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归》柒说幼

3、记忆中的少年

　　“施以，你去一楼把咱们班校服抬上来，那两个箱子。”班主任李老师走上讲台，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一片。
　　“好的。”施以回答，和秦春交换了个眼神，秦春没躲过去，认命的起身，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她潜意识认为大箱子肯定很脏，难免会把衣服弄脏。
　　除了施以、秦春两人，还有体育委员和另外一个高胖男生，四人一齐下楼。

　　两个女生都没想到，会在一楼碰到一班的人，施以看到何竹的一瞬间，脚步停顿，心脏一跳。军训过后已经做好与他的交集为0的准备了，没想到时隔一天又一次看到了他。
　　陈迟归也看到了秦春，伸长手冲他们招手，施以迅速低头躲避目光，生怕他察觉到她对何竹的异样。

　　各班校服都是分装好的，两个男生已经抬着一个箱子走了，施以去登记，何竹拿着文件夹在签名，施以安静站在一旁默默等待。
　　他身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温暖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施以看着他握着黑色水性笔的手，手指修长，青筋突起，指甲修剪干净，整个人都干净的不染一尘。
　　何竹三五秒写完，把东西递给下一个人，他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只知道是个女生，没仔细看清模样。

　　“我先走了，一会儿再下来帮你。”陈迟归交代一句，和何竹一人一边抬着箱子上楼。
　　施以看着首页上一班那一栏签名，笔力遒劲，像在草原奔腾的马儿潇洒自如。何、竹，她在心里默念。

　　秦春面对土黄色的箱子犹豫不前，她今天穿了件纯白色短裙，沾一点灰都会很明显，施以一个人抬不动，提议道:“要不你上去喊一个男生下来，我在这里等着。”
　　“算了，不就一个箱子吗？里面是衣服重量也不会太沉，我托着边缘就好了。”
　　秦春半个手掌托着箱底，另一只手捏着侧面边缘，她发不上力，施以只好多使些力气。

　　因为太害怕弄脏裙子，秦春左顾右盼不让身体挨上，谁料想手一滑，箱子脱落。
　　“唉——”

　　箱子并没有预料中的砸落在地上，而是被重新抱起，陈迟归来的及时。
　　“还好你来了。”秦春心有余悸。
　　“怎么你们两个女生来抬啊，”陈迟归好奇，“男生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吗？”
　　秦春解释，“11是班长，我陪她来的。”
　　陈迟归冲施以轻轻点下头算作打招呼。

　　施以总说独行者自由，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真幸福啊。

　　校服是贫富差距的遮羞布，唯一能炫富的就是脚下的鞋子，后三排男生叽叽喳喳的比自己鞋子的品牌，自习课老师不在，施以坐在讲台上看管班级，后面乱的离谱，她敲了敲桌面，声音没什么威慑力，“安静点。”
　　施以弱弱小小的，平时话也不多，没有任何震慑力，班里大部分同学该说说，想笑笑，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试卷做完的交到讲台来。”施以试图用卷子堵住他们的嘴。
　　“唉，我这可是大牌！还是当红明星代言的呢。”
　　“那算什么，看看我这双，我爸找人代购的呢，国内根本没货。”
　　“我靠，你这牛币了。”
　　肆无忌惮，一心追求虚荣感，得到内心的满足。

　　“啪！”全班安静看向声源，施以身体哆嗦一瞬。
　　秦春站起来，对着后排，“班长的话没听见吗？吵死了，一双鞋值得叽叽喳喳的炫耀不停吗？真假难辨，叭叭叭的可显着你了。”
　　后排男生炸毛了，“秦春你什么意思？”
　　“你一个女的懂什么？”
　　秦春对辨，“女的怎么了？看不起女人？你怎么生在这世界上的没点B数？”
　　“你！”

　　再吵就要打起来了，施以连忙制止，“好了！都坐好，再出声我开始记名字了！”
　　男生瞪秦春一眼，满脸不爽的坐好。施以和秦春对视微笑，无声感谢她。
　　秦春回一个爽朗的微笑，客气。

　　施以做完试卷，教室后面的时钟显示八点半，距离下课还有些时间，她闲来无事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不知着了什么魔，竟写下了何竹两个字。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页纸上满满都是何竹两个字。
　　“……”

　　施以后背冒出一层汗，头顶的风扇在闷热的空气中根本不起作用，她抬头看了一圈，发现没人看见她才微微松口气。
　　没关上的窗外蝉鸣声不断，月亮高悬，今晚的月亮真圆真亮，施以侧趴在桌面上，企图透过月亮看到里面住着的嫦娥。

　　她无意识的用手指在桌面上描摹名字的笔画，1、2……13，十三画。
　　他的名字十三画。
　　施以好奇的描写自己名字的笔画，心里默数，1、2……11、12、13。
　　13……?
　　施以猛地坐起身，对这个结果不敢置信，她重新描写，来来回回三遍，她才接受，两人的这个缘分。

