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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血路漫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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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临最后还是一个人出来的。
他捏着袖口中紧紧藏着那把要来的刀,朝着一个方向坚定走去。
从离开万一他们的视野后,江修临就收起了耳朵跟尾巴,变回了正常人模样。
在距离万辞等人将近六里之地,他停下了脚步。
迎面一支铠甲威凛的队伍也停下了脚步。
领头的将军一看,顿时乐了。
这个一袭白衣瘦瘦弱弱的男人不正是敬安侯身边那个小男宠吗?
如今居然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明李远那个没用的废物失败了,敬安侯还好好活着呢。
幸亏太子殿下是个疑心的人,陛下派了李远来,可太子又暗中找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没想到,真让他捡到了便宜。
敬安侯不知多宠爱这个男人,没想到到了这战场,竟然还将他带在身边,当真是放在心尖尖上。
只要抓住了他,何愁找不到敬安侯那个女人?
这剿灭叛贼的一等功,可就归他赵越了。
赵将军越想越兴奋,看着江修临的眼神一副势在必得的样。
一个弱不禁风的男宠,还不是动动手就能拿下?
他坐在马上,冲手下得意挥了挥手。
很快,重重士兵便拿着刀,将江修临给围了起来。
眼见包围圈越发缩小,江修临面上却不见一丝慌乱之色。
赵越哼笑,莫不是被敬安侯给抛弃了,心灰意冷,动了寻死的念头。
只可惜,这可由不得他。
江修临一动不动,眼珠僵硬缓慢地转了转,目光略过每一个逼近他的士兵。
眸中一片空洞。
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然而下一秒,赵越猛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包围圈中的男人缓缓抬眼,那对犹如蓝宝石般的眼睛散发着灼目阴森的亮光。
一对高高竖起的尖耳朵凭空从脑袋上冒了出来,紧接着,他身后甩出来一条一米多长的白色长绒尾巴。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怪物,顿时被惊得退了退。
可等他们再看过去时,江修临上颚的两颗尖利犬牙已经长得又长又刺眼,紧紧嵌在薄唇上,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茫然平静变得危险骇人,眸色深处覆满了饥渴,活像是要吃了他们似的。
士兵们脸色大变,纷纷扭头看向自家将军,想寻求应对之法。
不料,江修临在他们扭头的那一刻,猛地冲了上来,狠狠咬断了他们的脖子!
顿时,鲜血四溅,惨叫声连连。
眨眼间的功夫,江修临面前的士兵已经全部毙命。
他像是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似的,痴迷地蚕食着这些温热新鲜的血肉,眼睛逐渐由蓝色转变为淡淡的红色。
赵越已经被吓傻了,眼前的男人似乎失了神智,见人就咬,拼命吸干他们的血,无人敢靠近。
他提着刀,深吸一口气,猛地从马上腾空而起跳到男人面前,狠狠踹了一脚过去,直把江修临踢出好远。
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后,江修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跪趴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面前染红了的雪,虚弱地喘了两口气。
果然,他修炼境界不够,喝了生血后,修为只短暂地提升了一点,随即五脏六腑就开始被人血腐蚀,由内而外赤裸裸的灼烧感令他脖颈青筋暴起,痛苦不已。
赵越一边皱着眉头害怕地看着这个妖怪,一边握紧了大刀,兀自给自己打气。
江修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抹了一把嘴角。
望着手指上鲜红的血,他只犹豫了一下,便伸出舌头,再次将其舔舐干净。
赵越看着这一幕,狠狠骂了一句:“妖孽!”
