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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不解心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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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下无人不知上仙界有孤君,可全天下都无人知晓孤君的名。
在这无穷无尽的长河里,岁月变迁,四季更迭,在孤君眼里,如白驹过隙。万万年的时间,于孤君来说,也与一盏茶,一杯酒差不了多少。
修炼最重要的便是修心,而孤君的心有千千万万,就像他的灵身有千千万万。至于‘情’之一字,也只是其中一面。即使孤君某些灵身在某些人身上动了尘情,根本入滴水入海,无影无踪,无关痛痒。
玄衣人知道了。
他在记忆中看到了孤君,看到了那枚青龙神鳞,也看到了这一世界的迟负霜是如何借用青龙神君的龙气而直接悄无声息飞升的。
这些,全都是孤君授意。
孤君为何会默许这些?想也不用想,大抵是不在乎灵身遇到的所谓‘情’。既然不在乎,玄衣人更不想承认自己对徒弟有情。
给了希望,再将迟清阳推向失望的深渊,这是孤君会做的事。
不然,他何以会用壳蜕修炼飞升,又何以会在飞升万年后仙陨。一切都是孤君的动作,全都是安排好的。
那……有没有可能,迟清阳的喜欢……也是安排好的?玄衣人不敢想下去,他只能用冰冷与无情和严厉的一面杜绝迟清阳,拒绝迟清阳,不想给他一丁点的希望。
这样,以后便不会伤得太狠。
只是没想到……迟清阳在他未来死后,动用了阴阳环……
徒弟是真的……喜欢……
他接受不了。
更接受不了被安排成这样的命运!
玄衣人跌坐进高位上,满脸疲惫,手撑着额头,脸上写满不悦与愁容。
迟清阳并未走过去,他抚着青衣人散开的长发,一点一点缠在手指上,把玩着,对玄衣人说:“你既然知道了,我大概明白你所担忧的是什么了。”
玄衣人没有说话,长长叹气。
“不若,复族之事便作罢,这里交给我,或者我们去见孤君?你既然有了全部记忆,也该试试你现在的——仙身。”
三个徒弟听到,心里同时一跳。
师父,何时是仙身?!
“容我想想,孤君不是那么容易见……”
疲惫的话音未落,赤殿上空拢起一团仙光结界,碧落园中神迹点点落下,如放缓的流星,在白日里看不真切。也许是施法的主人想让他们几人发觉,整个赤殿内外都是浅金色的温暖琉光。
有威严的声音从四周回荡,逐渐在主殿凝结。
另一位身材高大修长的人逐渐显现在高位另一边,这人同样一身玄衣,他坐在玄衣迟负霜身边,华袍繁复,腰间神光至宝,掐得腰线纤细却有力,头顶冕旒峨带,珠玉作响,一双眼睛似狐非狐,似仙非仙,寒冽却不全然冰冷。
这么一双眼睛,此时正盯着玄衣人,然后缓缓向高台下望去。将台下三个人怔愣着的神情全部收拢,又看到屏风后面还有一个,正探着脑袋往他这儿望来。是这小东西?怪有趣的。
见这混乱了时间和空间的小小‘修罗场’,孤君浅笑,不怒自威。
“既然你们想见吾?吾便来见你们。”
“怎么都不言语了?”
玄衣人:“……”
仨徒弟:“……”
迟负霜:“……”
一分一秒过去,死一般的静寂。
三个迟清阳如遭雷击,石雕一般杵着,直到那高高在上的孤君一扬手,金光落下,不论是天青色还是殷红色,包括迟负霜身边的徒弟,全都消失与此同时,赤殿不再是赤殿,一瞬回归上仙界神霄殿,而此时,殿里只剩一个迟清阳。
或者说——青龙仙君。
迟清阳不止做为徒弟的所有记忆归位,还有很多很多别的……膝盖一软,朝高台跪下。
玄衣人腾地站起来,离孤君远了两步,眼中满是戒备。只有站在殿下的迟负霜波澜不惊,大着胆子走到迟清阳旁边,抚摸徒弟的头发。
摸的迟清阳浑身一抖。
孤君对迟负霜与玄衣人道:“要不要回来?”
无尽岁月,孤君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今遭倒又看着个新鲜。分下去的灵身众多,他并不在意灵身生出别的想法,或者说孤君从不在意。不过,他的灵身还从未出过逆反之心。
孤君道:“你们不想知道迟清阳是谁?”
迟负霜“我飞升的契机,到底是什么?”
