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程》大写字母K

37、番外04

　　“欢迎回家，于教官。”

　　随着郑秀妍推开门，于文文踏进了阔别二十多载的家。

　　她在客厅里站着，哪也没去，什么也没说，环顾四周，家里的装饰，一点一滴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电视柜上多了一些照片，大部分是研星的，还有母女的合照，在这些照片的中间，是那张研星满月时的全家福，也是唯一一张全家福。

　　郑秀妍把她和自己的外套挂在玄关，站在那里，看着熟悉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自从三个月前于文文返回地球，她就在医院里待了整整三个月。

　　第一个月不准任何探视，一个从来不胡思乱的科学家，却在那一个月里日日担心局里的人对她隐瞒于文文的生体状况。好在，只是她想多了。

　　之后的两个月，看到她为了重新适应地球环境和重力努力复健的样子，好几次忍不出流泪，这三个月自己哭的次数加起来快要超过等待的这二十一年了。

　　“家里什么都没变。”

　　于文文转身对郑秀妍笑着说，她的头刚好半遮住窗外打进来的阳台，郑秀妍看着，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她，宇宙让于文文衰老的速度变慢，倒是自己……

　　郑秀妍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刚想说什么，于文文走过来，搂住她的腰。

　　“你也没变，郑教授。”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让郑秀妍莫名的害羞，心中起伏的心跳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频率。

　　“瞎说，我都老了，都要有白头发了。”

　　于文文看着她，眼底是怜爱和疼惜，面前的这个女人，把人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给了航天事业，给了她们共同梦想，给了这个家和自己。

　　她抱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伏在她耳边。

　　“郑秀妍，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在天台上跟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女孩，我爱你的样子，更爱你永远执着和坚定的内心。”

　　郑秀妍的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反抱住于文文，放肆地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我真的好想你。”

　　二十一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

　　郑秀妍无法保证“星程1号”是不是能成功返航，而迎接于文文归来的世界，又会不会变得面目全非，在返回舱门打开之前，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两个人，一个抱着不确定等待，一个怀着忐忑归来，支撑她们的，是无论距离时空，都紧紧相融的心。

　　房间里，灯只开了一盏，郑秀妍半躺在于文文怀里，脸上泛着红晕，依旧浓密的长发散开在于教官的身上。

　　她笑着看她，她低头又吻了她，绵密湿润，于教官那操作飞行器的手指仿佛开启了另一重宇宙的探秘，不停深入。

　　一声声喘息和起伏，叫醒了这个平静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正式宣告女主人的回归。

　　“研星呢？”
　　“你终于想起女儿了？”

　　听到郑秀妍稍稍有些沙哑的嗓音，于文文笑地心满意足，她搂过她。

　　“也可以不想。”

　　于文文说着就想咬上郑秀妍的耳朵，被没好气地阻止了：“你怎么这么多年了，还会吃女儿的醋。”

　　“没有啊，我只是，更想你。”于文文一本正经地说。
　　“想我？想我什么？”郑秀妍一本正经地反问。

　　“想你……唔……”于文文来不及说出更具体的想念，就被郑教授偷袭了。

　　两周后，于文文被授予上将军衔，郑秀妍以家属身份参与典礼。

　　在后台，她亲手为于文文整理军装，她抚了抚她的肩章，转正了她的风纪扣。

　　“好了，我的小于教官，准备好了吗？”

　　于文文后撤一步，立正，对着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Abel的墓前，于文文也是如此坚定地敬礼，问她可不可以把梦想的分给她一半。

　　“郑教授，你愿意和我一起，继续延续我们的梦想吗？”

　　“我愿意。”

　　在授予军衔的仪式上，于文文站在台上，身姿挺拔，目光如炬，新肩章在灯光照耀下闪着光。

　　台下郑秀妍满心喜欢，她的星星回来了，而且，更闪耀了。

　　典礼结束后，两人一同被航天局邀请参观现役预备航天员的闭环式训练。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告夏教官，星程预备役二队队伍调整完毕，请您指示。”

　　夏树笑着摆摆手说：“大家都稍息吧，今天是这个环的最后一天，我给你们请来了你们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稍息之后，年轻人们抑制不住地兴奋，他们从刚才就看到了跟着夏教官一起来的人，穿着秋季航天局常服，肩章上的三颗星星格外醒目。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于文文，于上将，从下一季度起，将正式接管整个星程计划的训练，包括你们预备役，大家欢迎。”

