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销魂》堃堃君

41、第六章 久别重逢 第四节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舒适惬意，可莫嫣然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烦乱得很，既担心轩子玉病情，又疑惑他与洛儿的关系，心好似给人捏着箍着压着，透不过气来。思绪也如风中落叶，漫无目的飘散。忽而想到慕容家血案，忽而想到水若寒。难道...难道真是幽灵宫所为？不，子玉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他怎么能容得下水若寒？她抱紧头强迫自己别再想下去。不会的，不会的...薛牧云的声音还是回荡在心头，“嫣儿，轩子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那番担忧连旁观者都动容。
　　“薛大哥...”想起薛牧云，莫嫣然翻身坐起，自己应该给他去封信。
　　她坐于桌畔良久，写了撕，撕了写，折腾良久。纠结再三终于只写了简单几句，告知对方自己已平安到达，若有机会会悄悄探查慕容家的血案。
　　信写好后，她借着月光将信鸽放飞，鸽子在空中盘旋一圈展开翅膀向东飞去。莫嫣然望着鸽子消失的方向，心忽然轻松了片刻。
　　她正欲回房，空中一阵轻响，连空气都带了一阵悸动，白影一闪，轩子玉立于她面前。月光下，他的脸似玉般透明冷硬。他抬起手，莫嫣然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着的竟是那只她刚放飞的鸽子，心中顿时有些慌乱。
　　轩子玉甩开鸽子，展开信笺，面上慢慢浮出讥诮之色，“莫姑娘原是来查案的。”
　　莫嫣然不知如何回答，嗫嚅道：“如果我说我想证明你是青白的，你信我吗？”她头越垂越低。
　　轩子玉勾起她下巴，“看着我。”
　　莫嫣然避无可避，只得对上他的眼神，“...”她的眸光似水，星星点点泛着委屈的涟漪。
　　他放开她，“若我说，就是我做的呢。”
　　“你...” 莫嫣然瞪大了眼睛，回想苏少卿的话，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轩子玉的声音再度响起，“人人都是幽灵宫为歪门邪道，多加一条罪名又何妨？”
　　莫嫣然“霍”的抬头，“你千万不能这样想，若不是便不可承认，纵使天下人误会，也总有澄清的一天。”
　　轩子玉反问，“是么？”
　　“嗯。”她扶住他手臂，“你相信我！”
　　轩子玉眼神下移，望住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她急忙松开，“对不起...”
　　轩子玉依旧没什么表情，“无妨，你愿意扶着、搂着、抱着，都随你。”
　　莫嫣然的脸瞬时红了，低低地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她低头摆弄自己衣带，他的手臂却伸过来，“有劳莫神医。”
　　他还是如此清瘦，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她将三指搭上去，他的体温较常人为低，当触碰到他冰凉沁人的肌肤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抖了一下。
　　一瞬间，去年深秋竹韵谷内的场景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寻剑、采药、缝衣、饮酒...
　　她强自收敛心神。
　　轩子玉的声音也如他皮肤般清凉，“如何？”
　　莫嫣然轻轻将他衣袖放下，轻轻道：“还好。只要别...”
　　“别什么？”他侧过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她忙低下头，声音小的自己都听不清，“只要少近女色...便没有大碍。”
　　轩子玉似笑非笑，“我若不听呢？”
　　莫嫣然心中一阵翻覆，她强自压了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你。”说罢便欲回房。
　　轩子玉将她拦住，“这不像一个大夫该说的话。”
　　莫嫣然咬着嘴唇，“你对自己性命都不爱惜，我又能怎样？”
　　他将她拦腰抱起，“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拼命挣扎，“放开我，我要叫人了。”
　　他的呼吸擦着她脸颊落入她颈子里，“随你。”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稳定有力的心跳，他较常人为低的体温——这久违又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越过一片竹林，便是一片湖泊。暗蓝的湖水倒映星空，似一大块宝石。四周草虫鸣叫。二人轻轻落地。
　　莫嫣然感叹道：“竹韵谷外也有这么一块湖泊，是漱玉潭流出去的水聚集而成。”
　　“我知道。”他拉她坐在湖畔。风吹在二人身周，他们如同浸在湖水中，冰凉惬意。
