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爱上雇主后》周长金

51、彼此祝福

　　陆振带着石荼回到陆府，一踏进东院的门，白猫就哒哒向石荼飞奔来赖在她的脚下，她将雪团抱起来，在怀里掂着重了不少，脸也圆了一圈。石荼低头看着雪团碧色的眼珠，雪团朝她缓缓眨着眼。

　　陆振含酸道：“我天天从外面回来对我不理不睬，你一来就竖着尾巴跑来撒娇，枉费我钓鱼给你吃把你喂这么富态。”

　　“这毕竟是我养的猫，再说也不全是你的功劳，我们自己会抓老鼠。”

　　说着，石荼抱着猫走进了寝间，屋内只有两个丫鬟立在门口候着。

　　床上躺着的人穿着藕色寝衣，头上的简单发髻只簪着一支银簪，移目看清来人，她暗沉的面容上瞬间有了光彩，坐起身道：“你们终于来了。”她一眼认出陆振身边目秀清冷的女子大约就是石荼，装病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徐姝安遣走了丫鬟去给石荼收拾房间，招呼石荼坐在床沿上。

　　陆振道：“我已经命人去找合适的女尸了，一有消息，就把你换出去。”

　　徐姝安颔首道谢，陆振去书房重新写给梁五的信，留下二人单独在屋内。

　　雪团团在床边惬意地合上眼睛，徐姝安伸手抚摸着她的背，问道：“陆大哥已经跟姐姐讲过了我们的事吧？”

　　“我全知道了，你也不容易。”石荼将目光从雪团身上抬起仔细瞧了一番，见她生得娇弱却有出逃的勇气，心中感叹，又觉得面熟不由亲近起来，关切问道，“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我母亲刚来看过我，刻意扑的粉扮病容，不要紧。我叫我贴身的丫鬟跟母亲回家里取东西了，尽快各得其所，我心里的石头才能落下，可是……”徐姝安坐直靠近石荼，手不安地从雪团身上拿开搭在被子上，“姐姐，真到了这一天，我反倒有些害怕。要是假死途中没瞒过去怎么办？好不容易跑出去了，被人认出来怎么办？就算没人认得，事过时移时过境迁他后悔怎么办？”

　　石荼按住她的手，宽慰道：“这么厚的围墙你们都越过去了，还怕什么？只要你们二人齐心协力好好过日子，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日后倘若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来找我们便是。”

　　“徐府，我过去的家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徐姝安母亲早逝，后母待她亲厚又有几个妹妹相伴她也从来不觉得孤单过，自从出嫁后家中的人都待自己有些生分了，却还是有些舍不得相伴十几年的亲人，她抬眸看着石荼，“石姑娘若不弃，我把你认做我的亲姐姐，若是有时机，我一定回来再相见。”

　　石荼笑着应下：“好，妹妹总算是走出去了深宅大院，该高兴才是。我才担心，在外面久了适应不了这里。”

　　“姐姐放心，薄夫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对我很好，也必然不会为难姐姐。”

　　“你是救陆家于危难之际的功臣，你与我……”

　　阙婳走进来，满脸忍不住的欣喜，道：“石姐姐，房间收拾好了。”

　　石荼看见阙婳一进来徐姝安便躺下继续装病，知道阙婳也不知情，行礼道：“夫人好生休养，在下先告退了。”

　　她跟着阙婳走到东厢房一间崭新的房间内，见陈设整洁井井有条，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收拾得这样好？”

　　阙婳答：“这间屋子，陆公子早就布置好了，略扫一扫就能住了。”

　　石荼边走边看着博物架上陈列的都是自己喜欢的物件，还有装那支石榴簪子的盒子。

　　阙婳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有一肚子话要问：“姐姐，你这次回来继续做侍卫，还会走吗？”她见石荼支支吾吾不回复，思索一番，大胆猜测道，“徐夫人的病莫不是你和公子……”

　　石荼连忙转身用手指抵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阙婳睁大了眼睛，马上心领神会地眨眨眼，拉下她的手：“我懂，我不多嘴了。姐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石荼无奈道。

　　春日的暖阳打在桌上黑漆描金妆奁，妆奁顶上放的金钗灿烂夺目，一下子吸引住了石荼的目光，她看见妆奁后露出的半截剑鞘十分眼熟，走到窗前伸手去取。

　　她把剑握在手里，摩挲过剑鞘上伤痕累累的花纹，拔剑出鞘剑刃锋利依旧，是斩风剑。
　　十一岁的石六跟着彼时寒霜坞武功最厉害的三师姐赵莫问到了一处村庄，那是她第一次出任务到两千里之外。她们奉命追杀名山派的余孽，一路追到这里，石六的腿被敌人刺伤加上跟丢了人，二人决定先在村子里没人住的破屋子歇一晚。

