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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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冬有生以来最漫长最漫长的梦境。梦里有温暖的阳光，有微笑的人，有遗失在角落里的记忆。
这是她第一次靠近这幢房子，繁复的花纹交织在巨大的铁门上，编织成无数的蝴蝶形状。冰冷的铁丝交织成的大大小小的蝴蝶，却仿佛翩翩欲飞，冬愣愣地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抓它们。
“冬。”
温柔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冬吓了一跳，本能地缩回手，躲回墙后。
“不要躲了，过来吧。”还是那个温柔的声音。
彼时的冬还是幼年的模样，个子很小，相较之下那一头火红的头发就显得过长了。听见那个声音，冬咬了咬嘴唇，挣扎了许久，这才朝门内探出头来。
明明是冬天，外面的世界都是冰天雪地，院子里却是很漂亮的小花园，仿佛以铁门为界，将寒意全部阻隔在外。
中间的圆桌旁坐着两个人，都看着她，笑意盈盈。
冬慢慢走过去，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个长发的女子，一边往温柔声音的主人身边蹭……“里德大人！”轻轻地喊了一声，瞬间躲到他的身后。
“就是这个孩子？”女子依然笑盈盈的：“长得很可爱吖~~！！”
“美丽的心会创造出美丽的外表。”库洛里德慢慢地说着，拿起桌上的小饼干递给身后的冬。
看着女孩捧起饼干吃得很开心的模样，女子忍不住走过去蹲下身，捏了捏冬的小脸。
冬紧张地看着她，抱紧身边里德大人的袍子。
“吖很可爱啊……”女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冬的鼻尖：“以后要叫我侑~子~小~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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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幼的时候，冬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冬天，里德大人说，只有每年的冬天，她才能够醒来，其余的时候都在沉睡。于是每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总是白雪皑皑。
里德大人说：“你是在冬天盛开的花朵。”
侑子小姐是里德大人的好友。
其实并不只是好友那么简单，冬记得每次侑子小姐过来串门，离去的时候，里德大人眼中细碎的落寞。他们两个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法师，是多么相配的一对。
冬逐渐长大，看着那两人在一起谈笑的模样，心情就会变得非常的美好。她很喜欢里德大人，也很喜欢侑子小姐。
侑子小姐的家非常精致漂亮，不像里德大人的城堡那般冷清。屋子里总是漂浮着淡淡的香气，桌面和躺椅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侑子小姐说：“等你能够在夏天醒来的时候，给你看我养的莲花。”
“不是可以用魔法催开吗？”
“嗯。可是，养大的花是不一样的，因为用的心意不同哦。”
可是，等到冬真的在下一个夏天醒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侑子小姐不再有生机的脸。
“里德……大人……”冬有点手足无措地靠近那个坐在侑子小姐身边的人，深深地感受着他的悲怆和绝望。
“有事吗……冬？”库洛里德转过脸来微笑着看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听在冬的耳朵里却失却了温度，是那么的那么的勉强。
“侑子小姐……她怎么了……”冬伸出手去抚摸那冰冷的不再微笑的脸：“她……死去了吗？”
“嗯……死去了。”
“怎么会呢？”冬有点无法相信地摇着头：“侑子小姐和里德大人……不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么……怎么会死呢？”
“没有人能够抗拒死亡，魔法师也是一样的。”库洛里德抬手覆上冬的头顶：“总有一天，我也会死的，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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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里德大人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虽然他依然微笑，依然温柔地说话。可是内心已经不一样了。冬抱着水壶，望向再次走进地下宫殿的里德大人。里德大人已经很久没有来亲自照料花园里面的这些花草了，冬主动揽下了工作。她能听懂花草说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她很惊喜地跑去告诉里德大人，他却只是微笑。
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里德大人再一次地来到这个地下的房间，这里保存着侑子小姐的身体。她的眉目依旧，面色甚至是红润的，仿佛只是在沉睡。
“里德大人……你想要……复活侑子小姐吗？”
惊觉到这样的想法，连库洛里德都愣住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保存着她的身体不让她离开……复活？怎么可能呢。
生命的代价何其沉重，这个道理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谢你……冬。”愣了很久，终于微笑起来，像往常一样覆上冬的头顶：“谢谢你。”
“里德大人谢我什么？”冬有点疑惑。
谢谢你，一语点醒了我。
“冬。”
刚刚抬手想要推开那扇大门，冬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月？”虽然同样是里德大人身边的人，这个异常沉默的同伴却从未主动跟她说过话。
“里德大人从没有……叫我们几人一起见他……”月清冷的声音回响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冬低下头：“可是我有一种预感……很不好。”
“是吗……”月的视线不知道飘向了何处：“我也是。”
“我就要死去了。”
那个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靠背椅中的人微笑着开口，语气就和平日里说着“冬，帮我泡杯茶好吗”没有什么不同。
短暂的沉默。
“你开什么玩笑！！！”那个平日里最冷静最为沉默寡言的月，激动地大叫起来，冲过去就要质问那个纹丝不动坐着的人。
“你冷静点，月。”库洛贝洛斯拦住了他。
冬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察觉的时候，整张脸都已经被泪水浸湿了。
