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潜楼捥月

2、初识神官

　　三十多年前，在两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小国战场上，徐子敬在四周狼烟四起，遍地尸骸的尸堆里捡到了他。
　　几百年间，上天庭由下界飞升的神官屈指可数，凡人做了大好事，有大功德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却没有几人白日飞升的，飞升雷劫也没有听过几回了。
　　凡人对于天、地、水的崇拜，随着时光交替，总是会出现新信奉的神祇，那必会导致旧神式微，但新神又更迭不上，一方信仰之力的微弱，又会导致凡人莫名的恐慌，会觉得自己被神仙抛弃，容易异象横生，鬼怪多发。
　　神仙因凡人的信奉而存在，凡人也因为神仙的雨露福泽绵延。
　　在日祈夜求中，掌管轮回，神官更迭的天君也终于感到了异常，他无法，只得在一些已修道大成的仙官中提拔一些做了神官，又托梦给凡人，说之后会有新的神官庇佑，于是在人们的供奉之下，被提拔的神官们也陆续飞升了。
　　修道成仙最上乘的当属白日飞升，不管是人还是神，这都说明他资质上佳，是天生做神的料。
　　索性凡人的生命也须臾数十年，一轮一轮，只要一直无事，一方神官庇佑一方不出什么乱子，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妥。
　　三十几年前，还是地仙被点化成为新任神官的徐子敬，初任地官，保护一方的平安。
　　他成神前并没有多少凡人香火供奉加身，法力稀微，为了给自己积攒点点功德，去了两国战场打扫。
　　此打扫非彼打扫，他只是来引渡已死之人的灵魂通往幽冥。
　　段涟生那时候还是簇小小的幽灵，虚弱，无力，一直徘徊在一处不肯离去。
　　徐子敬与他们一群幽灵念完向生咒，静等着他们一个个的消失，却见一个小小的幽灵已经不成人形了，却依然停在这里没有动。
　　徐子敬估摸着再怎么样也是为国捐躯的将士，于是尊称幽灵为一声前辈。
　　他道：“前辈，你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你说给我听罢，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可以试试帮你完成。”
　　段涟生此时只是一个很羸弱的幽灵，他口不能言，眼不能眨，他就那么直愣愣的跟徐子静面对面的瞅着。如果他能说话，他肯定也只会说：“傻大个，我只是个幽灵，不会讲话。”
　　徐子敬见他没有动静，四处看了看，试探的说道：“你是不是身体被人砍碎了，想让我帮你拼起来安葬。”
　　话毕他肩膀无助的抖了抖，“不行啊，我也有点怕。”
　　他刚成神没多久，心性还是凡人，对于自己同类破碎的尸体有些莫大的阴影。
　　段涟生此刻很无语。
　　他开始动了起来，他上上下下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停在一个地方一直打圈，他心道：胆子这么小不怕鬼却怕尸体，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能不能聪明一点。
　　徐子敬看着他似乎是想让自己刨出点什么东西，他顺手拿了个被砍断的枪柄，在鬼火所晃的位置，抛抛铲铲的，终于在刨出了一具尸体的时候停住了。
　　那尸体穿着被血侵染的发黑的甲胄，腹部被一条长布紧紧裹住，布料下也渗出早已经发黑干涸的血迹。
　　徐子静心中叹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整整齐齐的人。
　　他脑中思索了一会，没有想起来附近哪个国哪个将军有这号人物，那幽灵看他半天不动，又咻的一下没影了，徐子敬这才回神，急忙找那幽灵去处。
　　那幽灵又突然一下闪出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连忙起身，向着身后被坐到的又不知哪路将士，作揖道歉，那幽灵似乎被他逗乐了，开始上下晃动起来。
　　徐子敬无奈道：“调皮。”
　　他又将注意力放到刚刚那幽灵消失的地方，是那将士的右手里，拽着一截发黑的棍子，表面黝黑光滑，只有几丝不仔细看不出来的裂纹。
　　整个短棍并不直，一头微微有些弯曲，徐子静仔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
　　徐子敬这才想起来安葬的事情，他将棍子揣进怀里，将尸体背在背上。
　　那幽灵却一直领着他，走到一处不知名的涯边，在一个满是绿草的坡上停了下来。
　　那幽灵似乎对自己找的地方很满意，在草地上晃悠了片刻，便静静的像一片叶子一样飘了下去。
　　徐子敬此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问道：“你是想将这具尸身葬在这里？”
　　他往四周望了望，群山环绕，月明星稀，他感叹道：“这倒是一个好地方，山清水秀的，月见草开花的时候，应该会很美。”
　　他找了一块干净平坦的地方，将尸体放了下去，盖上了厚厚的土层夯实。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幽灵的监督下做的。
　　尸体被安置了，那幽灵却还不散，他静静的贴着徐子敬的手臂上，怎么甩都不下来。
　　徐子敬哭笑不得道：“你如今尸身安葬了，也该早日上路才是。”
　　“两国兵戎交战，辛苦的是百姓，你如今已经死了，无论你之前拥护的国家如何，都已经是身后事了，放下执念才能早入轮回。”
　　一阵微风拂过，坡上的绿草影影绰绰的晃动起来。
　　而后他又似乎是劝诫道：“你已经做好你应该做的了，每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你也不必自责。”
　　幽灵听着，光亮暗淡了些，看着有些人的黯然神情。
　　段涟生心道：要你啰嗦。
　　但是不多会，那幽灵似乎又振作了起来，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不知道干什么，徐子敬识了半晌才发觉鬼火竟然是在给他写字，他连忙“抱歉抱歉。”
　　再定定的看着幽灵依稀写的“神”字，他不解其意。
　　“我是神仙。”
　　徐子敬似乎想到什么连连摆手：“我不能用法术复活你，这有违天道。凡人生老病死，天地自有定数，旁的不能干涉。”
　　段影知用仅剩不多的力量，写了个“我想成神”。
　　“你……”徐子敬迟疑。“你要做神仙？你想随我修炼？”
　　幽灵终于是松了口气，像是人点头那般，上下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