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杀手安妮

2、第二章

　　李岚舟撑着伞站在塘边，雨水像老天爷落下的石子，敲进水里。几年前移植的睡莲第二年便长势茂盛且聒噪。
　　“你真的不去吗？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他的告别式，你连面都不露，是不是太冷漠了啊。”
　　小水扭着腰，左边扭一下，右边扭一下，扭的人好不心烦。真想一脚把她踹下去。
　　“枉费我今年努力生长，原本还攒了好多鲜嫩可口的莲子，想着他下次来吃。这人这么说没就没了呢。”小水扯着莲叶擦眼泪，一脸伤心。小水喜欢任思晨，因为他温暖的就像一个小太阳。
　　李岚舟没接她的话。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任思晨和她一起站在湖边。那时候，池面上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任思辰觉得这样太单调了。过了几天他便找人移植来了一片睡莲。当天晚上就有人站在李岚舟床前，边哭边骂娘，这个人就是小水。李岚舟嫌她吵，手指一勾让对方闭上了嘴巴，顺便把她扔回了池塘里。
　　“哎~”小水叹了口气，“当初如果不是我受伤沉睡修养去了，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让那臭小子移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来。”
　　李岚舟睨了她一眼，说：“没关系，我可以拔了你再一把火烧了。让你有机会重新投胎，下辈子做人。”
　　“哎呀~人家说笑而已嘛~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小水急忙辩解。她知道，这种事儿李作家做起来一定会毫不手软。
　　“咦~李岚舟的姐姐来了。”
　　人还没走近。
　　“那你还不走。”
　　“走什么，反正除了你，谁也看不到我。”小水下意识的又开始扭了起来，李岚舟一脚把她揣进了水里。
　　整天絮絮叨叨的，真是，烦死了。
　　“小舟。”
　　沈莹撑着伞，站定在李岚舟不远处。
　　“雨下的这么大，怎么在外面站着啊，还穿的那么少，不怕感冒吗。”沈莹看了看李岚舟身后的一池莲花，顿了顿又说到：“早上我去了一趟......”
　　没等对方说完，李岚舟便直接略过沈莹走进了屋内。
　　自从李岚舟搬到山里独居开始，任思晨是来的最勤快的人。
　　任思晨还在公司做练习生的时候，不管多么辛苦多么疲惫，每周至少上山一次。也不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每次来只是陪着李岚舟吃饭，喝茶，散步。在李岚舟工作的时候帮他打理下院子，修修房屋内陈旧或者损坏的物件。然后再看看李岚舟这儿还缺些什么好下次来的时候给添上。
　　李岚舟不爱聊天，也不喜与人相处，他就一直默默的陪着。家里，除了照顾李岚舟日常起居的杨思思，就只有任思晨被允许来看她。
　　偶尔，沈莹会想：小舟和思晨如果可以在一起，那么她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想着想着，没等到好消息却传来了噩耗。
　　李岚舟突然觉得烦躁，她又走了出去。
　　“如果你是想来看看我好不好的话，我挺好的，我没事，你走吧。”
　　杨思思泡了壶热茶放在廊下的桌子上，看了李岚舟一眼，随即走开了。
　　多事。
　　他们就这样靠着连廊的墙壁，握着茶杯一起喝着热茶。大雨渐渐停止，雨过天晴后的晚霞，总是比平常时候更显温和。
　　沈莹手指摩挲着杯子，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要不要回趟家？她生日快到了，爸爸说她想见见我们。”
　　李岚舟面不改色，没有回应。
　　“我其实已经不介意了。”
　　“但也并没有原谅她不是吗。”李岚舟语气笃定的看着沈莹。
　　她们，一个随父姓沈，一个随母姓李。血脉相连，是今生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的家人。可是，家人也分配不配。
　　“我的才华就是她的才华，我的成就就是她的成就。这是她当年说的。”
　　沈莹没说话。
　　“也许你觉得我冷漠绝情。但我如果不这么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她，都是致命的伤害。”
　　李岚舟语气平静，仿佛再说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有多少次差点死在她手里，她又有多少次以死相逼。我只想你以后的日子至少是平安幸福的，我只想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哪怕平凡一点也无所谓。”
　　沈莹猛地抬头。这是从前的李岚舟从未对她说过的话。自己的妹妹，这么多年，看似冷漠无情，却原来是如此的爱着自己。
　　想想她也确实没有什么立场来劝说自己的妹妹。作为受害者之一的她，更清楚那些挥之不去噩梦，那些不堪的过去，那个终于摆脱的人，凭什么原谅。
　　确实，不是所有血脉相连的人都能称之为家人的，而能成为家人的也并不在那一点所谓的血脉。比如任思晨之于李岚舟。
　　“你也很喜欢姐姐吧，姐姐也是。”说着沈莹就要去牵李岚舟的手，被李岚舟避开了。
　　“妹妹喜欢自己的姐姐，不是当然的吗。”
　　沈莹只当自己的妹妹在害羞。
　　“那你喜欢小晨吗？”
　　李岚舟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搞不清楚她的意思。“我不知道。应该喜欢吗？”很多很多的时候，她分辨不出自己的情感，搞不清楚爱是什么，喜欢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沈莹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个小可怜。自己也是个小可怜。

　　一张小小的餐桌，一盏幽幽的灯光，只有李岚舟一个人在独自安静的吃饭。
　　山里的夜，总比城市里的更凉一些。夜晚又下起了大雨，李岚舟睁着眼在黑暗中默默听了一会儿雨声，渐渐地睡去了。
　　所以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在房间的角落里，小水摸着屁股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这样无波无澜的日子持续好几个月。终于有一天，李岚舟看到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长了一株无名的杂草。一个非常非常不显眼的位置，以至于她也是非常意外的发现的位置。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那个每周会来陪自己吃饭，喝茶，散步，默默陪着自己不多话的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那个下午，她蹲在那个角落里，嚎啕大哭了一场。从此，内心的角落多了一块湿漉漉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