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 伊奇]雨的管弦乐》Sokuya.Kaorukawa

1、一 雨的管弦乐

　　一 雨的管弦乐

　　阴雨已经在这个地区停留了一个星期。
　　“明天，大概就会停吧~……”
　　长发男人的修长身影靠在漆黑阁楼的窗棂旁，嘴里又念叨起这几天一直重复的话。

　　真希望能早点完成工作啊。

　　伊路米小心翼翼地将钉子拿在手里，盯着外面没有人的街道。无力的雨水丝毫没有减小的倾向，灰色的云层仍懒懒地停留在天上不肯离去。细长的雨线从房檐上落下来，让人觉得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然而，对于职业杀手来说，这点小障碍算不了什么。

　　“揍敌客家族的血脉里流淌着从远古时就具有的野性本能，所以才能在任何环境中生存下来啊……”

　　伊路米就是从小被这样的教诲培养出来，现而今成为了家族中荣耀的一员。冷眼、瞄准、然后出击——这只是他的天职罢了，也是他古老的家族在现世生存下去的方式。伊路米知道自己并不是人们口中的拜金主义者，当一个他完全不认识、不了解、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的人倒在自己眼前时，他也曾有过小小的内疚。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而且是在他童年时期才有过的内疚感。

　　“如果不杀掉他，我们就有可能被杀啊。”

　　伊路米依稀记得，讲着这番话的父亲正在哄他怀里刚满月的弟弟。奇犽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银发，像一颗在黑夜中闪烁的新星，冰冷的、继承了父亲的淡色猫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伊路米无法避开那双想要看透他的猫眼，只能以杀人时的冷静极力掩示自己眼中的紧张情绪。
　　他是个危险的小孩。

　　“KILLUA……那样盯着别人看的习惯很不好啊。”
　　伊路米用力握了握手里的钉子，将有些散乱的视线重新集中在雨落下的街道。
　　今天的任务是暗杀某个商界的巨头。他平常很不屑接类似的工作，因为一般这种人没有像政客们那样的自保措施。也就是说，这次暗杀没有一点悬念，比一杯白开水还要无聊。
　　其实是自己也如此的无聊么。
　　一沓破旧的纸片印上政府授予的名称就可以轻易换走人们手里的黄金，同样，这沓看似废纸的东西放到他的手里，就可以轻易换走一个人的命。
　　伊路米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脑海里一些没有头绪的问题好像又一起钻了出来。奇犽的那双猫眼在家中幽暗的地下室里闪动着，既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同情他。
　　“我只是想知道~哥哥你是怎么杀人的呢？”

　　我只会因为无聊而杀人。
　　但对你而言，我的无聊就是一些像父亲那样的空洞说教么？
　　奇犽你不懂得大人的“空虚”才是啊。

　　雨点渐渐变得小了，之前被雾气笼罩的街似乎一下子豁然开朗。一辆黑色的加长型劳斯莱斯从街道不远的拐角缓缓驶来。

　　伊路米紧紧盯住那辆朝自己这边驶来的汽车，屏住呼吸重新定位它的坐标。
　　司机…确认……轮胎…确认……目标人物……
　　他抬起握着钉子的手，熟练地将它摆出攻击时的姿势。房檐上雨线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在他的眼前形成了一条绝佳的准线。
　　伊路米静静等待着汽车驶进自己的攻击范围。忽然，一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正好照进他所隐藏的漆黑阁楼里。正在徐徐行驶的汽车一下子提高了速度，想要立刻从他的眼前开走。然而，伊路米手里的钉子已经飞了出去。

　　“哥哥？……”

　　熟悉的童声从他身后的雨中传来。
　　伊路米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去。
　　被天蓝色透明雨衣所包裹的奇犽正站在街道中央望着他，他的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物体。伊路米认得那个东西，是奇犽床头经常摆着的猫咪储钱罐。
　　是父亲送给奇犽的。

　　“KILLUA……”
　　伊路米小心地将钉子收起来，然后拢了拢被雨水打湿的长发，以平时那种机械般的声音说道，“你一直在跟踪我吗？”
　　小小的雨衣轻晃了一下，奇犽踩着溅起的水花朝他慢慢走过来。
　　“我没有跟踪哥哥，”他走到伊路米身前，抬起头盯着他，“我想吃巧克力球了。”
　　“……上次不是已经买过给你吗？”
　　“那是哥哥买的。我想自己买一次。”