　　有力又连续不断的掌声中，于文文向所有人敬礼。

　　“另一位是……”

　　“教官我知道！郑教授嘛，研星的母亲，星程计划首席研究员，于上将驾驶的星程1号就是她主导设计研发的～”

　　“就你话多！”夏树佯装严厉：“大家欢迎郑教授。”

　　又是一阵生机勃勃的掌声，郑秀妍微微鞠躬致意。
　　于文文看着这群年轻人，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和老朱她们，她笑了笑。

　　“大家不用这么拘谨，今天我和郑教授来，就是来看看你们，和你们聊聊天，认识认识，再过不久，我就是你们的教官和战友。”

　　夏树听到于文文的这番说辞，仿佛被她招入“星程计划”的事情就在昨天，大家看着她，在等着她的指示。

　　“看我干嘛，于上将也是我的教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在一阵欢呼声中，年轻人们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她们先是就地而坐，还给三位前辈都空出了位置。

　　“看得出，大家很听你啊。”于文文边走过去边小声对夏树说。

　　“害，我都是学您，还是您的方法管用。”夏树笑着回答。

　　“的确，于教官带我那阵子，我也很听她的。”郑秀妍看着于文文说。

　　几个人坐到了年轻人们之中，不少好奇心重的已经准备好了一堆问题要问于文文，一群人聊着笑着，其乐融融。

　　“哎，于上将，郑教授，你们是来接研星的吗？”
　　“对哎，研星呢？”

　　确实，于文文今天最大的目的，其实是来看女儿的，回家两周时间，研星都在闭环里。

　　只是刚才进来，队伍里没有她，自己和郑秀妍默契地没有过问，一来是因为她们都清楚训练制度，二来不想搞特殊，毕竟研星的身份已经够让她被人另眼相待了，于文文经历过，不想让女儿也有这样的困扰。

　　“哦对，我都忘了说了，研星她……”

　　「哐～」

　　就在夏树想起来要解释的时候，训练大厅的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两个穿着秋季航天员训练服的女生，一个短发过耳，另一个长发马尾。

　　于文文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不光是因为她看过照片，更是因为她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不，她的眼睛，更像郑秀妍。

　　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她们走过其他人，站定到夏树面前，敬礼，然后长发马尾女生将手中的平板交给了夏教官。

　　“报告夏教官，研星的离心机训练已完成，这个是完成记录，请您过目。”

　　郑于妍星的脸上，还有离心机训练留下的充血痕迹，她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但余光还是时不时地看向那个人，那个人自己盼了二十一年的人。

　　夏树看着训练记录，一阵激动，她把平板递给了于文文，训练记录的数值后，还跟着这个数值在航天全系统的排名。

　　于文文看到，郑于妍星最新的训练数据，在全系统排名第一，也就是说，她的这次离心机的重力数值，找过了自己当年刷出来的记录，她把平板给了其他人，让他们传阅，当年于司令对自己那种自豪感，如今，她也体会到了。

　　“研星。”于文文走到女儿面前：“你比我，更厉害。”

　　这是郑于妍星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于文文叫自己名字，她曾经无数遍看过她离开时录给她的视频，那里面也有她叫着自己，可好像和现在听到的，很不一样。

　　郑秀妍在一旁捂着嘴，默默地看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终于站在了彼此的面前，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研星冲着于文文敬了个礼。

　　“于上将，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欢迎回来，作为星程计划的预备航天员，我很期待未来和您并肩作战的日子。”。

　　所有人都安静了，没有人想打扰她们。

　　于文文走过去，把女儿敬礼的手拿了下来，刚要开口，研星又说：“作为女儿，我很想你，也一直期盼着可以和妈妈还有妈咪一起生活的日子。”

　　说完，研星有些生疏地给了于文文一个拥抱，于文文先是一愣，然后回应了她，她们彼此还很陌生，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陌生不会持续很久。

　　长发马尾的女生看到郑秀妍擦着泪，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干妈，给，研星姐抱于上将，还没抱我熟练。”

　　郑秀妍本来还沉浸在一家人团聚的心情里，被朱宇唐的这句话给拉了出来。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朱宇唐调皮地笑了笑，走到郑秀妍身边：“您……别告诉她，我不想她训练分心。”