“不要哭啊，冬。”库洛里德有点无奈的样子：“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总有一天，我也要死去的。”
“你不是……最伟大的魔法师吗？”冬的视线一片模糊：“即使无法复活侑子小姐，让自己活着，不可以吗……？”
“和普通人相比，魔法师的生命已经太过漫长了……”库洛里德耐心地解释着：“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贝洛斯，月。”他忽然转向另一边的两人：“请你们寻找到新的主人。”
“我不会承认其他人做我的主人！！”月的情绪还是没有平复。
“那么……就由贝洛斯来选择主人，由你来判定那个主人是否适合。”
“为什么？”冬跑过去拉住里德的袖子：“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呢？我们都需要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们留下来呢？”
“冬……”
“我……要怎么办呢？”冬紧紧抓着里德的衣袖，眼泪滴落在地面，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冬的话……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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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去！！！”尖叫着醒来，冬发觉自己身处一整个的黑暗之中，除了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是……什么地方？刚刚那个……是梦境吗？
真是好漫长的梦境啊，有温暖的阳光，有微笑的人，虽然最后只剩下了眼泪。
愣了一会儿之后，冬伸出手去摸索，周围什么都没有，脚下也没有土地，仿佛是整个人悬浮在了黑暗之中。
“好痛……爸……妈……你们在哪里？”
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冬惊了一下，发觉这个是四月一日的声音，于是努力听着这个声音，往发源处走去。
眼前逐渐出现一个亮点……黑暗的地方，远处的亮光，朝着亮光行走。
总觉得之前，似乎不止一次的，做过同样的事。
“你们不要走！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从未知的空间里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臂，四月一日跪着，伸手去拉那鲜血淋漓的手。
那是谁的手臂？是四月一日的……父母？
“不要去！”几乎没有犹豫，冬飞快地抓住四月一日的胳膊，阻止他继续去拉那手臂。
四月一日的脸转过来，竟然是小孩子的模样，泪流满面。
“不能去追他们，去了就回不来了。”
穿着和衣的百目鬼出现在身边，四月一日抬起头来看他：“遥先生……？”
不是百目鬼……可是气息……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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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醒来，却是身处一个普通的和式房间。冬望着周围那些熟悉的物品，伸出手去，脸上是凉凉的一片，枕头也已经湿了。
“你醒了。”高挑的女子站在门口，拉上纸门，发出轻微的“哒”的声音。
“侑子小姐……”
“风代表着信息的传递，血是媒介。”侑子伸出食指，用空气中的雾气幻化出蝴蝶来在指尖跳跃：“四月一日的血里面，有着库洛的血缘，你的记忆是库洛封印的，用库洛的血自然会解开。”
“里德大人是……把外貌给了四月一日君吧。”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冬再也不会忘记：“我不知道理由……但是……”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
“后来的那个……也是梦境吧，是另一个梦境……”冬撑起身体望向侑子：“那个是四月一日的梦境……还是我的梦境？”
“那是黄泉的梦境。属于你，也属于四月一日。因为梦境……是相连的。”
“四月一日君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冬掀开被子，从地铺上面爬起来，拉开了纸门，她的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侑子小姐……能再一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冬……”
侑子看着沿着走廊离去的冬，眼神里面含着淡淡的哀伤和淡淡的欣慰。指尖的透明蝴蝶扑扇了几下翅膀，逐渐化为无形。
那是用冬的泪水幻化的蝴蝶。
“是三枝同学吗？请进来吧。”刚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就被四月一日察觉了，冬拉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四月一日，身上绑满了绷带，脸色苍白得像是纸一样，但是依然在微笑。
“我听小葵说过了……三枝同学竟然跟着我跳下来，一定受伤了吧。”依然是温柔的笑意，却掩藏不住眼睛里的淡淡哀伤。
“我没事……”冬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手，光洁的皮肤没有一点割伤的痕迹：“我……并不是人类呀。”
“……嗯。”
“……你不惊讶？”冬有点意外。
“嗯，之前的梦境里面，并不是三枝穿过了透明的我……透明的那个，是三枝啊……”四月一日望着天花板，语气温柔而耐心：“而且……小葵特殊的体质会让身边的人发生不好的事……三枝同学却仿佛不受一点影响……”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三枝朝四月一日微笑起来：“不过……知道了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么三枝同学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
眼前的，是和里德大人一样的脸。不可否认，正是因为四月一日有着里德大人的脸，里德大人的血缘，冬才会记得他，才会靠近他，才会熟悉他。
可是他们两人是不同的。即使同样是温柔，也是不同的。因为里德大人，才会有三枝冬这样一个存在，而因为遇见了四月一日，才会有现在的冬。
梦里的她，面对里德大人的死，除了不甘和悲怆，就是浓浓的爱恨。
可是梦醒之后，她的心里，多了名为豁达和决心的东西。
里德大人说过，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会改变彼此。
那么，她的这些，是四月一日带给她的吧，是因为与四月一日的相遇，才发生的改变吧。
“谢谢你。”文不对题的回答：“谢谢你，四月一日。”
“哎？”
他不是你，但是，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