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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爹啊,娘啊,儿啊,心肝啊 ...

  •   话说,谢澄安总觉得他忘了什么事,便从早上起床开始回想。

      吃完晌午饭,大伯子去近处的林子拾柴火,因为手脚不便,每回都得一天。

      婆婆说,要把小鱼儿的衣裳改小一些给他穿,收拾完就去了周素云家。

      妇人们喜欢一边说话一边做活,婆婆每次都是做晚饭的时候回来。

      公公去找村长要钱了,是一气之下冲出去的,所以他家的门也许大概可能没锁。

      谢澄安背起笋就往家跑,万一遭了贼怎么办?那伙人都敢明着抢!

      远远地瞅见院子里有个人影,谢澄安恨得咬牙切齿,不是张铁牛也不是周素云,除了他们,再没有人愿意来他家。

      一定是贼!百米冲刺!看他怎么撕了这个小贼!不行,谢澄安得叉会儿腰,喘口气,接受一下小贼大变萧明允的事。

      萧小贼哎呦一声,捂着脑袋就装晕,谢澄安连忙把他扶进屋。

      把把脉,看看眼睛珠子和舌头,跟过去的三个月里的每一天都一样,那应该没事了?

      萧明允若真得了奇奇怪怪的病,谢澄安也不会看,但有些事是时候坦白了,哪儿有大夫看完病赖着不走的。

      谢澄安心一横:“我是你夫君,你爹娘纳过吉、下过聘、明媒正娶的,你要是不信,可以等你爹娘回来问。”

      萧明允叫得亲:“夫君!”

      看,小郎君多关心他。

      小天爷白眼一翻,没出息。

      谢澄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怎么和师父说的不一样?

      梁大夫去年冬天进山采药,前几天才回来,天知道一个老头子是怎么在山里生活了四个多月,还毫发无损的。

      听说谢澄安被卖给了萧家,梁大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谢大柱、魏婷婷、萧远之、赵慧静、萧思谦、

      孙莹、魏姝姝、三家村、临溪村所有人都骂了一遍,还是谢澄安给他做了顿好吃的才停下。

      梁知水这位半路师父,越不过谢澄安的哥哥嫂嫂,事已至此,只能嘱咐谢澄安一些婚后生活注意事项。

      比如萧明允要是两三年一直不醒,或者英年早逝,谢澄安就与萧家和离,不用回谢家,直接入到梁大夫名下。

      要是醒了,必须第一时间确定家庭地位,谢澄安为夫,萧明允为妻。

      萧明允若不认,就趁他虚弱的时候不给饭吃,不给水喝,实在不行就扎针,直到他承认谢澄安为夫。

      反正只是搭伙过日子,谢澄安觉着没必要纠结称呼,说不定萧明允根本看不上他,一醒来就要离婚,但梁大夫说的情真意切,谢澄安也重视了起来。

      夫,不只是称呼,它是男人的面子,男人的尊严,作为一个男人,他定会积极努力地争取,结果就这?太简单了。

      为了刻下完美的第一印象,萧明允始终保持着微笑,但在谢澄安眼里,该不会是傻的吧?用再把把脉吗?

      谢澄安不经意地用上了关怀傻蛋的语气:“你坐着别动,我去找爹娘。”比宣告家庭地位的时候温柔了好多。

      萧傻蛋正要说,爹娘已经在往回走了,别跑了,谢澄安就冲了出去。

      小天爷:“他觉得你傻。”

      萧明允美滋滋地吃着谢澄安给他冲的鸡蛋:“你也一天三顿都、”算了,他刚醒,积点德:“我们的感情你不懂。”

      小天爷:“我不懂?人家把傻蛋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眼里,你装看不见。”

      萧明允:“所以才说你不懂。”

      小天爷死鱼眼凝视。

      一转身就笑得合不拢嘴的谢澄安,一出门就碰上了捡柴回来的萧思谦,欢喜全都写在眼里:“大哥!明允醒了!”

      谢澄安将萧思谦扶进屋,让他们兄弟说话,自己赶紧往周素云家去。

      谢澄安:“娘!明允醒了!”

      萧母一听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收拾针线的手都在发抖:“快、快……”

      谢澄安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周姐姐!”

      真心实意的欢喜是骗不了人,也隐藏不住的,到底是个孩子。

      周素云笑着应了一声,说:“快去吧。”

      谢澄安帮萧母收拾好东西,扶着萧母出了门,赶紧往村长家去。

      “爹!”谢澄安面色一沉:“拿到钱了吗?”

      萧远之将一袋钱递给谢澄安,故意卖关子:“瞧瞧这是什么?”

      谢澄安小手一掂:“牛……!”他公婆都是读书人,一个不太文雅的词汇,硬生生地被谢澄安憋了回去,变成了:“爹真厉害!”