　　郑秀妍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不认为女儿不知道，毕竟她和她妈妈一样，都是情种。

　　郑于研星二十三岁的生日，尤为热闹，不光是因为于文文回来了，还因为她被正式任命为“萤火计划”的正式航天员。

　　“萤火计划”隶属于“星程计划”，是该计划第二阶段的重要方向，主要是对火星的密集探测和研究。

　　这天，她的二位奶奶和爷爷也都来了，还有小姑姑小姑父，各位干妈们，局里退休的没退休的干部，于总设计师和夫人及儿子等等等等都来了。

　　“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是啊，但是前浪依旧翻滚不歇啊。”

　　于司令和几个相熟的老战友们开着玩笑，正逢研星带着朱宇唐来敬酒。

　　“哎哟哟，怎么能让小寿星敬酒呢！”

　　“爷爷，您就别笑话我了，我是带小唐来给您敬酒的，她害羞，不敢自己来。”

　　于司令看着自己孙女的手牵着朱家女儿的手，那叫一个紧啊，乐呵呵地拍拍朱家女儿的手臂，拿起酒杯。

　　“小朱啊，来，爷爷敬你，希望你和咱们小研星，能一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你俩呢，以后去了太空，得照顾着点对方，知道吗？”

　　“知道了，爷爷/知道了，于司令……噢不对，知道了！爷爷！”

　　朱洁静看着不远处的这一幕，手肘怼了怼于文文。

　　“哎，你女儿把我女儿拐走这笔账，怎么算啊？”
　　“你怎么知道是我女儿拐的你女儿？万一反过来呢？”

　　“你这人，你也不看看研星是谁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知道吧？”

　　“那你过奖了，我可不敢当，不过……我是不是又赢了你一次？”

　　“……于文文你真的，胜负欲经久不衰。”

　　“聊什么呢？”郑秀妍和唐诗逸凑了过来。

　　“聊孩子呢，你看她们俩，手牵手找爷爷奶奶们敬酒去了。”朱洁静指了指不远处。

　　唐诗逸看了过去：“这俩孩子，给我们敬酒了吗？”

　　郑秀妍笑着说：“她们啊，精明的很，爷爷奶奶都搞定了，还怕我们反对啊。”

　　“那不一定啊，我还没点头呢！”于文文突然开始唱反调。

　　郑秀妍走了过去，勾住她：“那于上交是不准被点头了？”

　　于文文感到自己的腰被捏了一下，她看了一眼郑秀妍，无奈地笑了：“点，现在就点。”说着，就大幅度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被于文文这操作给逗得都笑开了。

　　研星生日一个多月后，就是中秋，中秋后，她和小唐就要执行第一次航天任务，去空间站驻扎六个月。

　　“研星，你这次去是不是要做你的第一次太空行走？”

　　“对，不过现在的技术和你那时候已经都有不同了，就连行走服都已经更新了好几代了，你们可以放心。”

　　“我和你妈咪，倒是不担心你这个，只是，你会不会觉得，相比其他家庭，我们家聚少离多，让你……”

　　“妈，如果你真的担心这个，早在我出生前就该担心了，我反而觉得，比起人家，我们家，其实拥有的更多，再说，现在全息投影技术那么先进，你们要是想我了，打给我就好了～”

　　“你妈才不会想你呢，她啊，巴不得你赶紧上去。”

　　“啧……”

　　出发前的中秋，她们像普通家庭一样，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一你句我一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简单地在家里吃了顿饭，结束之后，开车去看了爷爷奶奶们，拍了一张大是全家福。

　　晚上，于文文躺在床上，搂着郑秀妍，她想起了吃饭时候研星的话，不禁欣慰地笑了。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真的把研星教的很好。”

　　郑秀妍听到于文文温柔的低语，转过身抱紧她：“你也是啊，于教官，你也把女儿教的很好。”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突然同时看向对方笑着说：“中秋快乐/中秋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郑秀妍有些吃惊。

　　“因为我在太空的二十一年里，每一年每一个节日，我都会提前听到你录好的节日快乐……”于文文看着郑秀妍，拨弄着她耳边的碎发：“郑秀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以后的日子，我会把缺了的这些我爱你，都补给你。”

　　“傻瓜，我一直记得的，你告诉过我，你可以爱我很久很久……”

　　郑秀妍抚摸着爱人的脸庞，眼角的泪，和于文文的吻一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