“这条小青龙不安分,吾本想丢他下去磨磨心性。想,舍不得伤着,就分出你去盯着他。谁知你护的太狠,本该是他的磨砺,全落在你头上。所以你又飞升了,他还……不依不饶。”
孤君凌空一点,身边的玄衣人化为一缕金光回归至孤君指尖,目光不移地继续对迟负霜说:“小东西太闹腾,把阴阳环当出行工具似的,再这么下去,你们永远都回不来。”
“罢了。吾给你们一个选择,小青龙既执迷不悟,你也情愿宠着他,不如吾为你塑个原身,不再归位吾,往后你便是他师父,他不再是我身边的小仙侍。”
话落,迟负霜正思索着,一直跪着不言不语的迟清阳突然暴吼。
“君上!!!”
迟清阳抬起头,双眼通红而潋滟,面容决绝。
“君上,我不愿!”
迟负霜心中一冷,脸色沉下来。心脏莫名地从未这么冷过。
他的徒弟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孤君,是因为孤君的缘故,才会与自己……分明自己就是孤君的一部分,听到徒弟如此利落地拒绝,胸腔偏偏像灌了弱水一般难受。
大概迟清阳以为做卿尺替身的时候,也是这种感受?他体会到了,很……不是滋味。
迟清阳膝行几步,越过迟负霜,双手死死攥着腿前的衣角,捏得手指发白。
他知道君上什么意思,若想得到万界之主的情爱,根本不可能。君上是在怜悯他,随便丢给他一道灵身,就可以打发了。如果他同意了,他是有师父在身旁,可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亲近君上!
只有孤君才是完整的君上……师父不是……
是!他痴心妄想,妄想了数十万年,君上能对他有这么一丝怜悯,他应该知足才对,可是……可是……
迟清阳哽在喉咙。
孤君静静看着,过了会儿,迟清阳往迟负霜面前挪了挪,弯下脊背,将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迟清阳对迟负霜说:“君上,还请您——归位。”
迟负霜退后一步,不敢相信这句话,会由深爱他的徒弟口中说出来。
他退一步,迟清阳便膝行一步,言辞恳切,却是字字逼迫。
“君上!烦请您归位!”
迟负霜一步一步退无可退,脸色难看地跌坐进身后的文椅里,迟清阳就跪在他脚边,一只手抓住椅子的把手,几乎将迟负霜半禁锢在怀里。迟负霜侧头朝孤君望去,孤君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既然那么不想跟我,滚开!”迟负霜曲起膝盖,一脚踹开迟清阳,椅子上空荡荡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师父!!!”
迟负霜离开神霄殿,转身便入了无殿。无殿的神兽一见是‘孤君’,朝水潭扎了个猛子就跑了。迟负霜一路畅通无阻,从无殿一直入到那所谓的‘牢笼’。
迟负霜连术法都不用了,几步走过去,一脚踹瘪了镇妖笼,见到笼中那条细长小蛇还盘在中央修炼,想起九头蛇顶着他徒弟的脸用过一段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捏着小蛇的七寸,拎起就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徒弟说的没错,孤君更不会有错,难道错的只有自己?他怎能不知,若回去了,他再不能与他徒弟亲近。
迟负霜红着眼,心里不是滋味。尘情果然麻烦,麻烦透顶了!
小蛇被提溜着尾巴,昂起脑袋对着迟负霜,好奇问:“你怎么了?拿我撒气?”这不是拿他撒气是干什么?
迟负霜一路走,一路无人敢拦,直至途经文殿,竟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衣,朝他走来,拱手道:“君上知晓了?”
正是临华。
“你要拦我?”迟负霜斜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临华跟在他身后,“您迟早要回来,孤君的灵身从不会舍弃主神,如果一意孤行,您和君上都会受伤。”
迟负霜撇过脸,“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临华,你保住神龙一族血脉,我迟负霜谢你,即便你是听孤君安排才来助我成仙……我不想与你动手,让开。”
“您言重了,我来,并非是拦你,而是如实相告。您也不想君上受伤,不想青龙仙君伤心,更不想自己徒受天罚诛身之刑,不是么?君上既然给你另一条路,证明他已经打算好了独自承受那天罚,即使是孤君……也……”
临华说着,迟负霜身后几步远凭空出现一青一玄两个男人,孤君走近迟负霜,对俯身行礼的临华道:“临华,谁让你来的?回去。”
“君上,天罚之事,不可……”
孤君看着他,临华默了默,退了半步,转身消失。
孤君绕到迟负霜身前停住,道:“不愿回来也罢,你不必离开上仙界,你想留清儿在身边,便留下。”孤君叹气,“免得他一把年纪还在我面前哭鼻子。”他已经让出一步了,若非面前人是自己,他根本不会多说这般话。
迟清阳站在他们身边,眼眶通红地盯着迟负霜,一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哪还有仙君模样。
迟负霜心软一片,不待做出缓和,突然想到方才徒弟逼迫他归位,心里立刻不舒服了,他甩了一圈手里的小蛇,故作轻松道:“等我自在够了,再跟你们谈这个!”
一旋身,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