      谢澄安捂着钱袋环视了一周,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吃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便露出一个发财了!的眼神。

      萧远之很久没这样爽快地笑过了。

      王文娟心高气傲,不戳到痛处,不会下郑宝来面子,郑宝来虚伪怕事,能找旁人解决的,他绝对不会出面,夫妻俩的反应跟谢澄安说的一模一样。

      说到二十六两时,一个震惊一个心虚,说会影响郑丰收科考时,一个内里惊慌、表面镇定,一个事不关己、试图回避,连谁让坐,谁让茶,什么时候让坐,什么时候让茶,都被谢澄安说中了。

      真是深山出凤凰,他家小郎君若出身将门侯府,可以识字念书,将来做军师、谋士、言官,都绰绰有余,可惜……

      萧远之心念一转,非也非也,若出身将门侯府,一着不慎就会毁在皇家的明争暗夺之中,如此就很好,如此就很好。

      萧远之揽着谢澄安的肩膀,像任何一位以儿子为傲的父亲那样:“跑这么急做什么,凉气都吸到肚子里了。”

      啊、那个、对不起,谢澄安把欢喜重新写在眼里:“明允醒了!”

      萧远之眼睛一亮,哎呦了一声,赶紧往家跑去:“小畜生还知道醒?!一天天的睡着多舒服,啊?这么快,才三个月就醒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谢澄安:……

      昏迷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清醒的人该是什么待遇?来,时间往回倒。

      萧思谦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萧明允的脑袋瓜,像小时候那样。

      萧思谦:“澄安是爹娘为你明媒正娶的郎君,”简单介绍谢澄安的基本情况,此处省略五十字。

      “若不是澄安把份子钱要回来,咱家真的要喝西北风了,二婶子趁乱偷鱼,也是澄安拦下的。”

      “天寒地冻的,澄安天天往山里跑,就是为了多采些药,其中的辛苦,我不说你也应当知道,挣下钱舍不得给自己花,全都贴补家里了,墙都是人家砌的。”

      萧明允作证,他哥以前真的是个一针见血的人,难道是给小孩子讲故事讲的,说重点之前,先进行一大篇铺垫?

      萧思谦:“明允,澄安对咱们有恩,这个家是澄安撑起来的,你、”

      叫萧明允这辈子别有旁的心思,踏踏实实跟谢澄安过日子?

      谢澄安对他们是有恩,人也非常非常好,但这并不能保证萧明允一定会对他动心。

      萧明允是个独立的人,他有自己的情感,若因为恩情就把两个人强行捆绑一辈子,幸福吗?还是煎熬?

      若萧明允只做表面功夫,纳个小妾什么的,不是更对不起谢澄安?

      萧明允没醒时,萧父萧母把谢澄安当儿子,萧思谦把谢澄安当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如今萧明允醒了……

      小天爷:“你哥根本不想你醒诶,你还是跟我去做任务、”

      萧明允:“闭嘴。”

      这种时候打什么岔?没点眼色。

      眼色?深棕?浅灰?幽绿?血红?它连眼睛都没有,才不会有眼色。

      小没眼色:“小郎君一点也不喜欢你!搭伙过日子懂吗?跟谁都一样的那种!跟他白头到老的人根本不是你!”

      赶紧自闭。

      苍天绝不认输。

      萧气死了:……

      小郎君对他那么好、对他家人也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这人就是见不得他好,故意的!萧明允一口恶气堵在心头没处发,决定第一个就练屏蔽术。

      夫夫关系不同于父母兄弟朋友任何一种,两个人若是没感情,心都是灰的。

      盲婚哑嫁比比皆是,但萧思谦做不到用这件事绑架萧明允,但谢澄安对他们有恩。

      再但是这份恩情不应该由萧明允一个人承担,他们一家都有份,所以更不能要求萧明允用一辈子来还,但谢澄安对他们有恩。

      萧思谦就是三观太正,所以经常陷入这种死胡同,好在萧明允知道他哥为什么欲言又止:“哥,我知道,我会一心一意地和澄安过日子,绝不会负他。”

      萧思谦心里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迷局豁然开朗:“好,懂事了。”

      萧明允刚想说他不是因为懂事,他是真的喜欢谢澄安,还没说出口,萧母便唤着我的儿啊我的儿、进了门。

      母亲的眼泪太有感染力了,萧明允扑通一跪:“儿子不孝,让娘担心了。”

      萧母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又捏了捏儿子的胳膊,二个人抱着,哭了好一会儿。

      萧母:“见过澄安了?”

      萧明允一下就笑了:“见过了。”

      萧母:“澄安是爹娘为你明媒正娶的郎君,很是乖巧懂事,小时候跟着爹娘逃难到这里的……”

      谢澄安悲惨童年两千字:“但他很有上进心,从十岁起就跟着梁大夫学医,从来不喊苦不喊累……”

      谢澄安勤奋刻苦三千字:“而且十分善良……”等等优秀品质一万字:“是个人都敢欺负我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全是澄安摆平的!”

