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晨光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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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离州，光锡城。
天尚未亮，城主府内灯火通明，竟是早已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顾宪脚步匆匆，路过府内某一座院落时忽然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他寻声望去，却见一个身着里衣披着长袍的男子静立在门口。
顾宪叹息一声，率先打了声招呼，神色略显歉意，“不好意思文先生，把你也吵醒了。”
对方微微摇头，走到他面前躬身行了一礼，道：“城主一脸疲惫，可是小少爷又生病了？”
“是啊。”顾宪叹了口气，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安儿又发了高热，适才方睡下。”
他本是寒门子弟，自幼吃尽了苦头，长大后参军立下战功得人皇器重，又与靖雅长公主奉旨成婚，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一跃坐上光锡城城主之位，得尽权势，统管整个离州。
只可惜政治联姻，他与妻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多年来一直相敬如宾，直到八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发生了关系，这才终于诞下一子。
他为其取名为顾安，只盼幼子一世安康。
怎奈天不遂人愿，这孩子是个早产儿，自幼身子骨孱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三天两头的发一场高热，他请过无数名医却都束手无策。
甚至曾有大夫断言，他儿活不过十岁，如今孩子已经满七岁，距离大夫所言不到三年，他们夫妻俩看着孩子一天天衰弱，日渐忧心。
思及此，顾宪苦笑一声，客气道：“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文先生再去歇息会儿吧。”
文宣没有依言离开，偏头看了眼周围，眉间微蹙，语气疑惑：“这天还未亮，城主要去何处？”
闻言，顾宪双手背后，面上温和了一些，“安儿向来喜欢一品阁做的糕点，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去买些回来，他醒来刚好能吃。”
一品阁是光锡城极富盛名的糕点铺子，他们做出的糕点色香味俱全，极少有人能挑出毛病，而且每月都会向宫中进贡，乃是皇商。
文宣了然，勾唇笑了笑，嗓音温和轻柔，让人听着如沐春风，“城主不妨多陪陪小少爷，他醒来若是看不见您，恐怕会不高兴。至于这糕点，小生替您走一趟便是。”
听见他要主动跑腿，顾宪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这种小事，怎好麻烦文先生。”
“不妨事，小生也挺喜欢小少爷。”文宣依旧笑的温和。
话到此处，顾宪也不好再推脱，点头应道：“如此，那我就替安儿多谢文先生了。”
文宣点头目送顾宪离开，转身回去关上了院门，黑夜遮掩之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径直回了房间，察觉到什么，脸色微沉，低喝道：“出来！”
话落，房间内烟雾乍现，烟雾散后，两名男子凭空出现。来人身材高瘦，穿着同色系的黑袍，脸上各自戴着一副金色的面具。
“二爷。”两人俯首跪地朝文宣行礼，语气恭敬。
此刻的文宣，虽还是方才的衣着，神态语气却与之判若两人。
他见是自己人，抬手从脸上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原本妖孽的容颜，道：“你们怎么来了？”
玄漪恭敬回答：“主子不放心二爷，派我和玄祁前来相助。”
文宣……
不！
现在应该说是言奚了，他轻轻笑了笑，冰冷的眼神泻进一丝春光，宛若冰雪消融，红梅盛放，天地万般色彩都在他的昳丽下失了色。
“那丫头还有心思来挂念我？看来行事一切顺利。”
他的小师妹，跟他一样与人族有仇，如今归来便是为了复仇。
四年前复出玄灵宫，他主内，她主外，是以外界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因此在玄灵宫时，他用的是本名，如今重回故土复仇，他化名文宣潜伏在顾宪身边，而小师妹则以玄灵宫宫主的身份出面，行事会比他方便许多。
不过，只要灭了慰城拿到那个东西，他和小师妹就不必再畏畏缩缩，可以恢复真正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报复人族。
言奚目色微暗，收了思绪，抬头看向暗卫。
“君离忧偷跑来了光锡城，我一直派人在暗中护着她，狗皇帝抓不到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来的正好，想办法让我们的人全身而退，我去会会这君皇族的六公主。”
言奚沉声吩咐，小师妹亲手训练出来的人，能力自然是上乘，办事他放心。
“是。”玄漪和玄祁齐声答应。
“还有，”言奚侧头看了他们一眼，“顾宪对我还未完全放松警惕，你们若有事可去徐府找徐啸，他会转告与我，切莫轻易再来见我。”
二人应声，转瞬又消失不见。
言奚低头，看向手中的人.皮.面.具，眸色危险，露出一个嗜杀的笑容。
一刻钟后，房门打开，踱步而出的男子风度翩翩，相貌清雅俊秀，却不显惊艳。
外人见了也只会道，那是一个文弱书生。
的确，出了那道门，他也只是城主府的一个门客。
文宣，文先生。
***
黎明前的黑暗，唯有九天明月照亮沉睡的楼宇。
男子挑灯走在空旷寂静的街道上，步履缓慢，神色从容，长杆下的灯盏前后摇摆不定，他却恍若未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步伐杂乱无章，只听声音便知来者众多。
男子停步，静立等侯。
不过片刻，前方拐角处便出现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姑娘，她一见到他就开始不管不顾的大声喊道：“救命！”
话音未落，拐角处又涌出来四五个蒙面男子，其中一人手中拿着的大刀对着那小姑娘就砍。
小姑娘躲避不及，猛的侧头闭上了双眼，嘴唇翕动间似乎说了什么。
远处的男子目光一暗，手中灯笼迅速脱手朝那持刀的蒙面人袭去，蒙面人被灯笼击飞，刀尖堪堪擦过小姑娘的身体，划开了她的衣角。
