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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霜月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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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的秘密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那无量流火。
可是在几年之前,当点竹闯荡江湖第一次遇见霜月的时候就碰了壁,谁曾料想过这个人不老不死,竟然就是那后山的异变之人,那无量流火自从诞生而来的使命,就是为了杀掉霜月,反过来说,只要不打开无量流火,霜月也不会死。
但凡点竹的心思再大度点,说不定霜月也不会想着启动无量流火来灭绝无锋,某种意义上这个起因也是因为自己,霜月觉着自己活的够久了,无论生死,她都值得。
“可是,你真的舍得吗?”
往日的旧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雪重子迎着风雪,那平静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关切,也不知道是在问他自己,还是在问霜月。
或许,两者都有。
等到宫子羽他们急匆匆的赶到这边来的时候,入眼的就是她们两个浑身都是血的模样,点竹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她还是不服气的瞪着霜月,而没入她胸腔的刀刃插在她身上,仿佛都没有感觉似的,就连是宫子羽他们来了,都不曾挪动目光。
“你真好啊。”点竹看着霜月哼笑了一声,一把扯着她的衣领让她靠近自己,如今霜月在自己手中,那群宫门的废物也不敢轻举妄动,“有这么多人担心你、爱护你,是不是已经不舍得他们了?”
可是你注定要死在我点竹的手中。
这是你的命运。
点竹又轻笑了一声,她毫不在意的握住了那边闪着寒光的刀刃,就算胃部传来灼烧的感觉,她也直起了身,转瞬之间,她另一只手的铁指甲就扯上了她的手臂,“你们可要想好了,只要你们迈过来一步,她就得死。”
“你!”
“无耻小人!”
宫子羽颇为气愤的骂道,可是看着霜月那呼吸不畅的模样,却又不敢贸然行动。
他掐着手心,都不曾发觉自己的手心都被掐出了血。
“宫子羽,”宫尚角此刻的表情也不是很友善,他的眼睛都红了,布满了血丝,天色暗下来,倒是衬的他更加恐怖了,“远徵。”
他轻声的呼喊身旁二人的名字,宫远徵一瞬间就明白了宫尚角是什么意思,宫子羽听着也点了点头。
“我说了!”点竹眉头一皱,指甲更加陷入了□□之中,她狠厉的说道,“你们再走一步!她的小命就会丢!”
“你觉得宫家的人都是好人吗?”听到她的话,霜月嗤笑了一声,她的手同时也钳制着点竹,如若不是点竹掐着她的穴道,不然她还有力气吼话,不过就算她不说,宫家的人应该也会明白霜月的意思。
“不,他们都是疯子。”
点竹还没有细细思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下一刻,只见宫远徵的手中就飞出了无数飞虫,那是蛊虫!还是最猛的蛊虫!点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蛊虫之最,她转眼一看,就准备把霜月当挡箭牌,可是哪里会这么容易,学习了花雪月三式的宫子羽可谓进步迅速,几个刀起刀落之间,就把点竹逼得节节生退。
然而还不止,宫尚角的力度更深,他压根就没有想着留手,“你是在威胁我吗?”
他们三个人完全就跟不要命了的向着点竹冲了过去,又配合的无比契合,几个招数落下,点竹就没有了招架之力。
再加上霜月之前对她的伤害,这更是雪上加霜。
“咳!”点竹猛地咳出一口血,她已经快到了尽头了。
“霜月,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的眼里到底在注视着什么。”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
“是虚无。”
你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如今,你也一直装着假惺惺的面庞关心着宫家人,可是他们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入了你的眼睛。
不,没有人。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入你的眼睛。
“不,你错了。”霜月抽出那把刀,血液飞溅的到处都是,她冷冷的看着点竹,眼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听着她的声音,点竹抽动了一下嘴角,好似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天她也是如此平静的望着自己,只是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只是那尘埃里面的灰尘,不值得留恋,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又听到那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为什么要杀掉你,不是为了我自己。”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把无锋灭掉吗?”她叹息了一声,眼角带着泪水,“这也算是了解了我的心愿了——”
至少,在这一刻……
点竹看着她,像是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记住她的脸庞。
依旧跟多年以前的一样年轻、美貌。
那面纱轻柔的落下,露出了那不能用人间话语形容的绝色来。
“阿月!”
