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来客》芊稷

13、第十三章

　　那天晚上方淮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放学回家，用钥匙开了门，父亲方正则坐在餐桌前，她开心的扑进他怀里，嘴里激动的大叫，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方正则没说话，只是递给她一个盒子，她打开盒子，里面满满一盒巧克力，她开心的拿起一块吃进嘴，眼前的盒子消失，方正则也消失了。

　　画面变成，她妈淮妍宁坐在她对面哭泣着说，团团，你没有爸爸了，方淮不相信，说怎么没有，爸爸刚才还在这里。

　　方淮急于证明自己的话，在餐桌旁边到处找爸爸，找来找去都没有，只有一个黑色的盒子在餐桌上，和方正则给她的巧克力盒很像，她想打开那个盒子却怎么也打不开。

　　淮妍宁说，团团，这是你爸爸，这个盒子是你爸爸。

　　方淮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有眼泪滑落，她用手抹掉泪，但内心不安全感无法抹去，那是早早失去父亲而缺失的一块。

　　很难再补全。

　　方淮打开台灯，赵嘉许的房间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原来的竹编床换成了席梦思，床头的明星海报换成了挂钟，堆着乱七八糟东西的书桌如今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台灯。

　　那些所有能给她安全感的东西都消失了。

　　她慌乱地抓起手机，拨通赵嘉许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刻，眼泪伴随着她要说的话倾泻而下。

　　“嘉许哥，我做噩梦了，梦到爸爸，他什么话都不和我说，是不是生气了？”

　　被电话吵醒的赵嘉许捏了一把山根，方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他清醒得很快，尽力安抚她，“他没有生气，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嘉许哥，陆岷同意和我离婚，本来明天要请假去北京办手续，可陆岷的身份证被周什安拿走，周什安打电话给我，说离婚等他回来再说…”

　　抽泣声传来，又是擤鼻涕的声音。
　　“我愿意和你一起，愿意的，你等等我，我不会再拉黑你了。”

　　方淮又说好多话，提到小学被同桌小胖子打，还被他从楼梯推下去，左手骨折，医院病房里，来和解的小胖子父亲和来探望她的赵嘉许起了冲突，两人都挂彩。

　　社会闲散人员的小胖子家长找人打了还是高中生的赵嘉许，打人者被拘留，赵嘉许也住进医院。

　　“嘉许哥，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你别带其他女生出去，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给我点时间。”

　　她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哭完，发泄完的方淮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倒在床上睡着了。

　　赵嘉许靠在床头，听到均匀的呼吸传来，唤了几声没有回应，才切断通话。

　　也许他不该那么逼她，一个噩梦就让她那么恐惧，带其他女生出去？如果他要带，她拉黑他的几年有无数的机会。

　　手机屏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凌晨两点四十三，他睡着前最后想的是，周什安回来再说？推迟饭局的周什安回家处理事情，他回来会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

　　***

　　和顾雅芙并排从家里出来的周什安没有表情，俩人各自从左右门上车，老爷子对周什安的表现很满意，他父母也有种他终于听话了的错觉。

　　轿车驶出院子周什安拿起电话拨号。

　　“张秘书，我是周什安，上次谈好的事情改在周五吧？”

　　张秘书没想到周什安那么快就办完事，他说等一下别挂，短暂的等待后，张秘书答复，李市长没问题。

　　挂了电话的周什安侧头对顾雅芙微笑，“雅芙，我已经推了几次，再推不合适。”
　　“哦，他们那么急？”顾雅芙听出周什安的意思，嘴还是笑，但眼神已冷。

　　“雅芙，你原来不这样。”
　　“你忙你的。”

　　顾雅芙把目光移到车窗外，上桥，下桥，一路繁华鼎盛，她从来要什么有什么，除了周什安的心。

　　周什安下飞机坐埃尔法直接到吃饭地点。

　　这个地点比较不起眼，从一个临街卖茶叶的商铺进去，一进的小院，普普通通，院子里种了几棵果树，东南西三面都有房间。

　　周什安心想，安排在农家小院的饭局，挺有创意。

　　除了用餐地点，还有一件事他没想到，从正南方向房间出来迎他的人里居然有小婊子的老相好。

　　赵嘉许佯装第一次见到周什安般客套，周什安了然的配合，他注意到赵嘉许身侧，被李市长称作鸿总的女人，一个三十多岁风姿绰约的成熟女人。

　　李市长很谦虚的让周什安坐主位，被周什安推了，在主位右边的位置上坐下，张秘书在他旁边落座。

　　周什安的目光在赵嘉许和李鸿玉身上转了个来回，心里乐了。

　　李鸿玉在李市长左手边坐下，赵嘉许挨着李鸿玉，剩下是市投促局局长还有办公室主任，还有商务局局长和办公室主任。

　　桌子是可以坐十几个人的大桌，九个人坐，间隙很大，还有富余。

　　张秘书等李市长和周什安寒暄完，解释道，“周总，李市长喜欢低调简朴，这里环境一般，但厨师手艺不一般。”

　　“别客气，怎么都行。”周什安嘴角微提，这顿饭局只是提前返回的借口，他没什么期待，赵嘉许的出现倒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集体三杯下来，进入单独敬酒环节。