随即提着大刀就冲了过去。
江修临闭上眼,眉头紧紧拧起,几乎是调动了全身的感官细胞。
在那柄重达几十斤的弯刀即将劈下来之时,他忽的睁开了眼,漆黑瞳仁转变为一道竖直黑线,周遭气流疯狂涌动,一股无形的劲道迸发。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挡了出来,那把似要将人劈成两半的大刀竟生生定在了半空。
赵越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无论他手臂如何使力,都无法撼动刀身半分。
像是有一股隐形的力将其死死锁住。
赵越害怕了,想要抽身离去之时,却发现身体也无法动弹。
他只能惶恐地看着江修临从他的大刀之下走过来,男人竖成一道黑线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随即,一道惨叫划破长空。
……
江修临擦了擦嘴角的血,拽住一旁赵越将军的骏马,不甚熟练地翻身骑了上去。
热烈的灼烧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
丝丝血迹从嘴角渗出,不管他怎么擦,总是会控制不住地涌上来,喉口一阵腥甜。
江修临趴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拽着缰绳,俯身贴在马儿耳边,嘴唇动了动,说了句只有他们俩能听懂的话。
而后骏马便长鸣一声,架着江修临往一个方向奔去。
路上,江修临拿出袖口里的刀,咬咬牙,隔一段时间就在小腿和手臂上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让血流了一路。
马儿载着他,一刻不停地狂奔,连续奔波了七个时辰后,天完全黑了。
跑着跑着,“轰”的一声,马身忽然直挺挺倒下,栽进雪丛中,身躯撞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声音。
连带着上面的江修临也被摔下来,几乎被埋进了雪堆里。
他脸色已经全白了,皮肤像是流光了血,泛着阴森可怖的白。
手臂和大腿上全是血淋淋的刀口,衣襟被血染了个彻底。
唯独那把匕首被他紧紧握在手中,血冻凝固在掌心。
痛楚麻木了他的神经,现在的江修临分不清什么是冷,什么是疼,只知道不能停在这里。
血要继续流,他也要继续走。
要赶在身体彻底被生血灼食侵蚀前找到援军。
好一会儿,江修临才撑起身子,缓缓爬到了倒地的马儿身旁。
它已经累断了气,身躯还是热的,只是眼睛已经闭上了。
连续七个时辰未进食休憩,寻常的马早就一命呜呼了。
江修临复杂地看着它紧闭的眼皮,动了动唇,哽咽着说道:“……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了一句:“对不起……”
片刻后,江修临张嘴,逼迫自己喝干了它的血。
喝完后,他脸色终于好了很多,于是继续上路,继续拿刀割开皮肉,寻着记忆里偷看来的妙青娘手上那份地图的路线走去。
此时已是月上枝头,但大地被茫茫白雪覆盖,宛如点了明灯。
江修临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走着,脚底板的皮肉被磨烂,血色脚印踩了一路。
他快要神志不清了,内外的折磨挤压着他的肉/体,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煎熬。
身上已经没有了可以再下刀的地方,血流的越来越少。
江修临一阵焦灼,于是他抬手,在手腕处狠狠划了一刀!
顿时,血喷了出来。
他咬紧了牙关,嘴唇不停颤抖,一边捏着不小心割的太大的伤口,控制着血的流速,一边行尸走肉般固执地往前行进。
……
妙青娘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心里希冀着能看到万辞的身影。
毕竟,他们这一路,没听说李远将军返朝的事。
也就是说,侯爷兴许带着人反将了他们一军,大获全胜也说不定。
只有妙青娘跟古仪,路上一直沉默不语。
假如侯爷真的胜了李远,也不应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抵达此地。
还有,那个江修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京城到处都找不到人,妙青娘急的几天没吃下饭,心里一直盘算着到时候怎么跟侯爷交代。
印文宣坐在马车上,时不时就要叹上两口气。
他是被抓来的,此行几乎搬空了他药堂的所有药材,妙青娘全然不顾他是否愿意,只记得万辞说的,来的时候带上印文宣。
哪怕是绑也要绑过来,连同他铺子里的药材。
于是他还没睡醒,就被一群突然闯入的人给绑进了这辆马车里,一同前往边关之地支援敬安侯。
最前方的古仪拉着缰绳,眉头紧锁。
他只想赶紧找到侯爷。
希望她一切顺利安好。
他眺望向侧方茫茫雪地,到处都是泛着暗色的白光一片。
如此明亮的夜色正适合夜晚赶路。
恰逢这时,江修临看到了远处移动的一排黑色人马,他浑浊昏暗的眼眸忽然就有了光亮。
原本气若游丝的神志一下子就有了清晰的方向标。
也不知道他是否看清了前路之人是谁,只是现在,江修临来不及过多思考,只要有人能注意到他,顺着他来时的路过去,侯爷就有救了。
他拼命跑起来,可虚弱的身躯根本就无法随心所欲地动作,没跑两步就摔下来。
疼,痛到心尖都在颤。
一呼一吸都仿佛在经历凌迟之刑。
江修临艰难吸气,他很想哭,可眼泪却流不出来。
真的好疼,身上皮肉炸开,他的每根神经都在叫嚣着痛。
但他无能为力,只能在这生不如死的折磨中耗尽心力忍受。
要站起来啊……
他对自己说,侯爷还等着人救命呢。
试了几次,双腿像是废了一样,没有了知觉。
江修临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没用。
身后的血痕清晰明显,但从远处看却几乎瞧不见。
眼见着队伍越发走远,江修临再次看向了手里的刀,咬紧了下唇,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
……
走着走着,古仪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他朝着侧方的那块黑点看去。
漫山遍野的雪,苍白一片,唯独那一小块颜色发沉发暗,且在不断扩散范围。
他眯了眯眼,怎么觉得,像是个人?
这个念头一出,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好奇心驱使下,古仪驾着马,离开车队往那片区域走近。
前行的队伍不得不因为他这个举措而停下。
妙青娘皱了皱眉,不明白古仪忽然是怎么了,他们要急着赶路,现在马儿也该休息好了,接下来应是快马加鞭冲过去找侯爷才对。
只见朝着侧方走去的古仪忽的顿了顿,随即猛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疯了似的冲到了那块发黑发红的雪域里。
妙青娘一见,似是觉出什么,于是她吩咐好手下原地待命,自己则是也驾着马,朝着古仪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