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水》木可木木

1、三个人的家

　　“回来了啊粥帆。”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粥帆应了一声，把鞋蹭掉走到了客厅。

　　她拉开冰箱，看到还剩一个雪糕，想着运气真好，然后问道。

　　“你没去接李洲吗？”

　　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看了看时间，有些惊讶。

　　“都这个点了啊，那我去接我们儿子啦。”女人站了起来，她还穿着外出的衣服，看来是刚回来不久。

　　“注意用词，学姐，是你的儿子。”

　　粥帆挖了口雪糕继续补充道：“你这种说法是很容易被人误会的，学姐。”

　　被称为学姐的女人不以为意，嗤笑了一声。

　　“就让他们说闲话去吧，反正我从小到大都被议论惯了。”她理了下衣服，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

　　“注意安全哦。”

　　接收到粥帆关心的学姐微微一笑，出了门。

　　她们的家庭很特别，两个女人加上一个孩子，在普通人中也算是惹人注目。

　　在李洲礼小时候同时叫两个人妈的时候，粥帆可以感受到其他人停留在她们身上的目光。那些带着打量，疑惑或者说是好奇的目光，可能没有恶意，但是足以让人感到不适。

　　从那个时候开始，粥帆和李桨对外都说她们是姐妹，而李洲礼也在外改口叫粥帆小姨。

　　李洲礼从小和她们一起生活，他没有爸爸，或者说是爸爸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粥帆知道李洲礼的存在是在高考结束后，那时候她因为拿到大学保送所以并没有和平常学生一样疯玩三天三夜，倒不如说粥帆不是很懂为什么其他人会因为考试结束从而放纵自己的行为。

　　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以后的生活，至少那个瞬间之前是。她现在觉得她和李桨之间更像是人们嘴里说的命中注定。

　　她坐在风扇前吃雪糕的时候，收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粥帆平时是不接这种电话的，但是那天却接了。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以后的生活，至少这个瞬间之前是。她现在觉得她和李桨之间更像是人们嘴里说的命中注定。

　　然后她从电话里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

　　“粥帆吗，我是李桨。”
　　“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
　　“你可以来一趟我这里吗，我把地址发给你。”

　　李桨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着急，粥帆还在考虑的时候。

　　“粥帆，帮帮我。”

　　粥帆关掉电扇。

　　“好，地址发过来，我马上去。”

　　粥帆到了地方发现，李桨一个人蹲在别墅门口，脚上甚至没穿鞋，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学姐的肚子，一看就是怀孕了。

　　“怎么回事？”粥帆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李桨一个人抽抽地哭着，话也讲不清楚，只是一直在念叨，“怎么了，粥帆，我完蛋了。”

　　这是粥帆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学姐，她跳级上高中的时候，入学做新生演讲就是李桨。那个时候，她一看就知道李桨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都说人和人的差距在头发上就能体现出来，李桨就是那种连头发丝都很完美的人。

　　但是，她们第一次交流却是粥帆主动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

　　粥帆已经连续一个周和李桨碰面了，粥帆为了找个清闲地方学习，一直在偷偷用新修未启用的教学楼教室。起初她以为李桨也是来学习的，但是一周期间都没见她带任何教科书，李桨一直很安静也没妨碍她学习所以粥帆就一直没管她。但是这天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我还说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在意我呢。”李桨绽放出笑容，“我在休息。”

　　“休息干嘛在这里，这里环境可不适合休息。”

　　“我觉得这里很好，没有人，还很安静。哎呀，不是说你不是人的意思，我是说你不会给我造成任何压力。”
　　粥帆也没兴趣问她为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她，什么人因为什么理由在这里都没问题。

　　那时候粥帆就是这么冷血的人，她害怕对任何人付出感情。

　　李桨到毕业为止每天都时不时回来这个教室，有时候是午间休息的时候，有时候是晚自习的时候，但是她每次进来，都能看到粥帆在做题。粥帆思考的时候，眉头会皱起来，比起平时没有表情的她，李桨更喜欢这样的粥帆。

　　李桨刚开始也和粥帆保持着安全距离，时不时地关心一下粥帆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休息，然后她慢慢发现粥帆不像第一次一样在讲到与她无关的事时，摆出一脸没有兴趣的脸。她会看着自己，直到自己讲完。

　　她们就悄悄变亲近了。

　　一个富家女和一个孤儿是朋友，这个组合放在现在也是炸裂的。

　　粥帆聪明、可靠，甚至嘴很严。这就是李桨给她打电话的原因，但是她不确定粥帆会不会帮她。不过，她赌对了。那之后，粥帆也问过李桨学姐关于李洲礼亲爸的事，李桨只说，“没事，你就当他死了就行。”

