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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后 ...

  •   朝露打湿了叶尖,池子里的鱼尾一荡,又隐在荷叶底下了。

      燕兰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箐枝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院里去。

      她来时,叶氏在院里坐着,手里拿着卷书在看。旁边站着的是周嬷嬷,从出嫁便是跟着叶氏的。

      燕候爷是武将出身,但叶氏却是文官清流的女儿,当初为了娶到叶氏,燕侯爷可是去了叶府上拜了又拜。

      但叶家看燕候爷彼时只是个小将,怕自家女儿吃了亏,称要是燕渊功成名就才能娶他叶家女儿。

      后来燕渊得胜归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叶家。

      也是叶芫亲自应了他的婚事。

      叶氏见燕兰星来了,放下手里的书卷,让人搬了凳子来。

      燕兰星快走两步,走到叶氏面前坐下,头靠在母亲的膝盖上,看起来很是乖巧。

      叶氏拿起蒲扇给她扇了扇风,“今个怎的这么乖巧?”

      “我哪日不乖巧了。”燕兰星揽住叶氏的腰,闷声道。

      脸上带着微微的风,叶氏将她耳旁的头发拨到耳后,叹了口气,“你那日说要给陆家公子退婚,是真的?”

      燕兰星抬起头来,“娘也听说了?”

      “动静闹到这般大,我怎么不知道?”

      叶氏摇了摇扇子,语气轻缓,“可是真的要退婚了?”

      燕兰星直起身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当然,娘,我真的要同他退婚了。”

      “可是因为外边那些闲言碎语?”叶氏又问道。

      燕兰星有多喜欢陆玄瑜,叶氏瞧在眼里,燕兰星现在说要退婚,她怕这是她说的气话,怕她日后会后悔。

      燕兰星握紧了拳头,语气十分坚定,“不是,是我不喜欢他了!”

      上一世,她喜欢了陆玄瑜那么久,她都将一颗真心剖出来给她的,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是满门流放,是客死他乡,是雨夜里无人收敛的尸骨,是她的命。

      既然陆玄瑜注定要跟宋琬青在一起,她又何必当他们的垫脚石。

      她的真心给一次就够了,这一世,她只希望家人平安顺畅,她不会在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陆玄瑜不是喜欢宋琬青吗?

      好,她成全他们。

      叶氏看了她一会,确认燕兰星是真的没有说反话,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温柔道:“岁岁,等你爹爹回来就去帮你退掉。”

      燕陆两家关系尚可,陆家根基深,姻亲广,跟一般的文官清流不一样,她原本也是不怎么同意的,但是架不住燕兰星喜欢。

      陆家关系杂,不是燕兰星能待的地方,她的岁岁嫁过去,少不了要吃亏。

      现在她潘然醒悟,那是最好不过了。

      燕兰星听完后摇了摇头。

      叶氏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眉心微皱,“又反悔了?”

      燕兰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是,娘,我想立马跟他退婚,爹爹回来还要好久呢。”

      她垂着眸子,将万般情绪掩盖下去,“更何况,陆玄瑜已心有所属,我占着他未婚妻子的名头不好。”

      想到陆玄瑜前一阵子做过的事,叶氏眼里闪过一道心疼,她岁岁这么好,那陆家小子还瞧不上眼,要放言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那是把燕兰星的脸面放到脚下踩,她女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平白被人说了这些天,真是……

      叶氏皱着眉头,心里越发对陆玄瑜不满起来。

      她拍了拍燕兰星的手,“岁岁,明日进宫去瞧瞧太后吧,你先前出事,太后很担心你。”

      “嗯,好。”

      燕兰星明白了娘的意思,燕家主事现在不在,若是想要退婚,或许跟太后提一提会有用。

      她有些头痛。

      当年她跟陆玄瑜订亲也不是随随便便定的,是那年宫宴,皇帝瞧他们两个可爱,又见她甚是喜欢,便定下了。

      想来,这也是上辈子陆玄瑜会娶她的原因吧。

      燕兰星苦笑一声,虽然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但是一想到前世种种皆是报复,她心里就像是扎了根针一样疼。

      陆玄瑜是有多恨她啊。

      院子里月亮升起又落,晨光落到奉云院前的兰草上,又被蓝色的裙摆一扫,露水里包着的晨光一下子碎到锦靴下了。

      燕兰星打了个哈欠,手上拿着叶氏叮嘱要带的东西进宫了。

      朱墙碧砖琉璃瓦,屋顶四角飞檐直翘,尽显皇家威仪。

      燕兰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年少时她长的可爱,嘴巴又讨巧,一下子就入了太后的眼,后来更是在几家贵女里,先给了她郡主的封号。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宫墙外,燕兰星掀开帘子下去,箐枝跟在她身后。

