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剑芒指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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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域与昆仑山在两片不同的大陆，它们之间隔着一片海域。
昆仑山地势高耸，绵延千里，山顶终年抱雪不化。云和雪纠缠，几乎难舍难分。
对于修炼者来说，缩地千里只是动动手指的事。但这术法传送的距离，跟术者本身的强弱有关，并且只能作用于术者本人。
所以纵使扶枝澜有通天遁地的本领，也无法带着修炼废物一日内闯南走北。
而对于谢瓷来说，从鬼域回到昆仑山，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异瞳少年立在玫瑰丛间，指尖碰着脖子上的伤口，眸间染了几分疑惑。
“傻站着做什么？”
谢瓷抬眼看去，瞧见了躺在树梢的青年。
青年姿势随意而潇洒，即便他手里拎着酒壶，两颊薄红，已有醉意，也自有一番风骨。
谢瓷视线扫过他微醺的脸庞，随后落在树下摔碎的酒盏。
“兄长。”他如此唤道。
东方醉半敛着浅翠的眸子，顿了许久才终于看向谢瓷。
“你受伤了。”
谢瓷闻言平静道：“无事，不疼。”
青年便点点头，不再多问，只见他仰头又灌了口酒。溢出的酒顺着他的下颚滴落，打湿了树底的一朵玫瑰。
二人之间沉默蔓延。
谢瓷静静站了会，便要抬步离开。
东方醉却突然叫住了他：“你刚刚去了哪？”
青年皮肤透红，本该醉得不清醒，但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我在此处守了很久，你才回神。”
谢瓷的真身并未离开昆仑山，他只是遣了魂前往鬼域。这也是为什么唐梅颂会瞧见他逐渐消失的模样。
谢瓷没有隐瞒：“去了趟鬼域。”
青年笑了下，却带着复杂和试探：“去找扶枝，还是去找某个人？”
碧金色瞳孔的少年眼睫一颤。
“我以为你知道他醒了。”青年将酒壶随手丢下，旋即纵身而下，稳稳落地。
“东方族不插手皇权纷争，谢瓷，你要记住。”青年深深看了谢瓷一眼，瞧见少年仍旧没什么情绪的表情后，又轻声道：“父亲母亲已经走了，这个家里只剩下你我。阿瓷，不要让为兄失望。”
少年这才抬了抬眼，他唇角抿直，脸色苍白：“谢瓷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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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剑芒指月。
唐梅颂三人离开沙洞后一路奔着高处而去。夜晚的沙漠寂静而诡异，就连往日的银月也变成了血红圆月。
唐梅颂的身体素质不如两个人偶，在爬了不知道多少个沙坡后，他彻底瘫倒，上气不接下气道：“歇、歇会儿......”
少川停下脚步，看着唐梅颂，衷心感叹：“你真的好弱啊。”他这话说得诚恳且自然，丝毫不带嘲讽之意。
唐梅颂没有计较，反而无比坦然道：“我不弱，如何突出你们二位的骁勇强壮？”
扶枝澜环手站在他身旁，罕见的没有出口呛话。他静了片刻，才小声道：“我背你？”
唐梅颂身形一顿，连喘气的速度都放缓了些。他默了会，突然笑道：“好啊。”
扶枝澜也没想到他会答应，但是话既然出口，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于是脊梁骨向来挺得笔直的人偶弯下了腰。
红衣如火的小郡王眉眼弯弯地趴了上去。
少川默默注视着这幅画面，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两人的身影。他久违的、察觉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奇怪的氛围。
自己似乎十分多余。
无需顾及唐梅颂的脚速后，两个人偶的速度提高了许多。他们脚尖轻点便一跃而上，速度之快让唐梅颂睁大了眼都只能看见残影。
他忍住惊呼，兴奋地拍拍扶枝澜的肩膀，道：“你会飞吗？”
毕竟人偶的弹跳力惊人，一跃一跳之间能蹦开老远。
但是人偶没有羽翼。他们可以掐诀缩地千里，也可以施展轻功。但要想在天上飞，还是十分困难的。
扶枝澜解释后，唐梅颂显而易见地有些遗憾：“我还没试过飞起来的感觉呢。”
“小郡王知道我们要去的古城是什么地方吗？”少川突然插话道。
唐梅颂歪头看他，语气迷茫：“有很多宝贝的地方？”
毕竟能在踏沙城专门开一条街来售卖，且持续如此多年。这古城的宝贝绝对不少。
少川点头道：“是有很多宝物不错。它们曾经都属于古城城主的私人宝库。”
唐梅颂眼睛明亮，直直望着少川，看起来兴趣盎然。
“说起来，古城的历史很是久远。”
少川一边赶路，一边徐徐道。
古城在几千年前，还不在沙漠底下，也不叫古城。它悬浮在高高的天上云间，名为“释羽城”。
释羽城民风彪悍，女子当权。
城主更是风华无双、实力强劲。她带领着子民攻城掠地，曾一度将如今国都版图下的一半土地划为己有，逼得当时的国都帝王燕皇二世不得不低头妥协，让国都作为释羽城的附属国存在。
如此佳人、如此勇将，平生从未打过败仗。
但她最后却还是败了。
