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凌野的贺琳

4、第 4 章

　　又是新的一周。这周贺琳有了巨大的变化，让她惊喜，同时又好奇其中的原因。贺琳每次排路队时都会超过她后面的两位同学，和她一起走。就这样，一周又过去了。她这一周陶醉在喜悦之中，脑海中只有贺琳黏在她身上的样子，她已经很知足了，甚至感觉自己的人生到达了巅峰。
　　当然这一巨大的转变也令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去应对。可能是面具奏效了，但她仍不知怎样和朋友相处。
　　Very happy地过了一段时间，某个周日的晚上，她正为基本没写过的作业急得焦头烂额，手表上忽然传来一条消息。贺琳发的：“你作文想好写什么了吗？”原来把作业拖到最后的，不只有她啊！她深吸一口气，感到一丝欣慰竟然还有人跟她同病相怜的呢！
　　挺好的，从作业引入，就聊到停不下来。她第一次体验到聊天能聊起来是什么感觉。她犹豫了好久，发了一条语音：
　　读了我的小说，你猜猜我的梦想是什么？
　　的确，她是用写小说来发泄的，只有写小说时她才能痛快地摘下面具，露出已经压出血痕的脸。小说是私密信息，只给贺琳和班主任看过，是班主任问她的，她不敢推辞，只能默默祈求班主任别看进去；贺琳倒是她自愿给的，把小说当成无声的求助，抛向她唯一的希望，她希望贺琳可以成为她的知音。但班主任是学过心理学的语文老师，怎么可能看得比贺琳浅嘛……
　　胡思乱想之际，手表响了：
　　我还真猜不到。
　　一个闺蜜，她见贺琳还没回，又补了句，其实这个名额也是给你的，不过我想我已经失败了。
　　其实给小说时她也是说，我这本小说这辈子只给十五个人看，给你一个名额。但说完又非常紧张：这样会不会有一丝在讨好的意味？
　　她知道她多虑了，但就是莫名地顾虑，这回她也同样十分紧张，但她知道这是不必要的。
　　那我挺高兴的。
　　我觉得你还没有完全失败，还有待——吧。
　　连续的两条语音传来，她激动得浑身颤抖，第一次对第二个人摘下面具，她感到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令全身松懈而舒畅却紧绷的情绪火山喷发般涌遍全身。一种莫名的冲动迫使她摆脱踌躇又艰难地发了两条：
　　知道我夜里缓解孤独和悲哀的方法是什么吗？
　　蜷缩在被窝里，用迫切和渴望模拟在你的怀里。
　　说完，她为了平静而咬住下唇的牙齿已经滑落、抖动到了脆弱的舌尖，一股腥味渗出舌尖弥漫口腔，她骤然已一惊，被带血的口水呛了一下。
　　一阵沉默。
　　她认为的，对闺蜜一词的理解，无非是搂搂抱抱，粘来粘去，时常打闹，互相信赖的。是啊，多么荒谬的想法，也难怪交不到朋友，更别说闺蜜了。她还不会察言观色，把别人的反感和气愤看成“小打闹”，也是被这种无知的白痴的想法所困扰，还死性难改！

　　上次那个用红领巾挑逗她的人又来了，居然被她轻轻一脚顶伤了尾椎骨？
　　她在无尽的烦闷中孤独地坠向深渊，竟然还被一只作死的虫子骚扰？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把那可憎的东西拍成碎屑。
　　面对老师的教育，更是雪上加霜的她怼着老师的话歇斯底里地嘶吼，老师甩过来一掌，因气愤和委屈而颤抖的身躯居然没能接住这一掌，踉踉跄跄后退到教室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的她，不甘示弱地又装了一把，大步流星晃出了教室。
　　和蔼的数学老师来了，第六感告诉她，背后的教室门还开着，六班的徐老师也上前安慰，她开始犹豫要不要松一松口，死倔的脾气逼她挤了个字：滚！
　　两个老师干脆地走了，班主任出来痛骂了她一顿。班主任看过她的小说，故意在打击她吗？
　　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凭什么在上帝眼皮子底下都敢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要被区区一张轻如鸿毛的符纸所镇压？
　　她觉得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的班主任，像一团熊熊燃烧的横行霸道的火苗，正无情地摧毁、吞噬着一切。
　　班主任骂完，又开始了灵魂拷问：“你的内心是孤独的，因此非常渴望一个朋友，对吗？”
　　她正感动班主任看懂了她的小说，就糟了当头一棒：“但像你这样主观意识强烈的人，不配拥有朋友。”
　　班主任的语气很平静，透着凉意，她不服地喘着气，班主任又说：“你知道你为什么和贺琳能成为朋友吗？”
　　“因为她……”牙缝里钻出的气息被切断了。
　　“因为你们一强一弱！”

　　班主任走了，空荡荡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走廊尽头阴森森、白惨惨的光弥漫开，两句话仍嗡嗡地在耳边挥之不尽。
　　但像你这样主观意识强烈的人，不配拥有朋友。
　　因为你们一强一弱。
　　空气中仿佛显现了这“刻骨铭心”的语句。
　　时间凝固了。

　　她的手指抠着墙壁，全身都瘫软在门外的长桌上，竟无意识划出个皮卡丘，很可爱，但一脸嘲讽的看着她。
　　该进教室了，她想着，猛地抹掉了和着咆哮崩发出来的泪，想大摇大摆若无其事地回去，但寒冷早已自脚趾渗透全身，脚尖已经彻底僵硬，她甚至已经每一步都踩不稳，只得靠着墙吃力的推开了门，像个醉汉一样，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角落的座位上，默不作声，蒙着泪的眼望着口若悬河的英语老师发呆。
　　没有孤影自怜，她的世界被颓然和悲哀充斥了，还夹杂着一绺憎恶与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被训，而挑衅她的人却被老师捧在掌心安然地拂袖而去？

　　愤然地静坐了一天，仍然想不通。
　　放学之后，去贺琳家疯了浪了一小时。
　　……真好！
　　贺琳送她出来的时候，平静的说了一句：“其实我还是觉得你是对的。”她愣了一下，扭头看见贺琳一脸认真的神情。
　　“我只是因为丁老师在。”贺琳又补了一句，她回想起上午班主任问贺琳的情景，觉得对贺琳的信任是没错的。
　　但她又觉得或许只是一句劝慰罢。
　　“嗯……”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觉得今天是个美好的夜，繁星点点，夜空有点拥挤，那颗最亮的星旁又出现了一颗时隐时现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