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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血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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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喊叫声,石荼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提起手边的火精剑,直奔陆振房间。
陆振的房门大开,房门外的赵大钱二倒下,捂着被撒了石灰的眼睛,邓远跟在自己后一步赶来,两人一起冲进屋。
石荼的心停了一拍。
屋内空无一人,被子摊在地上,地上是未干的血迹,和一把陌生的卷刃钢刀。
她只觉得地上的血迹刺眼,头晕目眩耳边嗡鸣,上一次觉得血色眩目,还是在第一次杀人后大量的血涌到自己手上。
扫视一圈,不见陆振的佩剑,石荼稍稍松了半口气,他应该是伤了刺客去追了。
石荼和邓远跟着地上的血点翻出窗户和墙,血迹断了,两人沿着道路分头去寻。大约是卯时将近,高墙下灰蒙蒙的,勉强能看清长长的道路,石荼心乱如麻。
昨天他从客栈回来,还拐回来一个跑堂说是证人要邓远关在北屋里看好,突然要邓远他们轮流守夜,自己就该有所察觉,不应当他一劝伤还未愈,就去睡下了。
刚才跃墙时牵到了左肩和左臂上的伤,肩膀越来越疼,石荼用右手托着左臂缓解疼痛,眼看要走到前面的岔路口,心跳得像是要跃出胸膛,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慌乱,担心起是不是不好的预兆。
万一他追着刺客,路上病发了怎么办?会不会被反杀?
那将会是她杀手生涯第一个失败的差事,第一个没护住的目标,所以自己才如此恐惧,恐惧见到惨象……
她看见陆振了,在转过墙角后。
陆振性命无虞地伏在一个粗布麻衣的人身上,钳制住他的双手,踩住他的背站起身。
“公子。”
陆振回头见石荼来了,朝她开怀纵意笑了:“你来得正好,我刚按住他。”
石荼见陆振的佩剑丢在一边,血是从那个刺客胸前流出来的,放下悬着的心,无奈晃了晃头,跑过去帮忙按住刺客,从中衣上割下布条将那人牢牢捆住,让他跪在墙边。
陆振拔出石荼手中的火精剑,指着他脖子问:“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小人王五,只是拿钱办事,不知道是谁要害公子啊。”
“那你可没有活着的必要了。”陆振说着将剑缓缓扎向他的脖子。
王五向后紧贴墙壁躲避剑锋,双腿颤抖,喊道:“别别别!公子饶命!小的会帮助公子的,雇主让我事成之后,巳时到拾楠巷见他领赏。”
陆振收回几厘划破皮肉沾上血的剑,挑眉问:“你愿意带我们去?”
王五不停点头:“公子放心,小人将功折罪,会帮公子抓住真凶,在公堂之下作证。”
陆振放下剑,牵起唇角露出一贯勾人的笑容,对面带愠色的石荼道:“我们快回去吧,没穿外衣怪冷的。”
石荼接过剑收好,提起王五的领子,推他往回走。
二人押着王五回宅,顺道打探了宅子周围并无眼线,把王五关进柴房让赵大钱二看守。吃过饭,石荼问陆振昨晚去客栈发生的事,他才如实说了偷听顾县丞和张财源密谋,不巧被跑堂的撞见,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拦腰捂嘴拐走跑堂,翻窗逃回来的事。
见石荼神情凝重地盯着自己,陆振口吻轻松道:“放心,进宝客栈旁边的街道七拐八绕的,他们没看见我,不过说不定还是怀疑到我头上了,连夜找个了人来杀我。”
“偷听被发现了,你怎么能就这样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石荼咽下后半截责备的话,负气转过身抱胸。
陆振走近一步向她倾身,饶有兴趣扬起眉:“你担心我?”
石荼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也是昨晚自己没有执意跟他回客栈,缓解想打他的冲动,道:“我是侍卫,护卫公子的安全是小人的职责,公子应当告诉我。”
陆振方才看见她焦急慌乱地找自己的神情,渴望她不全是出于为了寒霜坞分派的任务,垂眸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石荼冷道:“公子若是病发了,可没法再这样谈笑风生的了。”
陆振歪着头,一脸满足地觑着她一本正经的担忧样子,道:“那也得等你伤好了,才能像在府里一样寸步不离地保护我。”
石荼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翻了个白眼,道:“你该吃药了。”
陆振含笑道:“好,吃了药再去,免得有人担心我病发。”
石荼将身子转回来,蹙眉看着他道:“你真的要去?这太像陷阱了,而且万一幕后主使是俞知县,他也不会亲自去接头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陆振敛起笑容神色凛然,语气沉稳,“这件事不会是俞知县做的。”
石荼转回身看着他的双眼:“公子就这么肯定?”
