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探案]》杯盏千秋

16、第 16 章

　　红叶遥遥地朝远处的陈夫人看了一眼，“因为……夫人是最爱小姐的人，也是小姐最爱的人，万一夫人出了什么事情，小姐该多难过啊……”

　　所以，红叶最终还是选择暂时放下了那杯毒酒，去看看陈夫人是否安然无恙，在确保陈夫人平安后，再走向自己原本计划的道路。

　　因果循环，因为红叶对陈素素的感念之心，也让陈夫人在无形之中救下了她。

　　因为陈夫人将毒酒带走，县衙的人又来得很快，打破了红叶原本的计划，所以她只能选择另一种死亡方式——认罪伏法、毫不反抗。

　　所有一切真相大白，原因和过程却令人唏嘘，太多的无奈与心酸，桩桩件件拼连在一起，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既然嫁给孙思哲的不是陈素素，那孙家与陈家的婚约不如就此解除了吧。”时玉离忽然开口，把众人从各种思绪中拉出来。

　　孙家对此自然是毫无异议，一个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出自陈家，孙家怎么也不可能再娶陈家的小姐了。

　　陈老爷刚想挽留，就被傅时羽一个眼神震慑回去。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与孙家联姻的巨大利益，但孙家经此重创，孙老爷一蹶不振，只留下一个好赌成性的二儿子，孙家怕是要没落了。

　　陈老爷只是一时没明白这个问题，等他想明白的时候，也就不会执着于孙家了。而以陈素素的性格，也断然不是会被她父亲拿捏的人。

　　***

　　时玉离坐在四海客栈的二楼等人。

　　远远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但时玉离懒得下楼去迎接她们，只在二楼窗边朝她们招招手。

　　二人熟门熟路地走进时玉离房间，陈素素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坐下，“红英，把东西放下。”

　　时玉离也走过来在陈素素对面坐下，“不愧是陈大小姐，果然说话算话，说是十包就是十包。”

　　陈素素得意地扬头，“本小姐抢你一包，还你十包，说到做到！”

　　红英看着自家小姐和时玉离说说笑笑，自己也跟着高兴，笑着笑着却哭了，“时姑娘，还好你和傅公子救了小姐，不然奴婢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你们主仆真是一脉相承的喜欢哭啊。”时玉离回想起安慰红英和陈素素的场面，不由打趣到，气得陈素素拍了她正在翻看桌上梅花糕包裹的手一下。

　　不过现在时玉离手上的红痕已经完全消失了，加上陈素素也没用什么力，并不感到疼。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陈素素居然破天荒地吞吞吐吐了。

　　“陈大小姐，这可不像你啊。”

　　面对时玉离接二连三地打趣，陈素素带着怒气脱口而出，“你陪我去趟大牢！”

　　时玉离闻言收了玩笑，“判决下来了？”

　　“是啊。”陈素素也难过起来，慢慢转动手里的茶杯，“因为孙思哲害人在先，红叶复仇在后，所以红叶不需偿命，判了五年的牢狱之刑。徐大哥作为帮凶，判了三年。”

　　“那你娘？”先前陈夫人将毒酒壶带走，虽是无心隐藏在孙思远的院子里，但时玉离还是免不了担心被牵连。

　　“我娘没事，她带走毒酒壶，只是想救我罢了，张大人清明，并未处罚我娘。”

　　“那就好。”

　　时玉离和陈素素一起去了县衙大牢，路上，时玉离才想起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陈素素叹了一口气，才慢慢说出原因，“我一个人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时玉离没说什么，也懂了陈素素的无措。

　　她们两人先是跟着看管犯人的差役来到关着红叶的牢房门前，时玉离看着久默不语的主仆二人，适时问了一句：“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了。”然后陈素素就把手里装好饭菜的篮子从牢房的间隔中递进去，放在了门口的地上，“红叶，我们主仆一场，你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怪你了。”

　　“小姐，谢谢你……”时玉离第一次看到红叶哭，她在牢房内对着陈素素跪下叩首，“奴婢本以为与那恶人同归于尽也算报仇了，没想到还有为姐姐伸冤的一天，只要能为姐姐洗刷冤屈，奴婢这条贱命又算什么呢？我终于可以放心去见姐姐了。”

　　关于红叶姐妹在江夏县被冤害的事情，张炳已经将那件事的相关案件资料借调过来，要重审此案。事情虽然发生在江夏县，但涉案人员却是零陵人士，所以张炳重审也理所应当。

　　“说什么呢？”听完红叶的话，时玉离插了一句话，“人命也是很宝贵的，不过五年时间，等你出来后就可以去做一些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况且，你姐姐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

　　“阿离说得没错，你得好好活着！”陈素素佯装生气，“怎么，你只记得你亲姐姐，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小姐……”红叶的泪流得更多了，泣不成声。