奄奄一息的城主被人从释羽城丢下，掉入鬼域的沙漠中。无数子民悲怆欲绝，纷纷追随城主一跃而下。
生而便有双翼的城民竟无一人展开双翅，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与城主同葬于沙漠之中。
不久后释羽城也从空中崩塌，偌大的城如星陨落，在沙漠中砸出深渊。整整过了百年，沙漠才将这座城吞噬干净，连带着城主和无数忠烈的白骨，被掩埋在皑皑白沙下。
“后来如何了？”唐梅颂唏嘘一阵，他抬头望着广阔的天，很难想象曾经有一座城飘在上头。
扶枝澜突然停下脚步，唐梅颂一怔：“怎么？”
少川示意他侧头。
只见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小片翠绿的草地。而青葱掩映间，一把漆黑的剑斜斜插着，剑锋对月，剑柄埋土。
“这是那位城主的本命剑。”少川向前，啧啧打量道：“这把剑已经被怨气侵入，旁人不得触碰，否则怨气入体，轻则发疯，重则丧命。”
“剑芒指月，意思是光有剑锋不行，还要有人使剑？”唐梅颂从扶枝澜背上下来，蹙着眉分析道：“怨气并非小事，只能用这把剑吗？”
少川点点头。
“我来。”沉默许久的扶枝澜突然道。
唐梅颂一惊，下意识拒绝：“不行！”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抹了把脸，苦心道：“小扶枝你乖，你再强也不能如此轻命。”
扶枝澜却看着他，眼里情绪沉沉。
少川看两人之间氛围凝固，忙解释道：“扶枝出自父亲之手，已是人偶中的最强。况且我们非人，并不受怨气支配。”说到这，他瞅了眼神色有些松动的唐梅颂，又道：“此剑有灵，它的主人释羽城城主当年乃是逍遥境的大能。要使此剑挥出剑芒，执剑者的境界怎么说都不能太低。”
修炼者为求方便，以修为的高低划分境界。一到九师的修为仅仅只是修炼的开始，突破九师后才真正进入修炼大道。
无影境界的修炼者六大陆遍地走，往上的生境就开始人数骤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死境更是少。再往上就是羽境大圆满、逍遥境，直到最后臻破星辰境，成为近神的存在。
而东方神乙就是星辰境。
唐梅颂垂眼，自己无法修炼，自然不存在境界之说。
少川指了指扶枝澜：“扶枝是羽境大圆满，”随后又指了指自己：“我是死境。”
谁去执剑最保险已经十分清楚。
但唐梅颂还是放心不下，他道：“可小扶枝仍旧差了一个境界......”
“我可以。”扶枝澜墨色瞳孔一派沉静，他定定回视着唐梅颂。
唐梅颂遭不住他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蜷缩，随即缓缓松开，终于妥协道：“...罢了罢了，你若是察觉不对，马上把剑丢了。知道没有？”
扶枝澜点点头，几步上前。
少年没有直接伸手触摸剑柄，而是伸出两指，抵在唇前低语几句，霎时间狂风呼啸，黑色的符文如游蛇般缠绕剑身而上，扶枝澜半垂着眼睫，眸光冷冽，蓦然伸手一挑，符文硬生生将漆黑的剑从地上拔起。
一时间无数刺耳哀怨的哭声响起，白沙漫天，风尘迷人眼。
唐梅颂下意识闭眼，耳朵却闻哭声像被什么给强制压了下去，愈来愈小声。
他抬手挡住风沙，半睁开眼看向扶枝澜。少年明明脸色一如既往地冷静，但却惨白得惊人。唐梅颂心下一紧。
扶枝澜咽下喉间腥红，默不作声地扛下来自古剑的威压。剑身嗡嗡震动，流动的符文隐隐碎裂，扶枝澜眉头一蹙，手势几番变动，银色丝线再次将古剑绑得牢牢固固。
古剑的躁动被镇压，但似乎非常不爽，发出了类似怒吼的声音。
唐梅颂揉揉耳朵，目光一刻也不敢挪开。
“成了？”
无人回话。
扶枝澜闭了闭眼，随即猛然掀开眼帘，他低喝一句：“破！”
黑色符文的力量骤然增强，银色丝线竟是直接嵌入了剑身，勒出锋利的痕迹。
不停颤动的古剑骤然沉寂。
少年瞅准时机，伸手握住剑柄，剑锋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凌的弧度，白色的灵力倾注剑内，挥出的剑芒直直劈月。
咆哮的风一瞬静止，连白沙都停止流动。
唐梅颂只觉周遭的一切都凝滞，包括时间。扶枝澜一剑斩断了时间，开辟了两个空间的通道。
漩涡似的深渊出现在空中，强大的引力将他们三人卷入其中。
唐梅颂到底无修为傍身，意识模糊前他只来得及看见飞扑向自己的少年。
唐梅颂颤颤巍巍朝扶枝澜伸出了手，却在触碰到对方的指尖前彻底昏迷。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燕无厌小幅度地晃了晃手腕的铃铛，又若有所觉地摸了摸白皙无暇的脖颈，整个人的气息有片刻变得危险又阴郁。
“殿下，有异动！”照语警惕道。
燕无厌看不见，却还是敏锐地抬头，在不远处的空中，一轮深蓝漩涡正努力拽着他过去。
小殿下默了一下，竟是松了力道，顺从地进入漩涡中。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且迅速，照语没来得及抓住小殿下，就眼睁睁让人顷刻消失在深渊中。
他一咬牙，就要掐诀追过去，不想那深渊竟是干脆利落地缩成了一个点不见。等照语赶过去时，只能看见一小片绿油油的草地，除此之外再不见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剑芒指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