　　李鸿玉笑的妩媚，“周总人那么帅，酒量也不错。”
　　周什安淡笑，“谈不上，李总客气。”他很清楚自己喝酒后的状态，打定主意不再多喝。

　　在贸促局还有商务局敬酒时，周什安都是浅抿一口点到为止，轮到赵嘉许，周什安手放在酒杯旁，愣是半天不动。

　　赵嘉许笑笑，平静说道，“周总随意，我干了。”

　　李鸿玉脸色有点僵，她没想到这个北京来的老板确实拽。

　　酒桌上的气氛瞬间玄妙，张秘书是机灵人，他多方打探过这位周总的背景，回应都是，别得罪。

　　“今天总量控制，到位即可，大家先吃菜。”

　　李副市长主管招商引资，他想的不仅是这一个项目，希望还有后续，他从东部省份过来，做出成绩的决心很大，借着机会给周什安详细介绍涼江市的情况。

　　不吝啬最美的辞藻来推介这个旅游资源丰富的地级市。

　　周什安不太有兴致，却也不排斥，只要不是来来回回喝酒，他都会礼貌配合，赵嘉许并没被周什安的不给面子影响，该敬该喝做的滴水不漏。

　　在周什安的眼里，赵嘉许比不上陆岷，可也承认，方淮喜欢赵嘉许有一定道理，赵嘉许身上的男性特质对有些女人很有吸引力。

　　饭局到尾声时，赵嘉许想起签装修合同虽记下周什安的电话，微信没加，来之前和李鸿玉商量过，今天只吃饭，不安排第二场。

　　一个李副市长肯定不会参加，二个周什安很可能不给面子。

　　赵嘉许见周什安起身去卫生间，跟了出去。

　　院子里，周什安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赵嘉许，想起目前借住他家，方家房子又是他在装修，一次两次的不给面子显得没教养。

　　“装修进行的怎么样，赵总？”
　　“正要说这个，周总您的微信是电话吗？”

　　周什安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和赵嘉许互加微信。

　　“刚才是真不能喝了，再多一口就是红疹。”周什安淡淡地说道，算是解释。
　　“周总您不必客气。”赵嘉许笑的平淡却也诚恳，一时竟让周什安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后面还有安排吗？”
　　赵嘉许咯噔一下，反应很快，“看周总兴致，可有可无。”

　　“有是什么，说来听听。”
　　“小地方比不得京城，但技师的手艺还过得去，周总那么远赶来，可以放松一下，明早再回九曲水，我昨天去查看过装修进度，正好给您说说情况。”

　　“可以。”周什安很干脆，他并没有告诉陆岷今天回来，今晚和明早没有差别。

　　***

　　离婚的事情被周什安按了下来，方淮每天都提不起精神，看在陆岷眼里，很是过意不去。

　　又一个周六，本该轮休的方淮主动替李梦轮班，垂头丧气地下楼，和石凳上的阿荣说再见后，走出了院子。

　　“周什安，没必要这样。”陆岷站在堂屋门口，对旁边的人说道。
　　周什安不以为意，“本来遵守约定我一定不为难她，可她动了违约的念头，这就不行。”

　　见陆岷面露不忍，周什安拍他手臂一下，“别心软，小丫头欠收拾。”
　　“违约可以，让她给你生个孩子，我马上放她走。”

　　陆岷眉心拢着，看周什安的眼神变得古怪，“周总，我家没王位要继承，你别太离谱。”
　　“小陆，你很不诚实，没关系，恶人我来做。”

　　周什安看一眼腕表，“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公司也会有团队过来负责这个项目的具体实施，我和赵嘉许谈好了，办公场地他来提供。”
　　陆岷盯着周什安，“你们？”

　　“他老板的建筑公司想要拿度假村项目，我还在考虑。”
　　“周什安，我不想要孩子。”陆岷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小陆，这事你说了不算，顾雅芙都可以做到，方淮也必须做到。”
　　周什安整理一下西服领子，“走吧，阿荣。”

　　大铁门打开又关上，轰的一声，陆岷陷入沉思。

　　陆岷第一次遇到小学妹方淮是学生会开会，她主动介绍自己来自Y省，陆岷特地看了她一眼，后来人员分配，方淮被分配到陆岷手下。

　　陆岷揶揄，你真倒霉，跟着我只有打杂，方淮到很兴奋，说打杂也是学生会打杂，带着新生特有的天真和热情。

　　参加学生会是陆岷强迫自己融入正常社会的尝试，和去酒吧打工差不多同时开始的任务，一面屈服，一面放任，那段时间他忙的像个陀螺，又纠结的像个麻花。

　　认识方淮时，他和周什安已经在一起两年，感情稳定融洽。周什安是独子，非一般家庭的独子，三五不时被安排相亲，周什安总能找到理由否掉相亲对象，拖延时间。

　　直到周家老爷子病重住院，勒令周什安必须接受安排，无奈之下的周什安和顾雅芙订婚。

　　这件事提醒陆岷，在常规秩序里，他和周什安没有未来，周什安爱他，但不可能为他抛弃家庭，陆岷是个女人都没有可能的事情，何况还是个男人。

　　陆岷心理发生变化，孤绝的站在阳光下不是明智之举，来自一个省，又是高中校友的方淮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爱又简单的女孩，做个掩护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