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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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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要回地府,车裂鬼老大不乐意地嘀咕起来:“要回你们回,我可不想回地府。我昨天已经找好了一处没人的寺庙,想住到那里去……不过就拜托你们帮我盯着投胎的榜单,到了快要轮到我投胎的时候,我再回地府去也不迟。”
还有这种操作?蓝珂诧异地左右看看他俩,瞧这神情,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商量过这件事了。既然在场的只有自己不明就里,她便直接开口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为啥不回去?咱们投胎,不是直接发往生签的吗?还要张榜公示?”
“我叫刘昌。酆都大门口就贴着投胎的榜单,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车裂鬼这会儿兴致不高,大概他对独居破庙的前景也不无忧虑。
断头鬼沈致兴见蓝珂一脸的诧异,便热心地出言替她解惑:“该轮到谁投胎时,提前三天,他的名字便会出现在酆都门口挂着的榜单上。像你我这种冤死的鬼,呆在地府里倒也没什么的。但是像他这样生前犯了罪孽的鬼,只要还没有去投胎,白天都要在地府里受刑,只有晚上才能轻松点。”
……好吧,蓝珂再次确认了,地府的管理果然很混乱。
出了鬼市,沈致兴提议先送刘昌去寺庙落脚。蓝珂有些犹疑地跟上他们一起走了不知几百里。但她心里始终有疙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你前世为什么要资敌?”因为这个问题,蓝珂心里对刘昌总是有些排斥,本来连说话都不太愿意搭理他,更别说专程来送他了。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肯结交的。
刘昌听出了蓝珂语气中的敌意,只转头低声对沈致兴说了句:“你们不用送了,我以后每天夜里去鬼市等消息便是。”说完不等答话,自顾自地撂下他们便走了。
沈致兴责备地看了蓝珂一眼,便拽着她一起追上去跟着刘昌,坚持要去看看他选定的落脚之地在何处。
走了一会儿,刘昌到底绷不住,还是开口解释道:“前世我有个未过门的妻子。瑶儿与我两家皆是皇商,我们自幼已是定了亲的,她却非要逼着与我退婚。她说,她跟那人才是命定的姻缘,还说他会带着三千前军,在战场上博出一番功绩来,定能换取陛下的赐婚……”
“所以,你就只顾发泄你的一己私怨,不管那三千兵卒的性命了吗?”蓝珂虽然知道他已为此受了万年刑罚,但一想起他做过的事情,心中仍然大感不忿。
刘昌闻言很是暴躁,加快速度疾走一阵,抬头见寺庙的山门已近在眼前,才顿住脚步,冲着好脾气地追上来的沈致兴吼道:“我不甘心。明明他们才认识了几个月,我才是与她有着两世姻缘的那个人!”刘昌的眼中满是愤怒地盯着沈致兴,一字一顿地逼问道:“你也认为,错的是我吗?”
沈致兴原本只是顺口叫蓝珂跟他一起送刘昌过来,想着顺便也好认个路,以便得了他投胎的消息时,能方便过来送个口信,却没想到他们双方竟会闹得这么不愉快,一时不知先顾哪头,便好严安抚了刘昌几句,又掉头回头去劝蓝珂。
刘昌懊悔自己不该说出心事反倒自取其辱,几步冲到庙门前,气鼓鼓地一把推开大门便闯了进去。
蓝珂本就不是什么小姐脾气的人,这时除了认为刘昌太没担当又太玻璃心了之外,其实倒也没怎么招惹自己,当然她也犯不上跟他生气;另一方面碍于沈致兴的面子,她觉得既然送人都送到大门口来了,闹得太僵终究不好看,于是吐槽几句之后,还是跟着沈致兴一起进了寺庙——却没想到,这竟会是一个让她此后每每想起,都只觉无比羞愤的决定。
就在蓝珂落后沈致兴半步,后脚才刚刚踏进庙门的一瞬,身后原本洞开的两扇大门竟无风自动,哐啷一声突然关上了!起先刘昌开门就已惊起的几只乌鸦,这时愈发显得躁动不安,一时间都在黑暗中扑棱棱地乱飞乱撞起来。
门外先前隐约透进来的一丝天光忽然被阻断,蓝珂一时看不清沈致兴的方位,心中暗道不好,正要出声唤他,忽见一个黑影直直朝着自己面门冲了过来,距离已近在迟尺,忙抬手阻挡,却原来是只乌鸦。那乌鸦被她的举动所惊,翅尖擦过她的掌心忽地拔高一截,立时撞到了她头顶的门楣上。
蓝珂早已惊得汗毛倒竖,这时堪堪避过一击,后怕地刚刚吁出半口气,就听头顶羽翅擦着飞椽的声音急速惊拍几下,正要回头去看,它却猝然朝着自己的后颈猛地撞了过来!