君离忧猛然惊醒，下意识的后退数步，她转头想要去看看前方的男子，腰间却袭来一股大力将她往后一拉，接着她跌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君离忧愕然抬头，只见对方正是刚才救了她的那名男子，她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
文宣将君离忧护在身后，与身边的几名蒙面人近身搏斗了起来。
约摸一刻钟后，四五个蒙面男人或坐或躺的在地上哀嚎不止。文宣斜斜扫了他们一眼，伸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袍，轻轻开口吐出一个字。
“滚！”
地上的几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爬起来就开始跑，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文宣转身看向呆愣的小姑娘，眼尾浮现起一抹笑意，“看痴了？”
“啊？”
君离忧迷迷瞪瞪的回神，她现在还有点懵，危险就这么解除了？
文宣轻笑，嗓音温柔戏谑，“姑娘，你流口水了。”
听见这话，君离忧下意识的抬手去擦嘴角，手指摸到唇瓣时才意识到被耍了，气怒不已。
“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又当如何？”
她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对方打断，他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君离忧的思绪无意识的被他带着跑偏，羞恼转瞬消失，拧着眉开始思索。
“救命之恩应当……应当……”
“以身相许。”
她还未想出来，身边男子的面孔突然在眼前放大，对方说话时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脸上。
君离忧蓦然红了脸，伸手把人推开，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你……你……你干什么？”
文宣被她猛推了一下也不恼，看着她目光依旧柔和，神色间也恢复了正经，“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为何被人追杀？”
君离忧见他不再戏弄自己，装模作样的伸手理了理刚才逃跑时被风吹乱的头发和衣服，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试图抢回主动权。
“公子问别人这种问题之前，难道不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文宣一怔，顷刻回神，恭恭敬敬的向她作了一揖，温声回答：“小生文宣，现居城主府，乃其府上的一名门客。”
闻言，君离忧眼睛微瞪，惊讶的看着他，语气里难掩惊喜，“城主府？你是顾宪府上的人？”
文宣眉间微皱，目露疑惑，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得到准确的答案，君离忧笑开了眼，声音也变得欢快，道：“我叫君离忧，顾宪是我的姑父。”
大皇兄说的没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救她的人刚好是素来疼爱她的姑父府上的人，见到姑父时定然要让他好好谢谢人家。
想到这，君离忧双手合十，目露哀求道：“你既然是我姑父府上的人，那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求求你了。”
文宣似是才回过神来，面上一副惊讶之色，“姑娘竟是……君皇族的公主？”
“嘘！”君离忧下意识的就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这里没有什么公主，你就当我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好了。”
文宣瞪大眼睛看向她，君离忧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的举动，连忙松了手，不敢抬眼再看他。
“公主……”
文宣刚开口，君离忧就猛的抬头瞪着他，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文宣无奈的笑了笑。
“姑娘放心，小生不会把你的身份说出去，姑娘若是想见城主，小生自然可以带姑娘去见。只不过现在还不行，小生还有些事情需要办，不知姑娘可介意等一会儿？”
君离忧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听见这话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不着急。”
文宣轻笑出声，一字一句纠正道：“姑娘，小生不叫‘你’。”
君离忧咬了咬唇，有些窘迫，“那个……你适才说你叫……”
刚刚她的注意力都在城主府上，他说的名字她听了也没记住。
文宣神色温柔，显然未曾介意，他开口，吐字清晰且柔和。
“文宣，文字之文，宣纸之宣。”
说完，他笑了笑，又道：“姑娘可以同他们一样，唤小生文先生。”
君离忧点头，她明白，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光锡城的人。
“文先生要办什么事情？”君离忧好奇询问，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跟着你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出门办的事，肯定是姑父交代给他的任务，有关公务的话，她女子之身随同恐怕是不太方便。
“不会。”文宣言语温柔，“小生只是去一品阁给小少爷买些糕点而已。”
君离忧松了口气，不打扰人家就好，想起表弟，她的神色雀跃起来，“你是说顾安？”
文宣点头，静静地看着她。
“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安儿了。”君离忧抬头回视他，催道，“文先生，我们快点去吧。”
“好。”文宣应下，跟着她向前方走去。
天光不知何时升起，月亮的光辉渐渐黯淡，太阳自东方冒出了半个头。
街道上只有一男一女在行走，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盏长灯忽明忽灭。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晨光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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