　　三个人就这样成为了一家人。

　　大门发出了按电子密码的声音，李桨和李洲礼回家了。

　　粥帆去接过李桨手上的东西，拿到厨房。

　　“你们大晚上还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干嘛。”粥帆把东西放进冰箱里。

　　“这不是明天是那个嘛，我们幸福开心快乐的家庭聚会时间。”李桨一边脱外套一边回答。

　　可是我们三个人都不会做饭啊，粥帆在心里默默想着，一看到袋子里的内容，水果，饮料，水饺，心里默默点头，合理，这才合理。

　　“粥粥姐，我来帮你。”李洲礼一阵风一样，蹭掉鞋子就跑到粥帆身边。

　　“水果饮料放冷藏，水饺放冷冻。”李洲礼抢过东西刷刷刷开始行动，他打开冷冻室的时候，李洲礼发现自己昨天特意留的巧克力流心雪糕没了。

　　“粥粥姐，你又把我唯一剩下的雪糕吃掉了吗……”李洲礼放东西到冰箱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粥帆早就跑到外面沙发躺下了，听到李洲礼惨兮兮的抗议，看了一眼手边的垃圾桶。

　　啊，吃掉了呢，早就。

　　“明天给你买个新的。”

　　李桨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也不掺和，径直去了浴室。

　　李洲礼放完东西，就过来准备找粥帆算账。

　　然后他看到粥帆眼镜也没摘，躺在沙发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细细听可以听到刷刷的水声。他又看了一眼粥帆，缓缓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粥帆长着一张很有距离感的脸，但是她的鼻头很圆很可爱，虽然可能只有李洲礼一个人觉得可爱。

　　李洲礼小时候很怕粥帆，因为她一般不存在表情这种东西，他还知道粥帆很聪明，所以她指导自己作业的时候，一直会很紧张，怕自己犯错。他一直以为粥帆很讨厌自己。

　　但是，他长大了一点之后，他才想清楚粥帆的善良，粥帆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和妈妈也只是高中同学而已，粥帆对待她们却是像真正的亲人一样。当他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他便喜欢缠着粥帆陪他，粥帆对他来说是神圣的，他觉得粥帆很完美。

　　当发现粥帆无法招架自己对她撒娇的时候，他像小狗找到了被藏起来的骨头一样，这是粥帆面对他唯一的弱点。他对他的喜欢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当他搞懂这份感情不是亲情的时候，也是上大学才有的事。他很害怕自己喜欢粥帆的事会暴露，打破现在的平衡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他只敢偷摸在粥帆没有注意的时候，用炽热的眼神望着她。

　　就像现在。

　　他凑近到粥帆的面前，轻轻地戳了一下她的脸。看人没反应，又观察着粥帆的脸，客厅的灯打在粥帆的脸上，温暖的暖色灯光使她褪去了疏离感。

　　黑眼圈好重啊，最近是不是很累。

　　李洲礼伸出手摸了摸粥帆的头，摸着摸着手滑到旁边蹭着她的脸，脸也越凑越近。在几乎就要碰到的时候，他突然刹了车。

　　亲人这个角度对不对，会不会让她不舒服，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她要是突然醒了怎么办，她看起来好累我这样算不算趁人之危。

　　在李洲礼疯狂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浴室的门开了。

　　咚的一声响。

　　李洲礼的后脑勺狠狠磕到了背后的茶几上。

　　不仅把从浴室出来的李桨吓了一跳，也把面前的粥帆吵醒了。

　　粥帆一醒来，就看到自家小朋友倒在地毯上龇牙咧嘴的样子。

　　“你在干吗？”

　　随着疑问，还能听到浴室方向的爆笑声。

　　这时候，李洲礼就会觉得自己其实根本就不是李桨亲生的。然后他突然想起粥帆的男朋友祁寻恩找他带话，就把这件事推出来当了挡箭牌。

　　“我有事和你说。”他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地说。

　　这下子粥帆坐起来，拿掉李洲礼揉着头的手，帮他揉着听起来撞得很痛的后脑勺。

　　“怎么了。”

　　李洲礼被揉揉脑袋后一下子说话支支吾吾起来。

　　“祁寻恩叔叔说，让你、让你不要不接他电话。”

　　“呵。”粥帆被这话题逗乐了，揉脑袋的手停了。

　　祁寻恩是不是太闲了啊，没事还敢骚扰学生，不知道学习时间是很宝贵的吗。粥帆对浪费学习时间的行为非常生气，一下子没绷住表情。

　　“他，让你，和我说的吗，真是闲啊我们的大作家。”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粥帆，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怪。

　　李洲礼又委屈地点点头，当然他不是可怜祁寻恩。心想下次用什么借口踩踩祁寻恩，他这个时候没有多想，只是看不得粥帆身边有除了自己以外的跟屁虫。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看着李洲礼可怜巴巴的脸，手又拍了拍他的头。

　　看着粥帆离去的背影，李洲礼头虽然被撞得很疼，但是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不仅是因为被摸摸头的原因，再加上说不定马上就可以眼前的情敌说再见了。仗着自己是学生的身份让情敌在情路上吃瘪是李洲礼在自己困难的处境中收获粥帆关爱的方式。

　　睡前他给祁寻恩发了个OK手势的表情，满意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