陆振朝窗户走了两步,望着平静宁和的院落,凝眉道:“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讲过,还有一些仇家,不知道他们跟过来了没,我想去会会。”
石荼张了张嘴,思忖麻烦早晚都要一个个除掉,又闭上咬了下唇,道:“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陆振让曹荣巳时去请俞知县带衙役捕快赶往拾楠巷接应,他不想惹人注意,乔装改扮了一番,洗净了王五的刀让他挂上,只带石荼与邓远两个人远远跟随王五去拾楠巷。
四人提前了半个时辰到,拾楠巷狭小藏不了三人,陆振和石荼在巷口的茶馆二层开窗俯瞰进巷子的人和守在巷口的王五,邓远藏在巷尾防止王五逃跑。
石荼见王五只是盯着街道发呆没有动作,茶馆里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压低声音道:“已过巳时一刻了,怎么还没动静?”
“再等等。”陆振忽地看茶盏晃出了虚影,扶住疼痛的前额,“我不是吃了药吗?怎么?……”
石荼也感到了眩晕:“这茶有问题。”她刚拍桌抽刀站起身,双腿一软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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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额剧痛将陆振唤醒,他睁开粘住的双眼,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见移动的人影,手脚被困住,浑身像被人打了一样酸痛,靠着墙挪动身体勉强坐起来,抬起头摇了摇让自己快点清醒。
眼前情景清晰起来,自己在小房间里,左右有屏风和帷幔挡住,四五个人拿着棍子围在面前,王五就在其中。他们见他醒来,侧身让开中间的空,张财源坐在他身前十步远的太师椅上,椅子后躺着石荼,她尚未苏醒。
张财源还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茶,瞥见陆振坐起身,连忙放下手中茶盏,一脸欣喜地盯着他。
陆振拧起眉头,怒视张财源道:“你疯了?”
张财源咧开嘴呲出牙,笑得胡须抖动:“我知道你是陆丞相的公子,是金尊玉贵之躯,但是你要挡我的路,你就只能是一具尸体。”
陆振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执持人质就能逃罪吗?”
张财源起身走到左手边的剑架旁,握住剑鞘镶嵌翠玉红石,剑柄坠着白脂玉红穗子的宝剑,道:“城里先是奇盗再是杀人越货的劫犯,为何会是我做的?这么多年来,我怕过人查吗?”
陆振冷道:“不怕你为何绑我?”
张财源取下宝剑,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见石荼醒来,挣扎着还没坐稳,朝他喊道:“敢杀他,你性命不保!”
张财源拿着剑走到石荼身旁蹲下,耷脸蹙眉露出胆怯的样子,低声对石荼道:“小人万万不敢杀贵宾,可是放了又不能保证你们不与我作对。左右都是死,有什么分别?”
石荼拼命挣脱绳子,麻绳仍然牢牢束缚着她纹丝不动:“你若顽固不化不肯认罪,只会罪加一等。”
他轻笑着摇头,转身走到金丝和玉屑绘的千里江山图屏风旁,嘴角含笑,自满的目光凝在翠绿山河上看了会,面向陆振道:“那箱子财宝在公子眼中不算什么,可是小人做生意想保全身家,得一层层递上去,要了陈昌性命的这箱珠宝里最大的那颗夜明珠,说不定会当作寿礼,直接送到公子府中呢。”
“你赤口白舌……”陆振蓄力猛地站起身,又被身边的仆役按下。
石荼终于小心抖出了袖子里藏的飞刀,手中握着小刀,一点点割破手腕上的绳子。怕叫人看出来,她动作幅度控制得很小。
张财源缓缓抽出剑身,目光在剑刃上细细端详着,那宝剑是用玄铁制成,由最好的并州工匠打造,剑锋锐利光芒四射,他用剑指着陆振,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中龙凤都将我视作吸血的蚊蝇,可是血只到了我一人肚子里了吗?小到我一人开珠宝铺的,大到一伙晋州商帮,一家冀北镖局,一船南洋海贼,喂养的都是你们这些京城权贵,我今日就要割了你的脑袋,用你比龙凤还金贵的鲜血给我的宝剑开锋——”
张财源言罢,右手微颤举起宝剑,朝陆振大步走去。
石荼腕上的粗麻绳只割破了一半,难以挣开,眼看张财源离陆振只有五步,四步……
她不由地加重了力道,被王五瞥见她割绳子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王五抽出钢刀,走过去查看,屋内人的眼光都闻声跟他一齐看向石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