      为萧家所做的贡献三万字:“我不管,反正你这辈子不能动旁的心思,踏踏实实和澄安过日子,你要是敢对不起他,我第一个不饶你!”

      父母与兄弟不同,看,他们绑架自己的儿子,毫无心理负担。

      萧·很少这么认真地听大人训话·明允:“娘,我会好好地和澄安过日子,绝不会负他。”

      说着,给她娘倒了杯水。

      萧母又想哭了,她不怕萧明允怪他们自作主张吗?她怕,她不怕萧明允冷落谢澄安吗?那才是真作孽。

      萧母:“好孩子,懂事了。”

      萧明允刚要说这跟懂不懂事没关系,他是真的喜欢谢澄安,萧父就拎着扫帚,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好你个萧明允!你是嫌你爹活得太长了你!”

      萧明允躲在母亲和兄长的身后,不停地给谢澄安使眼色: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情急之下,谢澄安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刚进门、也不管合不合礼数、一把抱住了他公公的胳膊,说:

      “爹!您消消气,明允才刚醒,有什么话慢慢说嘛。”慢慢地、慢慢地,把扫帚从萧远之的手里拽了出来。

      父亲训儿子,闲杂人等通通回避,天都黑透了,是时候准备晚饭了。

      萧母拉着谢澄安,谢澄安单手抱着扫帚,他扫了一眼,确定屋里没有能打人的东西。

      谢澄安:“娘,明允没事吧?”

      越叫人回避,情况越是不妙,谢澄安总觉得萧明允的惨叫就在下一秒。

      真的不用劝着点吗?不应该是一家人热泪盈眶、互诉衷肠、爹啊、娘啊、儿啊、心肝儿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母叫谢澄安放心,说萧远之言出必行、恩威并济、在兄弟俩心中很有威望等等,把自家丈夫夸了好一通。

      谢澄安:……

      又得半个钟。

      半个钟以后。

      萧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呦,我这嘴碎的,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谢澄安也笑笑地:“娘想说就说嘛,我最喜欢听娘讲故事了。”

      说着,给萧母倒了杯水。

      萧母拉着谢澄安的手,说:“澄安,你来了咱们家已经三个多月了,如今明允醒了,有些话得给你交代清楚。”

      谢澄安心一紧。

      该来的还是来了,无非是叫他顺从丈夫,尽心伺候,好好在家洗衣做饭,缝缝补补。

      可是师父已经回来了,他还想跟着师父学医,他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行了还是离吧。

      萧母:“以后有什么活儿尽管吩咐他,别的帮不上,衣裳总能洗了。”

      “进山的时候筐子让他背,药材切成什么样,多长时间翻一次,告诉他,让他干。”

      谢澄安:啥?

      萧母:“尤其是挑水的活儿,说过你好几次,等你爹回来挑。”

      “你老是悄咪咪地自己就挑了,现在明允醒了,这种重活你千万别再干,你还长身体呢。”

      谢澄安紧张到想扣手,手手被婆婆攥着,那就点头吧,长辈说话晚辈点头总没错,话说,京城来的婆婆就是不一样哈。

      萧母:“梁大夫也回来了,你要是还想学医,就去接着学,你娘我什么事都能上手了,家里尽管放心,明允这么大的人,上哪儿都能找个活计,让他想法子去赚钱!”

      除了点头,谢澄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就是心跳得厉害。

      他一直担心萧明允醒了之后,公公婆婆就不许他再抛头露面。

      没想到婆婆竟然支持他,那、也不是不能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想学医就去学医,想去玩就去玩。”他们还不太了解彼此,说话总是小心翼翼。

      “娘的意思是说,你们先处处,看看他行不行,哪儿做得不对尽管说,娘叫他改。”

      萧母拍了拍谢澄安的手,说:“不管以后怎么样,你都是娘的好儿子。”

      这头,萧母对小郎君表明了她的阵营,那头,父子两个齐齐伸着脖子,确定谢澄安走远了,才相视一傻笑。

      萧远之满面红光,眼含热泪,双臂张开:“我的儿啊,快叫爹看看!”

      萧明允一头扎进萧远之的怀里:“爹!”

      萧远之却想到了什么似的,一秒变脸,他一把推开萧明允,理了理衣裳,单拳抵唇清了清嗓子。

      萧明允保持着微笑,脑袋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澄安是爹娘为你明媒正娶的郎君,”老婆子应该把该说的都说了,他再强调一下重点就行:“你要是敢对不起他,我一定饶不了你!”

      萧明允:……

      屏蔽术还没学会,笑容消失术倒是无师自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爹啊,娘啊,儿啊,心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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