      城门口有个老嬷嬷笑眯眯的站着,看起来等了许久了。

      元嬷嬷上前,脸上带着笑,“盛阳郡主,你这些日子不来,太后娘娘可担心了,幸好郡主逢凶化吉。”

      元嬷嬷是太后娘娘的身边人,也算是看着燕兰星长大的,是她的半个长辈。

      燕兰星笑了笑,“这些日子我也想太后娘娘了。”

      她今日穿的清雅,上身是浅蓝色短衫,外面罩着同色短袖褙子,一道烟蓝色下裙,如出水芙蓉般,倒是显气色,俏生生的往哪里一站,便能看出来伤病好了不少。

      宫墙垂下的影子将长长的宫道遮住。

      箐枝就跟在她身后两步远,燕兰星的眼睛落到地面的青石板上,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来。

      今年是宣佑三十五年。

      宣佑三十六年一月,她跟陆玄瑜成了婚,婚后三月太后娘娘因病去世。

      燕兰星脚步顿了一下,那时她连太后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再到宣佑三十七年皇帝驾崩,新帝登基。

      好像……燕兰星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到底是是什么呢?

      “郡主,熙华宫到了。”

      燕兰星没想出来头绪,只好压下心里的疑虑,她抬头一瞧,便看到太后娘娘站在那颗梧桐树下看着她笑。

      三年了,再次见到太后娘娘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燕兰星不由得鼻子一酸。

      “太后娘娘!”

      燕兰星跑上台阶,浅蓝色衣袖往后一飘,她站在太后面前,眼眶一红。

      上一世她成婚时,太后给她准备了好些嫁妆,还专门派人给她撑腰,仔细想来她前半辈子没受过什么罪。

      父母宠爱,家庭美满,可自从她嫁给陆玄瑜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太后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要哭了,你这孩子向来心大,怎么委屈成这个样了?说说,是不是陆家小子又欺负你了。”

      之前燕兰星来,她恨不得将宫外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讲给太后听。

      彼时少女怀春,有意识无意识,说的最多就是陆玄瑜。

      还好,燕兰星瞧瞧松了口气,太后还不知道陆玄瑜当街要娶宋琬青的事。

      应是只知道自己落崖了,但落崖的缘由应被人糊弄过去了,太后年事已高受不得气,这些事不知道最好。

      燕兰星摇了摇头,走到太后身旁,搀住她的袖子,“是见到太后娘娘太开心了。”

      太后笑了笑,“你这小丫头,就你嘴甜。身子可好些了?怎么就摔伤了?”

      原来只是摔伤,还好,若是太后知道她落崖免不得心里焦灼。

      “好多了,您看!”

      燕兰星转了一圈,一点也没有问题,蓝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荡开,像是一朵盛开的蓝色芍药,清淡的少女气扑面而来。

      太后已到耳顺之年,她头上生出来些许银发,身上气度雍容华贵但又不会让人有压迫感,燕兰星忍不住想要亲近。

      “好,那就好!我许久不出去了,走,去御花园里瞧瞧。”

      “嗯。”

      燕兰星扶着太后在前边,从后面看过去,倒真像是普通祖孙。

      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艳,清新淡雅的花香顺着微风飘过来倒也惬意,浓烈的阳光落到树上,又在树叶间隙落下斑点星光。

      有风起,倒也不至于燥热,四面有水,那就更凉爽了。

      燕兰星搀着太后走了半圈,在凉亭歇下,石桌上摆了些瓜果,燕兰星拿了个石榴一点点的剥。

      旁边的宫人要搭手,但燕兰星却是摆摆手不在意。

      如同红色水晶般的石榴肉,颗颗晶莹剔透,燕兰星仔细剥了放到一旁玉盏里,“我记得您最喜欢闻石榴的味道了。”

      太后眼里含笑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有心。”

      退婚的话就挂在嘴边,但是燕兰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若说自己要退婚,太后肯定要问个缘由。

      若是自己随意编一个,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太后,太后娘娘心思通透,仔细一想便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门道。

      她不想让太后替自己操心。

      到底要怎么说呢?

      话在自己嘴边来来回回滚了三遍,燕兰星还是没能说出口。

      太后瞧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燕丫头,说说到底有什么事?”

      “嗯?”

      燕兰星一惊,她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这丫头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说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

      自己有这么明显?

      燕兰星抿了抿嘴,打定了注意,“太后娘娘,我想跟……”

      “喂!快给我抓住它!”一道娇纵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燕兰星的话。

      还不带她有所反应,一道白色的影子直直的向着她扑过来。

      燕兰星下意识伸手一接,手抓着两道长长的耳朵,跟手里的东西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啊啊啊!燕兰星,你放开我的兔子!”

      燕兰星抬眼望去,瞧见一抹鹅黄色倩影,她就说声音怎么这么讨厌,原来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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