　　等石六割好了野菜，赵莫问也逮了一只兔子从夕阳里回来了。赵莫问穿着粗布衣衫，用素银簪子挽起头发，站在烟火缭绕的灶台前熬着野菜粥，窗外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一点点暗下去，夜色已经来临了。石六替她擦拭干净了斩风剑，坐在桌前静静看着，闻到野菜香气飘散出来，拿出点燃了桌子上的半截蜡烛屁股。

　　赵莫问很快做好了饭，端到桌子上，道：“快吃吧。”

　　烧的时间短兔肉的膻味去不掉，饿了大半天的石六还是狼吞虎咽吃得香，又喝了一碗粥才从饿死边缘挣脱出来，想到白天惊险的一幕，幸好三师姐及时救了她，开口道：“师姐你武功这么好，没想过离开寒霜坞吗？”

　　赵莫问细嚼慢咽吃着，道：“我不退，是有想做的事。”

　　石六想，她一定是有什么仇家要寻。腿上的伤又疼起来，她是第一次被人伤到这么深，不确定的前路让石六有些心慌。

　　赵莫问察觉出她的异样：“伤口开始疼了？”

　　石六点点头。

　　赵莫问语重心长道：“记住这次疼下次就不会再犯了，收刀的时候怎么把腿忘了。你有习武的天赋，改这些小毛病不是什么难事，下次不要分心了，练武的时候也要专心，才能快些赶上我。”

　　想到将来自己也能和师姐一样厉害，石六很是期待，又想到她们也一定能追赶上那两个老人：“师姐，你还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吗？”

　　“我不记得了，你害怕了？”

　　“我只是觉得，名山派只剩下些老弱病残，我们赶尽杀绝是否有些太残忍了？”

　　赵莫问的嘴微张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垂下眸去：“我也不想这么做，只是现在我们的帮派需要，早晚有一天，我们能不再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听上去好难，不过……”石六笑起来，“若是一直跟着姐姐，再难的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赵莫问揉了揉石六的脑袋，笑着把兔腿夹到她碗里：“多吃点，你刚来的时候瘦的和小鸡仔似的，长了三年也没壮多少。”

　　一年后，赵莫问死于一次任务中，石六接过她的剑和无穷无尽的任务。

　　石六原本是想跟随她的想法，这些记忆全都随着三师姐的逝去，渐渐记不清了。她从十二岁捅进第一个歹徒的身体里的惊恐不安，成长到相信生死有命杀人不眨眼，腿上的伤好了又伤，渐渐腿上伤的少了，倒是肩上伤更重，斩风剑也只是一把带在身边用着顺手的剑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陈年往事，她将斩风剑的锋芒收起来，回过神时从窗格投来的正午的日光已经移到了她身上，窗外开满了石荼。阙婳已经不见了，陆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站在她的身后，他见石荼回头，缓缓走到她身边。

　　“它怎么会在这？”石荼记得她把斩风剑放在了厢房要扔掉的杂物堆里。

　　陆振道：“我看你扔的时候犹犹豫豫的，就捡回来了，这把剑看起来也挺旧的，现在你不回寒霜坞，留着当念想也好。”

　　石六不记得自己扔的时候他在身边，更没想到心事被看穿：“你就不怕这是六师兄送我的？”

　　陆振自嘲般笑道：“如果真的是，你哪里舍得扔呢？”

　　“算你猜对了，这是我师姐，留给我的。”她将剑放回桌上，不再奢望的前路也许近在眼前，转身看着他温和平淡的笑意依旧如初，问道，“经过了这么多纷争，你说的话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我一句都没忘。”陆振上前一步牵起她的手，“你想的事情，我都会帮你实现，我和你约好，矢志不渝，绝不食言。”

　　次日，徐姝安服下了假死药，趁着停棺，陆振用相近年龄的女尸将她替换了下来，连夜送出陆府。

　　石荼和陆振将徐姝安送至路口，梁石赶来了马车，下车与陆振道别，接下了信，在他们再三催促下上了车。

　　“祝你们白首同心，平安顺遂。”石荼将徐姝安送到马车旁。

　　“祝姐姐和陆大哥百年好合。”徐姝安望了一眼宽阔的道路，梁石就在身边驾着马车等她上路，梦里想了千万次的情景今天终于实现了。

　　她回过头来眼含热泪对他们道：“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都认我做姐姐了，不必见外。”石荼言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路上小心，这个送给你，虽然你不会武功，多少也能壮胆唬人。”

　　徐姝安接过匕首，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石荼，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千言万语都难出口：“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石荼招手看着他们远去，问陆振：“人也送走了，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了？”

　　“吉从光有了新的庇护，贸然带太多人去会打草惊蛇，我们几个先去探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