……
关于这次受袭,她最后的意识是,似乎有尖锐的利器刺入了自己的后颈,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蓝珂惊觉自己竟俯趴在地,背后结结实实被缚在了一截长度等身、粗约一人合抱的滚木上。那木头沉沉地压住了她的半侧身子,她拼尽全力试着蹬动地面,希望让木头滚动几分,可以把自己压在下面的身子多少释放出来一点儿,但蓄力挣扎了很多次,无奈手脚被缚,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
她大声地呼喊同来的沈致兴和刘昌,也都是毫无回应。最后唯有努力地侧过脸,才能保住口鼻不会被地面的杂草和泥土钻进来。
她发现自己和这截滚木被丢在一片荒坟之中,坟地的一侧是茂密的树林,其余的方向则因视野所限,什么都看不到。就这样熬了不知多久,直到林中薄雾散尽、晨鸟惊飞,蓝珂才意识到,自己眼前最大的威胁,并不是来自于身上压着的这截沉重的木头,而是背后缓缓升起的太阳!
看着眼前的地面上依稀映出滚木拉长的轮廓,蓝珂心中惊疑不定,回想失去意识之前的情形,心知自己当时遇上的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乌鸦,自己还是太过大意,才会被那妖精一击得手,只是不知那妖精抓了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
心中正惊疑不定,忽见一席裙角掠过眼前,紧接着压在身上的重量便是一轻,原来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刚用脚尖轻踮了一下压住自己的滚木,使木头稍稍往旁侧滚动了一点儿,放出了几分自己被压住的身子。此时她正抄着双手,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自己:
“你这妖婢,自个儿在这呆了半晚上,滋味怎么样啊?”
蓝珂被绑得全身僵麻,被压住的半边身子痛得要死,现在又眼见着日光渐盛,当然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虽心中恨不得一道天雷劈死她,面上却极力扮着乖顺,用一副瑟缩惊慌的语气求饶道:
“求姐姐放了我吧,再不放开,一会儿太阳出来我就魂飞魄散啦!”
“放了你?啧啧……那可不成。”
妇人显然对她的反应还算比较满意,踮在滚木上的脚尖轻轻一勾一提,便把蓝珂连人带滚木一起从地面立了起来。她又在滚木的背面拍了一掌,蓝珂便被带到了一间屋内。终于不用担心魂飞魄散了,只是背后的滚木仍牢牢地绑在身上,如此立着,虽没了被压迫的痛苦,却仍是半分动弹不得。
“求姐姐替我解开绳子吧,我这样被绑着,也没法伺候姐姐呀……”蓝珂一边说着违心的话,一边自己都听得发呕。她甚至差点儿就要开口说出,用自己那颗妖丹,来交换这乌鸦精放过自己的提议来了。
但她几乎马上就意识到了,在自己完全无力制约对方,只能束手待毙的处境之下,一旦自己表明身上藏有妖丹,那只会如同三岁小儿抱着金砖过闹市,对方根本不可能跟自己谈什么交换条件,她只要直接把妖丹抢去就可以了,完全不必为此放了自己。
但对方既然迟迟没有动手灭了自己,就说明自己一定还有某种对方看中的价值。蓝珂只好继续不断地一边求饶,一边试着打探着:
“姐姐,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个同伴怎么样啦?”
“好姐姐,只要你放了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这妇人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皮笑肉不笑地将蓝珂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便一言不发地出门,化作一只乌鸦飞走了。蓝珂等了很久,无论怎样祈求哀告,四处再无一丝回应与响动,就像沉入了一个巨大的梦魇,除了她的思绪尚在活动之外,似乎目光所及之处连风都静止了,整座院落似乎都被笼入了一片奇异的死寂之中。
蓝珂就像被全世界遗忘了,心中叫苦不迭,回想起辛芸当初的告诫,暗自后悔离开鬼市之后不该乱跑,更不该来这处不知底细的寺庙。她想不通那乌鸦精抓了自己到底有什么意图,甚至一度怀疑起那个车裂而死的倒霉玩意儿,会不会就是那乌鸦精的同伙,故意骗自己和沈致兴上套,就是看上了沈致兴下辈子的好命格,为了要抢他的投胎机会呢?
只是那样,就没什么必要也抓了自己,还既不杀又不放的,所以还是说不通……
她一会儿无声地把那个倒霉催的车裂鬼刘昌骂了几千遍,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有个翠娘还能记得自己但八成也是无能为力,其余唯一可堪倚仗的,就只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可惜她已经去找他的书生才子去了,短期内,无论如何也指望不上她来救自己,难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栽在这里了吗?那才真成了史上最冤的大冤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