　　陈素素拿出手帕给红叶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以后我和红英会经常来看你的。”

　　***

　　看过了红叶再去看徐维，陈素素的脚步就开始犹豫了，“阿离，要不我们不去了吧？我还没想好……”

　　“你不见他，你今晚睡得着吗？”时玉离拽着陈素素往前走。

　　陈素素嘴上说着不见，其实步子还是挺诚实地跟着往前走，但在时玉离都看到前边牢房里的徐维了的时候，却被陈素素猛扯一下停住了，转头就看到陈素素气呼呼又不好意思道：“你回避，就站在这里！”

　　时玉离无奈停住，“行行行，大小姐，你快去吧。”

　　其实说是让时玉离回避，但这个位置时玉离可以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应该也是陈素素故意这样做的，怕她冲动的时候做出什么事情时玉离可以阻止一下。

　　先开口的是徐维，时玉离看不清徐维的表情，但听得出徐维的声音是非常惊喜的，“小姐，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但下一刻，徐维的声音又黯淡下去，“小姐，对不起，你忘了我吧，我本就配不上你，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无耻……小姐，你以后一定会嫁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夫人会帮你找到的，但你最好不要听老爷的，他找的人不太可信……”

　　听着徐维莫名一种托孤的语气，时玉离不由感叹：陈素素喜欢的这人是个木头啊，她怕是要生气了。

　　果不其然，马上就听到陈大小姐发飙了，“嫁你个大头鬼，好，本小姐明天就去嫁人，轮不到你操心！”

　　“小姐，明天是否太仓促，还是要好好看看……”徐维认真劝道。

　　“噗嗤……”时玉离没忍住笑出声来，惹得陈素素回头瞪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傻？”陈素素隔着牢房的栅栏戳了一下徐维的头，“我喜欢，又喜欢我的不就在眼前吗？”

　　“小姐，你不怪我了？”徐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陈素素是什么意思后，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当然怪！”陈素素气呼呼地反驳，但看着徐维又沮丧地低下头去的时候，她笑着加了一句，“那就怪你三年吧。”

　　三年，刚好是徐维判决的时间。

　　陈素素说完这句，还没等徐维反应过来，就自己跑了，路过时玉离的时候，时玉离第一次从陈大小姐脸上看到了羞涩。

　　回去的路上，时玉离问道：“你真的要等徐维三年？”

　　陈素素放慢了步子，最后走到一棵柳树下停下，“阿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傻了，毕竟他们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带走，白白让我娘伤心了那么久。”

　　时玉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是她，可能她也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陈素素又说道：“你不知道，我从小和徐大哥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他把我带去山上的时候，日日受着良心的谴责，最后还是选择了去救红叶，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正直朴实的人，带我走这件事，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了。”

　　“再说说我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可我知道我爱他。从记事起，我的身边就是他，我好像注定就要爱上他。不管大家说我们多么不相配，可我们就是彼此相爱的啊，与我们两人而言，这就是最欢喜的事情，这便够了对不对？”陈素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时玉离。

　　时玉离缓缓点了头，或许陈素素说得没错，相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只要他们想要，想爱，便也足够了。

　　陈素素将时玉离送回四海客栈，客栈外等着的是陈府的轿子，陈素素在上轿前问：“你们明天要走？”

　　“对，今日太晚了，明早出发。”时玉离朝她挥手告别往客栈走

　　“好吧，刚好明早你定做的衣裳也都完工了。”陈素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脚步，又挪到时玉离身边对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做的衣裳可是有一半都是男子样式啊……”

　　“好了，你快回去吧。”时玉离不让她继续往下说，把她推到了轿子里。

　　陈澹之前就管不住陈素素，现在就更管不住了，经此一事后，陈素素开始接手陈家的生意，时玉离特意去告诉陈澹，她的那个大单子要交给陈素素做，也算为陈素素开了一个头。

　　第二日一大早，陈素素就带着陈府的仆人，把做好的成衣一箱一箱地往时玉离的马车上搬。

　　“还好你这马车够大，不然都没有你的位置了？”陈素素将自己又重新准备的各式糕点也放进去，拍拍手说道。

　　“没事，装不下的话就换个更大的马车。”时玉离也把从楼上拿下来的南花酒放进马车。

　　“怎么办，本小姐居然有点儿舍不得你。”陈素素抱了一下时玉离，“你以后记得回来看我哦。”

　　时玉离回抱住陈素素，犹豫了一下，转而郑重回答：“好。”

　　时玉离和陈素素分开的时候，转头向右边的街道看去：傅时羽正牵着马缓缓走来，暖夏晨间，阳光正好，微风卷起一瓣不知名的白花，从时玉离肩头飘走，花瓣到达的地方，是她的情之所寄、心之所系。

　　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本卷完。

　　注：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出自李清照《蝶恋花·晚止昌乐馆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