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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弼县神罚之地风雨欲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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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蚕光颔首,半个月前蛮州大军溃败的消息传来,县府园子里安海王的侍从和婢女也陆续被调走了不少,她早该想到的,但是最近因为医馆的事,她哪里会去想这些。
兰大人或许是想告诉她安海王此番回中洲大京是受罚。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不好明说,便选择了什么都不说。毕竟她是民,他与安海王都是皇亲国戚。
她将一盒新茶放在茶桌上,道:“是弼县产的新茶,三天前一个熟人送来的,给您留了一盒。”
兰镜照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绪蚕光已经习惯了他的漠然,可这样一个连眉眼都感受不到一丝温情的人,他为她翻案,给她裁衣,也帮她建了这间医馆。但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且始终保持这样的距离,像是两个了解不多又客气的熟人,对他她始终不敢尽信。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帮她教导她,她想过许多可能,比如他只是看上了她的容貌,毕竟她是个好看的人也曾自负美貌……她能让他看上的也只有这张脸了。
可每当她面对他时,她所谓的美貌也变得苍白,像他这么美的人还会看上她这张脸吗?
“轰隆——”
后院传来货架倒塌的声音,大风敲打着门窗发出呼啸声。
“大人,起大风了。”她虽然说得镇定,但下一秒窗外电闪雷鸣,她的身影微颤。
兰镜照放下茶盏:“原本我还说能缓上几日再解决,如今看来不用缓了。”
她不能完全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您也觉得这雨下得诡异?”
“哦,蚕光也发现了?”他眯眸一笑。
绪蚕光:“……果真是这样吗?”
兰镜照只是没有告诉她如果没猜错此刻弼县的低地恐怕已经被洪水吞噬了,洪水将要席卷整个弼县,或许弼县地势最高的宝山也无法幸免。
在狂风与惊雷中夹杂着一阵阵马蹄声,等绪蚕光回神,大门已经打开了,风裹挟着雨水直往屋内灌,她看到风檀骑着马停在外面,他的身后是一排身着铠甲是骑兵。
“公子,小船已经备好了,共计五十架。”
兰镜照站起身:“先疏散县中百姓,能救多少是多少。”
风檀带着士兵消失在大雨里。
绪蚕光想到了县府:“大人,县府的人,棋师大人她们?”
兰镜照不慌不忙道:“不必担心。”
绪蚕光看向门外,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仍在继续,她想起风檀那张苍白的脸,又侧眸看向兰镜照,他似乎并不不担心风檀。
“蚕光如果累了先去休息,时间不多了,等有人回来便要出发了。”他说着,凤眸瞥向门外,挥袖间大门合上了。
绪蚕光想问出发去哪里,可再看向他时,他坐在茶榻上一手撑着头闭着眼。
她唇角无语的下压,于是也跟着坐下,趴在桌上闭上眼睛。
她都不知道窗外电闪雷鸣,为什么还能入睡得这么快。
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只是奇怪,梦中的人全都看不见脸,她能感受到梦里这个主视角的人是她自己,却也看不见自己的脸。
迎面走来有人和她说话,喊出的名字却让她有些陌生。
面前这个没有脸的人,看身影有五六分像兰镜照,可她知道这不是他。
若真是兰镜照她应该会立刻确定是他的。
他对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当他的身影在梦境中消失,她仿佛看到有水从天上奔涌而来,她想后退的那刹那,也听到耳边大雨声,雷鸣声,还有风檀喊她的声音:“你倒是醒醒,睡死了?”
绪蚕光真的醒了,外边天还是黑的,医馆里只剩下她还有刚进来的风檀?
绪蚕光揉了揉眼睛:“兰大人呢?”
“刚走。”风檀说着将一件斗篷递给她,“你快点披上,跟我走。”
她接过斗篷,一展开有些眼熟,眼熟这上面绣着的兰花,她没有多想而是穿好后,问风檀:“去哪?”
风檀答:“弼县要被淹了,现在去桃县。”
绪蚕光仿佛早就想到了,只是回首看了一眼医馆。
风檀晃了晃手中提的包袱:“走吧,该拿的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
绪蚕光却是问道:“宝山不会有事吧……”
风檀:“应该不会,但你也知道一个宝山放不下弼县那么多百姓,以防万一还是去桃县最妥当。”
二人说话间已离开医馆。
这是绪蚕光第一次骑马,她不太会,但也不陌生。
骑行至山脚后,绪蚕光才看到弼县低地已是一片汪洋。
这样震撼的场面,令她头皮发麻。
风檀哼笑:“吓到了?”
