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itsok

13、走亲戚

　　吃完饺子大伙儿坐在廊下休息，宋大伯看着没有遮挡的日头说：“院子里还是要种颗树，要不然大中午的也太晒了。”
　　桂枝把廊檐的草席子挂起来，“我家院子小，井又占地方，种了树，竹床就没地方放了。”靠山村家家户户夏天都会在院子里放个竹床，早晚的放张小桌子吃饭喝茶比待在屋子里凉快多了。到了晚上，洗完澡竹床上一趟，看漫天银河，大人们指着天上的繁星，带着孩子一个个形状的辨认，北斗七星像勺子，那四歪的看着像做坏的凳子，非要叫什么“拙婆娘撑帐子星”，谁家蚊帐装歪了就一定是家里的婆娘不会撑的缘故？桂枝常指了各种星星的名头说些“凡是家里有点子不好都是女人的错，男人是没长手呢还是没吃饭呢？”
　　日头西斜，宋大伯起身带了几个孙子回家，走出门又转回来，“老四捎话来，说这几天空闲到他屋里头耍几天。”

　　桂枝身子重，让春芽带着弟妹去。
　　二春媳妇说：“我要给爷奶做饭，小家伙调皮离不得人看着，就不去了，青土你们帮我带着去城里住几天。”商定了要去的人和日期，便各自回家收拾不提。

　　春芽把做好的麻纸袋装了一匣子，河边的青麻又长出来新的麻头，趁出门前，春芽带着柱子狠割了几框回来，麻头调了三五罐子，一罐子给宋阿爷，一罐子留给桂枝送粥，剩下的带去县城或卖或自己吃。
　　盐腌了一晚上的咸鱼刚刚入味，对半切开在油锅里煎熟了码在罐子里倒上卤水。
　　清了一夜的小米虾剪去虾须，捣烂了一层虾一层盐，封号口发酵个大半个月就是一罐又咸又鲜的虾酱，炒菜包包子什么的放一点，很是提鲜。

　　等麻杆再次沤入水坑，春芽带着拌麻头，腌鱼和虾酱坐了宋大伯的牛车和弟弟妹妹侄子们去县城送老四家。

　　宋大伯赶着牛车在太阳升高之前进了县城，宋盐菜在县城西门进去再走一小会就到了，整条巷子不是吃食铺子就是杂货铺子，热闹得很。七八个孩子在牛车里忍不住叽叽喳喳东指西点，春芽在宋盐菜门口下车，四叔看到了出来和宋大伯一起拉着牛车拐进后巷，宋盐菜铺子后面有一个小院子几间屋，大多平常放着盐菜，东厢连着铺子单有一间放着铺盖，平常进出货晚了或者隔三差五宋老四会在这里住一晚，看铺子也是看盐菜，卧室旁边有一间小厨房，厨房有一口大水缸，单立着一个灶头，平常烧个水煮个粥什么的。西厢是长廊，廊下堆着柴火和空罐子，院子里没有井，平常吃水要送水的从甜水井挑过来，两个铜子一担。春芽把带来的菜罐子放到柜台，和四婶闲话。一会铺子里进来两个棉布大褂的妇人：“掌柜的，是不是乡下亲戚来了，有新菜吧？”
　　“有呢，有”四婶一边招呼客人一边示意春芽，“快，给赵厨娘张厨娘说说。”张赵二位厨娘是县城私塾赵秀才家的厨娘，私塾虽说只得七八个孩子，加上赵秀才一家一共十来口人，每天做饭是件大事，因此上请了两位厨娘专管灶上活计。赵厨娘是赵秀才本家乡下的婶子，张厨娘却是县城请的帮工，说来是赵厨娘管着采买，张厨娘做菜却更好吃，因此赵厨娘总是拉了张厨娘一起来买菜。
　　宋盐菜味道好，张厨娘时常来买了配菜，因此知道宋老四乡下的亲戚常送了时令菜来，每次张厨娘分去一半还多。这两天买菜总是绕到宋盐菜来，就是等春芽的“亲戚菜”。春芽为难的看着四婶，小声道：“这次没做多，是青江里的鱼虾，很养人的。阿娘专程叫我带与四婶自家吃的。”
　　“小娘子莫怕，”赵厨娘笑道，“我们知道你是孝敬你婶娘的，我这是从她嘴巴里扣食儿。这些菜价高得很，回头让她给你裁布做新衣裳。”
　　“这是青江里捞的杂鱼和米虾，杂鱼先腌后炸再用酒糟卤过的，吃的时候拿一条出来蒸热了就行，不用再调味了。这个是虾酱，炒青菜炖豆腐下一点就好，咸得很，不用另外落盐的。这是拌麻头，就是青麻的尖尖，吃个味了。”
　　“各分一半给你们，”四婶从货架上拿下来三个小罐子分了一半出来。张赵二位厨娘抱了罐子心满意足的离去，四婶把袖着的手伸出来，掌心两个银元。
　　“这么多？”春芽惊了，“这可比盐菜贵多了。”
　　“这也就是吃个新鲜，”四婶收了银元，“你要是天天弄了来卖，一半价也不值了。”
　　“就这些我做了三天呢，”春芽道：“哪里能天天弄来。”
　　“难做就对了，”四婶塞一个银元给春芽，“这就叫物以稀为贵。”

　　宋老四带着宋大伯牵着牛车拐道后巷又转过两户人家，来到一个两进的院子，第一进正房三间，没有厢房，只得一个大院子，门边一个门房一个牲口房，宋老四卸了门槛让牛车进屋，院子就是纳粮的时候村民们堆粮食的地方，绕着院墙修了长廊。村民头一两日把粮食运来，看粮食的人或是门房用凳子随便铺个床或是直接在廊下铺了草甸子囫囵将就一晚。宋老四还将左边的长廊拓宽，又让宋阿爷编了几挂竹席子，有人在廊下睡觉就挂上，要想多舒服是没可能，但是纳粮的时候气温尚可，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足够了。
　　第二进院子正房同样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第一进正房住着宋老四夫妻，第二进原本春花春蕊姐妹，春花月前已经嫁去了府城，春蕊一个人在家正无聊得很。春蕊出来给大伯问好，然后拉了春苗进屋，“你跟我一起住。”宋老四指着东厢两间屋子，“小子们都睡这边，赶紧把东西放好，中午去林家铺子吃小炒。”

　　宋大伯送了孩子们吃过午饭就回去了，柱子一行在县城逛铺子买糖果看杂耍，宋老四甚至带他们去看谭家班练功，一个个只看得眼花缭乱，恨不能唤宋老四夫妻作亲爹娘。

　　春花嫁出去家里只有春蕊一个，不是跟着爹娘看铺子就是一个人在家，春花春芽来了，几个女孩儿这个花那个朵的，春蕊还教会了春苗打络子，什么如意结双喜结，编了好几个。出来做客系了裙子，配上新编的络子，四婶看了忍不住说“有小姐的样子。”一行人直住了七八天，还是宋大伯来牛车拉了他们回去，春蕊一手拉了一个，眼泪汪汪地不肯放春芽姐妹回去，还是四婶看不下去，拍板“乡下凉快了，春蕊回去住一阵，看看爹娘也好。”一句话，春蕊立刻跑回房间，“我收衣服，你们等等我。”

　　春蕊到了乡下立刻跟着柱子捞鱼，和春芽结伴上山，掐花捻朵，好不快活。等宋四叔夫妻来接的时候看到黑了一圈壮实不少的春蕊，四婶忍不住扶额，“你这是晒了日头晒月头，就没住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