四周忽而开始猛烈的抖动,在下一刻,不知道何时出现的雪公子和还有花公子都一同出现在了霜月的身后,雪重子带领着他们,在几个跨步之间就来到了宫子羽他们几人面前,“走吧。”
“走什么走?!阿月还在那里!!”
“阿月姐姐她不走吗?”
宫尚角忽而意识到了什么,把刀刃对准了雪重子他们,“你们可是要拦我?”
“她要寻死!”宫远徵喊出声,把之前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你们如今要拦我——”
“不是寻死,”雪重子抬起眼来,面对三个怒不可遏的人,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像是在说一件家常事一般,“只是……时间已经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宫子羽紧握着刀,那是他最后一关试炼冶炼的刀,他看着霜月的背影,眼角染上红色,“你是说,我要见死不救吗?”
“点竹已死,根本就不用她牺牲!无论是无锋还是其他的什么,我都会灭掉!”
雪重子抽动了一下嘴角,他的手也在颤抖着,可是他最终握紧了手中的刀,无情的带着他们离开这个地方。
“走——”
“你们不应该在这里。”
“忘记我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宫子羽发现自己的所有记忆都在倒退,玩笑的、快乐的、心动的——所有的一切,都在缓慢的倒退,在记忆里面越来越模糊。
不对、不对!
我的记忆!
在忘记她,在忘记她的面貌、忘记她的声音,忘记她的一切。
“我活得够久了。”记忆里面的霜月是如此明媚而又鲜亮,就像是最美花期绽放的花骨朵,柔和美丽,她轻轻的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却让他进一步的后退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别再为我伤心了,本来,这宫门就是自由的。”
所以,宫子羽,也没必要再为这无量流火背负命运了。
你应当是自由的鸟,你应当是自由的风。
你应该一直往前,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子羽,你要成为一个好执刃。”
“——好,我一定好好保护你的,阿月。”
“……保护我就不必了,还有更多的人值得你保护。”
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一个小哭包啊。
阿月、阿月。
我不要忘记你。
宫子羽想要伸出手,抓住那抹身影,可是那火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整个雪天燃烧,它的火焰很大,但却又是有意识的,他好像听到了她的笑声,他抬起头,看着那火焰燃烧成了凤凰般的模样,拍打着翅膀——向着无尽的苍穹飞去。
火焰把整个雪天燃烧、照亮。
寒风吹着他的脸庞。
宫子羽不停的哭泣着,雪化成水珠,不停的滴落,在他的手心流失。
他捧着雪,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雪被她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寒冬不再寒冷——
她把冬天燃烧成了春天。
“好温暖。”
“可是——”
我记不清你的模样了。
我再也记不起你的名字了。
你……叫什么呢?
那火焰飞向无锋的方向——此后江湖再无无锋,再无统治者,江湖一片安宁。
只是那一日的凤凰却成为了人们茶后的日常话题,总是要被拿出来说一说,可是就如她最开始的那般,无人知晓的她的名字、无人知晓她的样貌。
她就宛如风来去自如,想吹向何方就吹向何方,她宛如花终会开花结果,凋零在无人应声的泥土里,她就宛如雪落下枝丫,无声的充斥着他们的世界,她宛如月,孤月挂天,霜月寒。无人再知晓她的名字。
“我要去寻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干练的衣服,如今他修得内力已经不需要厚重的衣服,曾几何时也有一个人拿起了披风为他披上。
“她是谁。”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一定要寻她。”
翻山越岭、跨越山河,在那灯火阑珊处,他终会寻到她。
在那世界的尽头,他们终将重逢。
他终会自由,她也不再孤单。
“我记起来了。”
“你的样子。”
“你的名字——”
月亮挂在山间,从林间传来一阵悦耳的乐律,他的弹琴的旋律与那吹笛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的心跳倏尔快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那林间的影子,如同最开始那般喊着她,“阿月,上面冷,下来吧。”
她轻轻一笑,就宛如蝴蝶那般,迎着风、迎着光跳入了他充满爱意的怀里,不顾一切、毫无顾忌的奔向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