鸟死掉了,我们的小鸟死掉了。”
何楚回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怪你,你是无心的……”
透过何楚的瞳孔,苏非看到自己泪眼婆娑的样子。
怎么能不怪她呢?应该都怪她才对。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发现的。”苏非掩面哭泣。
“我把小鸟埋在花盆里了。”何楚笑着安慰她,“明年种上花种,小鸟会和花一起回来的。”
“可是不一样了,它们已经不一样了……”苏非低下头,蜷缩双腿,抱住了自己。
“什么?”何楚没有听清。
苏非闭上了嘴巴,安静地落下泪来。
回来的是新的花,可她的花已经不在了。
她看到何楚避着她将金色的鸟笼藏进了杂物间深处。他们曾经一起去旧货市场淘来了这顶好看的鸟笼,一起把笼子刷成了金色。苏非在笼子底部画上了一朵樱花,那是他们相遇的见证。
可谁也想不到,鸟笼最后的归宿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何楚安慰了她许久,从白天到黑夜,动物园打来电话也没有接。
何楚端来一杯水拿给了苏非。苏非愣愣地看着他,忘记了伸手去接。
“怎么了?”何楚问。
“没什么。”苏非扭过了头。
透过床头的小镜子,她看到何楚脸上长出了细密的羽毛,长长的尾巴从他的背后伸了出来。
他变成了一只长着喜鹊脑袋的怪物。
她大概不会好起来了。苏菲想。
*
“我们分手吧!”
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里,苏非提出了分手。
何楚手中的咖啡洒了出来,在白色桌布上印出几个樱花一般的图案。
“为什么?”何楚茫然无措地举着咖啡杯。
“因为我的过去找上我了。”
苏非直视前方,眼神空洞。
不甘的情绪渐渐将何楚的眼底占据。
“苏非,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感到你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感受到你在经历痛苦,我知道你不快乐,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难道我不是……”
“你相信诅咒吗?”苏非突然问。
“什么?”何楚不解。
“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女巫在公主出生时说道,公主将在十六岁被纺锤刺破手指血流而死。国王收走了所有纺锤,可还是阻止不了公主陷入沉睡。”
“我不明白……”何楚无助地摇头。
“我的家族也受到了诅咒。”苏非像在讲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是大自然给的诅咒。它向我们脑袋里塞进了一颗定时炸弹。爷爷死掉了,爸爸也死掉了,我也会像他们一样,逃不过这样的命运。”
“我不相信。那不过是巧合罢了!”何楚紧紧抓住了苏非的手,“现在医学很发达,我会陪你一起治疗的,不要离开我,好吗?”
“你不明白。”苏非将何楚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将手抽了回来,“诅咒之所以被叫做诅咒,就是指,所有接近我的人都会迎来不幸。”
曾经,她的父母也是众人心目中情投意合、郎才女貌的一对。可现在,爸爸只是妈妈心中一段牢牢锁起、再也不愿提起的往事。
爱意总会在漫长的折磨中被消磨殆尽。
“所以,你一定要走吗?”泪珠从何楚的眼角滑落,他的声音似在乞求。
“我一定要走。”苏非狠下了心。
咖啡馆外种着梧桐,金黄的叶片在苏非踏出门时落下,躺在她的脚边。
苏非迈了过去,头也不回。
回家路上,秋风从桥上刮过,将空气卷出了奇怪的形状。
苏非抬起头,看到了令人惊叹的奇妙景象。桥上的景色变成了一簇簇流动的色块,在她眼中重新组合成鲜活的画卷。
她看人和看物已经不甚分明,只有模糊的线条和色彩。
新症状的出现说明她又严重了几分。可眼前的景色像梵高的画一样美,令人挪不开眼睛。
“对不起,你没事吧?”一个人撞了上来,连忙赔罪询问。
“没关系。”苏非痴痴地望着湖面说道。
“别站在这儿了,车来车往,很危险。”路人提醒道。
“好。”
苏非走过了大桥,站在了十字路口前。她无法看到路标,只能依靠色块分辨回家的方向。
十字路口,她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他穿着带血的衣服,脖子上插着剪刀,模糊的景色中,他是唯一清晰的物体。
苏非走了过去,帮他拨开眼前的碎发。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已等候她许久。
“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吗?”苏非问。
父亲张了张口,血液从喉咙中喷涌而出。
“看看你。”苏非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苏非笑了笑,眼角的泪落了下来,“我好像知道你为何要将剪刀插入自己的脖子了。”
原来你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