绪蚕光摇头,她只是想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降雨引发的洪水。
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几个时辰前兰镜照会是那样复杂的神情。
风檀:“城中没有船了,最后一架船公子去接棋师等人,你我趁着洪水还没淹没山路,逃出去。”
绪蚕光看向风檀:“风大人带路。”
风檀只是一笑,淡淡道:“绪蚕光,是生是死,全看你能不能跟上了。”
她也跟着一笑:“风大人,此番若是活下来,你我二人也是生死之交了。”
风檀猛咳一声:“谁跟你生死之交。”
他虽如此说,语气却并没有不好。
说话直接风檀已驾马狂奔而去,绪蚕光不敢迟疑跟上他。
天快亮的时候,二人仍在赶路,风檀大概感受到了绪蚕光的体力不支,稍微放缓了一些,等她追上来,他吼道:“不能懈怠,我们走过的地方随时可能被淹没。”
绪蚕光喘着气:“这已经是四方山了。”
也说明洪水已经蔓延至四方山了。
“风大人你身体还好么?”她似乎是停了好一会儿才问出这个问题。
风檀噎了好一阵,握着马缰的手似有些泛白。
绪蚕光再道:“从我认识风大人的第一天起,风大人的脸色就很差。”
风檀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有告诉她。他是岐黄风氏后人,却也是拿来炼药的药人,因为他不是嫡出,便只能成为嫡出兄长的药人,从小到大都是陪兄长试药试毒的器皿,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他的兄长死了。
这些事只有公子知道,其他人他一个都不想透露。
大雨越来越大,没有停歇的迹象,风檀自觉他的体力都有点透支了,何况绪蚕光。
风檀:“我发了信号,有船会向我们靠近,我们得去找他们。”
绪蚕光:“若要去找船岂不是得往低处走,那样不是更加危险。”
风檀:“没事,他们也在找我们,应该是有事耽搁了,按理我们早就该看到船了,不该一架都没有看到。”
绪蚕光也发现了,是啊,走了这么远一架小船也没有看到。
二人向低处走了不到半里路,见一片汪洋。
原来洪水离他们始终不过半里路……
“风檀,你看那里!”
风檀闻言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一架小船在洪流中挣扎着。
船上隐约看见三人一匹马。
不待风檀看清,只听绪蚕光道:“是傅鸢还有棋师。”
风檀错愕的看向她,但此刻也不容许他多想,他向船上的人挥手,见对方毫无回应,他一把扯开绑在黑色护腕上的某样东西。
只听空中一声尖锐的炮鸣。
绪蚕光还未回神的刹那,又是“轰”的一声。
那船艰难的向他二人的方向驶来。
风檀看清躺在傅鸢怀中的棋师,还有船上那匹马,公子让他去找绪蚕光前和他换了马,这匹马原本是他骑的。
“公子呢?!”他惊慌失色。
傅鸢摇头,风檀又看向撑船的下属,下属支吾半晌答道:“之前翻船了,等从水里爬上来,再一看就剩下我们三人了,大人和另两个管事都不见了……”
傅鸢也哭着道:“刚才那一阵风格外大,棋师大人晕过去此时还未醒,我想兰大人和两个管事应该是刚才那阵子被水冲跑了……”
绪蚕光向船尾拴着的马瞥去,又看向傅鸢怀中躺着的棋师,只看到女人一半袖子被撕裂露在外边白皙的手臂上数条狰狞的血痕。
属下看向风檀:“风大人快上船,这里不能久留。”
他说话间大风呼作,船似有要翻的迹象。
二人牵马上船,一切妥当后,风檀和绪蚕光蹲至棋师身旁,风檀将怀里的药瓶递给绪蚕光,又看向属下:“无论如何先将女眷安全送到桃县。”
他看着仍在翻涌的洪水,眸色深沉,仿佛原本一片青黑的眼底此刻又多了几条褶子。
风檀看向绪蚕光:“你照顾好她们,我去撑船了,他的体力不支了。”
绪蚕光点点头,她转身去给棋师处理伤口时,风檀正和属下说话。
属下:“风大人,真是奇了怪了,你们没上船时那风刮得吓死人,而且洪水中到处是激流与漩涡……”
风檀的唇角微扯。
属下颤声道:“您可别不信,当时那场面我都没法描述了。”
如果不是兰大人将他们捞上船,此刻他们恐怕也失踪了。
他们的议论声渐小,绪蚕光处理好棋师手臂上的伤口,盯着昏睡的棋师看了一瞬,只觉女人的脸白的毫无血色,她心下一紧,下意识的将手指搭在棋师的手腕上。
只片刻,绪蚕光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只差一点就要惊呼出声。
而此时,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咳嗽声,傅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喊道:“大人,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