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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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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容渊依旧负手立在一旁,只不过此刻他一双深邃冷然的眼睛正盯着不远处秋香色的床幔后,眉宇比刚才锁得紧了几分。
搭着脉的女医官神色有些许凝重,她道:“请侯爷容许下官为这位姑娘查看下身体。”
女医官说得委婉,但容渊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昨夜他前半程被蛊毒影响了神智,动作确实过分,这也是他请了宫中女医过来的原因。
民间医馆的郎中多为男性,但晟国太祖皇帝时期鼓励女子行医,为此宫廷内还开设了女医署,广纳天下女医,与太医院太医同样享有官品与俸禄。
只可惜前朝中宗皇帝将女医署废除了,还是当朝新帝登基后,容渊提出重设女医署,因为这个,容渊头上还背了个违逆先帝的罪名。
点过头后,容渊背过身去,听着身后衣料摩擦带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容渊头回觉得骂名没有白背,他倒是没想到随口提的女医署如今派上了用场。
而容渊身后的女医官,还没具体查看,光是看到朝葵肌肤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后就已经暗暗吸了口凉气,这侯爷下手未免也太重。
片刻后,女医官检查完轻轻帮朝葵合上里衣,又盖好了被子才缓步走向容渊。
听到脚步声,容渊转身等着女医官的话。
女医官:“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先天身体就比常人虚弱,如今初经人事,子道处有些擦伤引起了发热,待下官开个方子,您派人照着抓药就是了。”
话到此处,女医官迟疑了片刻,但想到床上那位没比自家女儿大上多少的少女,女医官还是咬牙开口:“侯爷,下官观这位姑娘似有体寒之症,以致到了如今年岁也未行首经,下官想为这位姑娘用药调理一二,只不过……”
下面的话,女医官有些不敢说,她微微抬首偷瞄了容渊一眼。
只见容渊面容略有几分严肃,容渊平常光站在那里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如今又板着脸,女医官吓得后背都湿透了。
“不过如何?”
容渊本等着女医官接下来的话,不曾想女医官又吞吞吐吐,他不禁皱眉询问。
话都到这了,女医官只得继续,她磕磕绊绊:“在这位姑娘首经前最好不要行房事,所以侯爷……”
女医官没有再说,她说这些已经是大逆不道。
太师没有娶妻,那床上的姑娘自然也不是太师的妻子,这高门大户里,除了那正儿八经的主母,其他的,姨娘也好通房也罢,都不过是主人家的奴婢,奴婢伺候主子天经地义,哪有让主子为了奴婢的一点伤病忍耐的道理!
别说奴婢,就是妻子身体不适,夫君有需求,也得耐着不适侍奉,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异常严苛。
“嗯。”
女医官正心中感叹女子不易,便见前方容渊微微颔首:“开药吧。”
容渊声音依旧冷得如碎玉切冰,可却让女医官头一次产生这位人人惧怕能止小儿啼哭的太师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念头。
*
朝葵醒过来时已经是晌午。
现下虽然是隆冬腊月,晌午的阳光还是很足的。朝葵床铺的斜对面便是一扇琉璃花窗,阳光透过花窗,滤过轻纱床幔照在朝葵巴掌大的脸上。
朝葵睁开眼睛时,便被这正午的阳光刺得忍不住伸手遮挡。
牵一发而动全身,朝葵这么一抬手,便带动了全身的筋骨。
“嘶……”
朝葵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感觉这腰背腿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痛,小腹也有些顿痛感。
朝葵挣扎着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起身,为了不让下面受到挤压,她只得用两条还酥软着腿蹲在床上。
朝葵现在十分后悔,要是知道这事这么可怕,她必然会想别的方法报恩。
但如今步子已经迈了出去,覆水难收,便也只能继续了,毕竟她不想主人因为蛊毒而痛苦,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尤其是方才她还梦到了话本的结局,她的主人将来会从敌国救回青梅,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怎么能半路因为一个小小的蛊毒栽了!
朝葵感觉嗓子干得近乎冒烟。
她之前听丹若说做那事时女子要适时叫夹着嗓子叫两声,方才能取悦男子。昨夜朝葵实在受不住,便想到这话,虽然容渊当时神志已不太清醒,但若是叫声能让对方高兴,说不定容渊一高兴就能轻些。
于是朝葵便夹着嗓子软绵绵地叫了几声,好在朝葵幼时在花楼学过半年唱曲儿,要是没拉过嗓子的,都叫不出那般软侬的感觉。
可朝葵没想到,叫完这两声,容渊反而更过分了,最后所有的温腔软调都在猛烈的攻势中化作真情实感的讨饶,一夜过去这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
朝葵正欲下床去倒杯茶水润喉,就听到了开门声。
一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带着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
“哎呦,姑娘醒了?”