　　“有时...”轩子玉自嘲地笑笑，“我会想念那里。”
　　“什么？”她声音轻颤，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轩子玉不答，伸个懒腰，枕着宝剑躺进草里，漫天的繁星倒影在他眼中，他的眼里便也有了星星。
　　“子玉...”她轻轻唤出在口中翻覆咂摸了无数次的名字。
　　“嗯？”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勇敢抬头，却赫然发现他衣衫红了一片。“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他挑挑眉，“你啊，你刚才挣扎时每一下都蕴藉着深厚内力，你不知道？”
　　她跺跺脚，他何时学会了胡扯。
　　她急忙将他扶起，解开他衣襟，打开包裹的布条，但见左肋下有一处寸许的伤口，伤周已成暗红色，旧痂上覆着新痂，最深处正往外涌着鲜血，想见是好了坏，坏了好。
　　莫嫣然倒吸一口气，“你再不在意，会感染没命的。”
　　他挑眉，“你心疼？”
　　莫嫣然懒得理他，急忙敷上药粉，又为他重新包扎。布条要从他后背绕过来，她怕弄疼他，只得离他很近，看起来就像是她在拥抱他。她红着脸，撑着剧烈的心跳，总算包扎好了。
　　“江湖险恶，你...多加小心。”她声音掺杂了悲涩，有些含混。
　　他心中一暖，忽而想起什么，讥刺道：“你对每个男人都这般关心？”
　　莫嫣然一愣，慢慢红了脸。
　　见她侧垂着头，肩头微微抖动，他心里一痛，“我…无意伤你…”
　　“没关系。”她缓缓摇头。
　　“你哭了?”他扳过她，强迫她脸对着自己。她不敢看他，敛着眉眼，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晶晶莹莹，灼伤了他的心。他缓缓靠近，极轻极轻地吻去那滴泪。她秀眉蹙起，似一支雨后梨花，有一种迷离凄清的美。
　　“嫣儿！”他心里一动，扶住她脸，“你喜欢我？”
　　她绝望地闭闭眼，“是，如果你因为这个看轻我，我也无话可说。”
　　轩子玉沉默片刻，“不…我开心的很。”
　　莫嫣然苦笑，望着天空，我喜欢你又如何，喜欢你的姑娘那样多，而你...来者不拒。她拼命将泪水忍回，忍得让他心疼。他心头一热，毫不犹豫地吻上去。“不要！”她想推开他，却如蜻蜓撼柱。她的唇好软，带着特有的芳香，他沉醉其中情不自禁地允吸，浑身都燥热起来，“嫣儿！”忽然舌尖传来淡淡酸涩，他一怔，明了是她的泪水。抬起头，她蹙眉闭眼，睫毛轻颤。那双睫毛好轻，轻盈得像一个梦；它们又很重，重得如同沾了雨珠的羽翼，再也飞不动。他心中泛起一阵难以形容的酸涩，用尽残余的理智将她放开。
　　“抱歉！”说也奇怪，他不缺女人，但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把持不住自己。
　　莫嫣然身子后撤，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是个…轻浮的女人？”
　　“不。”他摇头。
　　“那么…”她鼓足勇气，问出了在竹韵谷没有问的话，“你呢？你的心里…可也有我？”
　　“我？”轩子玉一怔，这个问题他从未认真想过，然而不想并不等于没有答案…
　　莫嫣然见他双眉紧蹙迟迟不答，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她低低道：“你不用说了，我都已明白…”失落化为繁星散落湖中，“时候不早了，公子也早些歇息吧。”她起身回房，留给对方一个落寞的身影。
　　他心痛莫名，“等等…”恰在此时，东南角一缕烟花激射升空旋即绽开成一个玉牌，轩子玉瞬时变了颜色，转到莫嫣然前面，咬牙道：“莫姑娘，我轩子玉此生没有也不会爱任何人…”
　　莫嫣然脸色瞬时苍白，愣了片刻，方机械地翕动嘴唇，“谢谢你…告诉我…”
　　见她身子摇摇欲坠，明明想哭却拼命忍住，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伸手相扶。莫嫣然触电般避开，“别碰我。”她后退两步，“给我留点儿自尊吧。”说罢掩面而去。
　　轩子玉望着莫嫣然消失的方向缓缓弯下身子。良久，心中那痉挛般的疼痛方过去。轩子玉咬咬牙，向东南角掠去。
　　水若寒正等候在此。
　　“说吧。”轩子玉面无表情。
　　“咱们和…”他声音低下去，“的合作成了！”
　　轩子玉扬眉，“真的？”
　　水若寒点头，“是！属下还查到莫风清行踪？”说罢又凑到轩子玉耳畔嘀咕一阵。后者问道：“星曜阁呢？”
　　水若寒道：“星曜阁并无异动。”
　　轩子玉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水若寒口中答应，脚下却不动。轩子玉蹙眉。水若寒嗫嚅道：“属下有几句话…”他见轩子玉眉头蹙得越来越紧，知他不喜啰嗦，忙道：“宗主…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莫姑娘…”
　　轩子玉冷哼，“你怕我会因为她放过星曜阁？”他泠泠目光扫过来，水若寒只觉得脊背发寒，急忙跪下，“属下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