　　在重新恢复灰暗的细雨后面，那双猫眼变得格外锐利。一股血腥味随着雨水的冲刷，慢慢涌了上来。伊路米难以把视线从奇犽身上移开，只得努力保持住自己暗杀时的冷静，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
　　“今天的哥哥真奇怪啊，”奇犽望着沉默不语的伊路米，朝他笑了一下，旋即又好奇地向他身后倒在地上的尸体望去，“任务完成了吗？……”
　　突然，他呆住了。
　　几枚钉子直直地插在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的心脏上，裸露在外的因惊恐而扭曲的脸好像还在有生命似的尖叫。他身下的雨水不断将一些污浊和血迹冲走，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血腥味。
　　奇犽站在伊路米身旁，愣愣地望着这一切。
　　“KILLUA，……”伊路米很想对弟弟说“不要看了”，但马上又把话咽了回去，“……这就是我们揍敌客家的生存方式……你怕了？”
　　空洞的说教，总是空洞的说教。

　　“没有啊，哥哥。”

　　猫眼转过来，直直地望着他。天空上与阳光扭曲变幻着的阴云同样在奇犽的眼中反映着，那之下，两片薄薄的红润嘴唇轻轻吐出和自己一样冷静的话语，
　　“那是巧克力工厂的叔叔呢，怎么会怕。”

　　伊路米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瞬间停跳了一下。

　　“只是，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球了。”

　　绵绵细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变回了滂沱的大雨。伊路米身后的尸体已经被雨水冲洗得没有任何血迹，像一具蜡像僵硬地躺在地上。黑压压的云层再次笼罩了静默着两人的街道，寒冷的风扑面而来，但伊路米的长发却一动不动，他的全身已经都湿透了，长长的黑发沉重地贴在后背上。
　　“……KILLUA……”
　　伊路米低头看到天蓝色雨衣的一角正随着风摆动，但那个小小的身影却仍站在那里。
　　“KILLUA……再买其他牌子的巧克力球吧。”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啪——”
　　猫咪的储钱罐在雨中粉身碎骨。
　　奇犽仰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手依然保持着刚才摔掉东西的姿势。
　　“我只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球。”
　　他抬起脚，把地上白花花的零钱和猫咪的碎片一点一点踢到巧克力工厂老板的尸体旁，雨水溅起的大朵水花打湿了天蓝色雨衣下的裤角。

　　终于，他把那堆银光闪闪的东西全都踢到了尸体周围。奇犽看着自己那堆花圈般的作品，放心地跑回到伊路米身边。
　　“哥，我们回家吧。”

　　看起来，雨是不会停了啊。
　　伊路米和奇犽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大粒的雨滴不断打在两人的脸上。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黑色轿车旁，一块天蓝色的塑胶布被盖在了地上。

　　“哪，哥哥。”
　　忽然，奇犽停住了脚步，有些怯懦地站在雨中望着伊路米的背影。
　　“什么？”
　　“回去之后，妈妈会惩罚我吗？”
　　伊路米停了下来，雨水顺着他的长发流淌着，使他有些看不清奇犽的脸。
　　“……会吗？”

　　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奇犽小小的脸庞上带着稚嫩的表情向他望着，伊路米隐约觉得自己的心底又出现了以前看到他时产生的紧张感。落下的雨已经将奇犽的全身都淋湿，在灰色的街道中央显得更加细小而柔弱。
　　会吗？
　　冰冷的雨点灼烧着伊路米的皮肤。

　　“也许只是电击而已。”
　　伊路米第一次回避了奇犽盯向他的眼神，他有些紧张地扭过头，压低了嗓子，“我们赶快回去吧。”
　　一丝细小的缝在天空的云层中央裂开，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雨落到地上。

　　“……是，”
　　奇犽低着头，走回到伊路米身旁。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他抬起手抓住伊路米垂下的袖口。
　　“哥哥。”

　　不如在到家之前，让他再多淋一会雨吧。
　　伊路米这样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奇犽小小的手掌，同时，放慢了脚步。

　　从街道的尽头望去，揍敌客家的山显得格外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