见朝葵已经睁眼,那婆子对身后其中一个丫鬟道:“快去禀报侯爷,说葵姑娘醒了。”之后那婆子领着另外一个丫鬟走到了床边。
丫鬟将床后的一方小木桌拿来放在床上,婆子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
“不用麻烦刘妈妈您的,我自己来就好。”
对于眼前的婆子,朝葵并不陌生,刘妈妈是他们南园这边管事刘正的媳妇。
容家一门双侯,已经辞世的两位老侯爷都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功臣。
两位老侯爷一文一武,大晟开国后,两位老侯爷一个被太祖封为文渊侯,一个被封为武安侯。
容家这两位老侯爷关系打小要好,于是便向太祖讨了恩赏,要了两座紧挨着的府邸,又将两座府邸打通合成一处园子,文渊侯府在北园,武安侯府在南园。
之前武安侯府遭人构陷,直系亲眷几乎全部落难,虽然已经平反,但如今南园的主子也只剩下容渊这位侯爷,外加一个堂妹、一个侄子,以及一位守寡的婶子沈氏。
府中仅剩的这两位女眷中,沈氏深居简出,始终不能接受夫婿英年早逝,没有精力打理府中事务,而容渊的堂妹容汐在当年抄家时被托付过继给了北园那边,也不好回来插手。
所以南园这边的事务都是大管事刘正在管,作为刘正的媳妇,刘妈妈在南园还是很有脸面的。
除了朝葵,南园所有的婆子和丫鬟都归刘妈妈管。
朝葵是容渊一直带在身边的人,大概是借了这份光,刘妈妈待朝葵向来客气,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殷勤的过来亲自伺候她吃饭。
说到底,她们都是奴婢,朝葵虽不是侯府长大的,没学过那些侯府的规矩,但她也知道好歹,她又不是这南园的主子,怎么能让管事的妈妈亲自侍候!
见朝葵推脱,刘妈妈一边给朝葵盛粥一边笑着道:“姑娘就别客气了,是侯爷让老婆子我过来的,侯爷怕姑娘醒来饿着,特地吩咐厨房做了这些,还让老婆子我给姑娘送来。”
刘妈妈越看朝葵,眼中笑意越深,当年侯爷回府,她一见跟在侯爷身后的朝葵就觉得稀罕,白净净的小姑娘,唇红齿白,一双清澈水灵的杏眼看着就是个纯稚娇憨的姑娘。
几年过去,当年的小姑娘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甚至因为这几年在侯府跟在侯爷身边养的好,模样比两府中那些个正牌小姐还要胜三分。
光看这副相貌,刘妈妈便能理解一向不近女色的侯爷为何能将人收了,何况这葵姑娘不仅容貌过人,还与侯爷知根知底,又是个心思纯净的。
刘妈妈布好膳食,忍不住捏捏朝葵的手,手骨纤细但皮肉却柔软,是个有福气的,刘妈妈眼睛又在朝葵身上打量了一番,身段也是绝佳,“哎呦,真是好姑娘,难怪侯爷喜欢……”
听到这话,朝葵才知道刘妈妈是误会了,她本欲开口解释,但想到容渊中了蛊毒的事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信知道,就连刘管事都是不知道的,朝葵便没有开口。
见朝葵欲言又止,似是不好意思,刘妈妈笑道:“姑娘放心,没有侯爷的吩咐,老婆子我是不会乱讲的。”
主子要了谁都是主子的私事,没有主子的许可,这种事可不能乱传,虽是如此,但刘妈妈觉得侯爷与葵姑娘这事过明路是迟早的事。
朝葵原本还想着怎么样才能不让刘妈妈将事情说出去,毕竟将来主人肯定要娶邓姑娘的,若是她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影响人家夫妻情意就不好了。
听到刘妈妈这么说朝葵就放心了,等主人的蛊毒解了,她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将来邓姑娘过了门,她会好好侍奉主人和主母的,天天给他们做好吃的!
朝葵别的不行,但在厨艺上却是颇有几分天赋。
大概是从小就朝不保夕的缘故,朝葵对口腹之欲有种超常的热衷,在她看来,能吃饱就很幸福了,在吃饱的基础上尝遍各种美味简直就是神仙了。
朝葵跟着容渊来到侯府后,每天几乎算得上是无所事事。潜渊阁有个小厨房,平常也不怎么开火,朝葵闲得无聊便去弄了些食材,照着菜谱制作膳食,没想到味道意外的好。
就连向来不重视吃食的容渊吃了后都夸了句“不错”,朝葵因此大受鼓舞,看来她在主人这里也不是完全的没用。
于是朝葵没事便精进厨艺,给容渊做吃食,一开始还是照着菜谱,近两年已经成了手,还研制不少独门的膳食。
想到吃的,朝葵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昨夜那般折腾,今日又睡到了晌午,确实是饿了。
眼前的桌子上摆了几道清粥小菜,朝葵口味是比较重的,尤其喜辣喜酸,潜渊阁的小厨房归她后,她没少给自己开小灶,做些自己喜欢吃的菜肴。
不过朝葵并不挑食,眼前清淡的餐食虽然比不得她最爱的剁椒鲈鱼,但也不是不能入口,毕竟她连草根都啃过,不至于嫌弃这些精细的饭菜。
朝葵拿着勺子和筷子开动,看着朝葵吃得香喷喷的,刘妈妈连连点头,这能食也是一种福气。
待用过膳后,刘妈妈又端了药过来,朝葵捏着鼻子一口气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
喝过药后的口中满是苦味,好在刘妈妈贴心的给朝葵塞了口蜜饯,这才好了不少。
朝葵的热还没完全退,用过药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至傍晚才醒来。
傍晚的室内有些昏暗,朝葵睡眼惺忪,她本想下床将床头那盏三层鎏金雕花烛台上的油灯点着,可她刚拨开床幔,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她被吓得刚伸下床去的脚没踩稳,连着身子向旁边栽去。
朝葵本以为自己已经散架的身体又要遭殃,直到小臂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了。
那大掌几乎没怎么用力便将朝葵的身体提了起来。
朝葵抬眸,昏暗中,她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朝葵下意识地唤了声:“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