　　意外发现两人笔画相同，都是13笔，这一发现让施以窃喜好久。
　　走在宿舍路上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你不等陈迟归吗？”施以小心的打探。
　　秦春回答，“不等了，他说下次给我个惊喜。”
　　施以点头，内心微妙的期待也消灭了。

　　途经小卖铺，施以进去买了点零食，“谢谢你今晚帮我。”
　　“你客气什么？”秦春说:“这不是见外了吗？”
　　施以笑笑，把袋子给她，“没有见外，就是想给你买东西。”
　　“那还行。”

　　施以开始尝试找所有能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的痕迹，可惜没有，除了名字笔画，别无交集。
　　她从厕所出来洗手，隔间里面有敲门声，“外面有人吗？”
　　施以没出声。
　　“有人能给我一片姨妈巾吗?”
　　施以用印着兔子印花的纸巾擦干净水滴，拿出口袋里没用的卫生巾从下面递进去。
　　“谢谢。”
　　“没事。”

　　她从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好记录留恋的，也没想过在这世上留下自己的足迹，更不相信能留住什么，但如今她有了，她想留下关于他的记忆。
　　她记性不好，只能用最笨的方式来记录他——写日记。
　　日记起名为:知竹。
　　【2018年9月20日，周四，天晴。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和他的笔画都是十三画！真是让人惊喜的发现。
　　我好像个小偷，偷偷观察他，看他下课还坐在位置上，看他给别人讲题，他成绩一定很好，既在一班又是班长，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啊。
　　不过他没有发现我，这样看来我还挺适合当特工的。】
　　施以唇角微翘，在纸上留下小姑娘无处可说的心事。

　　中秋节放假四天，刘智扬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来溧水高中门口接她，施以内心警钟响起。
　　“我还以为你又要找什么借口不回家干活呢。”还是那副嘴脸，一见面就挖苦她。

　　上一次军训完后的周末，施以以只放一天假的理由躲着不回家，没想到竟然被刘智扬一眼识破了。
　　不过他也知道她回家只是干活的工具人啊。施以轻嘲。

　　施以跟在刘智扬落后一步，被他堵在巷子里。
　　“你干什么？”施以警惕的看着他，刘智扬初中的校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没个正形，嘴里还叼根烟，俨然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施以在福利院长大，自小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尽管是对面比自己小的弟弟，还是得微微仰头。
　　刘智扬吐出一口烟，微抬下巴，“妈给你的零用钱呢？”

　　难闻的浓烟呛进施以的鼻腔，她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刘智扬没任何收敛，依旧吞云吐雾不理会她的难受。
　　“病秧子。”
　　施以咳的眼眶湿润，耳尖发热，她想离刘智扬远些，却在抬头时看到了一道身影。
　　何竹。
　　他和陈迟归并肩而走，头朝着左边并没有发现右侧小巷里的场景，施以震惊到呼吸一滞。
　　何竹脚步停顿，在红灯的倒数秒数中，施以莫名想起了一年前的夏天。

　　那日也如这般炎热，一样的场景，她被刘智扬和几个混学生堵在巷子里劫财，“喂，把你的钱给我！”
　　施以被吓到了，肩膀紧缩，后背紧贴着墙，那时她刚买了学习资料，为数不多的钱全都用完了，没有钱能拿给他，刘智扬着急上网吧打游戏，以为施以在撒谎，伸手想打她，看到他拳头举起来的那一刻，施以闭紧双眼，脖子微缩。
　　“住手！”一道声音制止刘智扬的动作，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下，施以慢慢睁眼，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背影，少年挡在她面前。
　　那么单薄的背影却那么有安全感，施以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真面目，两股温热从鼻腔冒出，她两眼一昏倒在了地上，最后也只是模糊的看到了他的面容，真白，真帅。

　　施以当时并没有完全看清少年的容颜，但那背影和模糊的正脸一直烙印在她心里不敢忘记，刚才何竹经过，与她心里的背影联合在一起，这件事慢慢浮现在眼前。
　　所以，那年，是何竹出头救了她?
　　所以，她早就和何竹有了交集?

　　瞧她不咳了，刘智扬把烟头扔掉，语气不耐，“跟你说话呢？聋了？”
　　“没有。”她回答的是钱。

　　刘智扬嫌弃的上下扫描她两眼，心里也忌惮去年的事故，“那你中秋也别想吃到玉米排骨汤了。”
　　刘智扬拦了辆计程车，施以去对面等公交站牌。

　　【2018年9月21日，周五，天气晴。
　　我想起了一件事，去年中考后的某一天，我被刘智扬欺负，有一个男生站在我身前保护了我，那个人好像就是何竹，如果是这样，那我和他的缘分从去年就开始了。】
　　施以放下笔，何竹的脸和记忆中的轮廓慢慢重合，她确定，那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