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9、第五章

　　钟知林定在原处看着暮时离开的背影，阵阵热风吹到他脸上，很不好受。

　　【祁生啊】

　　【怎么？】

　　【你那有卖什么东西吗？我可不可以用灵气换啊】

　　【没有。不可以】

　　在短时间内，钟知林惨遭三次拒绝，他扒着窗边将头探向窗外，干笑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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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知林不愿放弃，仍小心翼翼地询问，此次不行，以后如何能行？可无论怎样，暮时都不同意。

　　他突然想起今早情景……

　　是他睡姿不好吗？还是他睡时有什么怪癖？这大好的机会、这大把的灵气……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待暮时为他拿来新的小毯子时，钟知林突然脑子一热，猛地跑去抓住人家双手，一手环住暮时道:“暮时啊，我就抱一会，不乱动，这可以吗？”

　　“那也不可以。”暮时微愣了一下，然后丢下这句话，轻轻将双手抽出又走了。

　　就算是小孩子也十多岁了，怎能总是要抱呢？

　　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

　　一切都是为了吸灵气！

　　随后，果断吹灭一旁的蜡烛，把小毯子整整齐齐叠好，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向暮时那里。两边相隔还算远，正好在殿中两端。

　　终于走到，暮时竟还没有熄灯，只是静静坐在床边，白纱被捋到后面，打了个结，歪歪扭扭，很像小孩子调皮打上去的。良久，他将放在旁边的东西拿了塞进衣服深处。

　　钟知林这才发现那是一面小铜镜。

　　顿时，心中豁然开朗。原是暮时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不能接受与他人同寝。

　　那怎么办？

　　【祁生？我可以用灵气换一种吸收灵气的方式吗，比如拉手？或者说话？】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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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都不行，又必须如此，实在难办……

　　钟知林在角落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道:“对不起你们，没准在天界也有小仙子等着我，只是迫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了。但还是要多谢你们，你们拯救一条孤魂，待我回去，定会下来报答你们的。”

　　说完见暮时吹灭了烛火。

　　钟知林蹲在那等了许久，腿都快蹲麻了，也不知道暮时睡着没有，看着手中的绳子，表情愈发难看。

　　这样做似乎有些过分？

　　若是暮时生气……那两个任务都无法完成，就算没有，以后也会更加防备他，还是不行。

　　两者都要让他死，他罪孽难赎。

　　钟知林也不知该怎么做了，干脆一直蹲着，用胳膊抱着自己。

　　·

　　·

　　【奉新塔】

　　“他犯了什么错？”霁在祁生旁边问。

　　“明知故问。”

　　“啊？我知道什么？”霁觉得祁生对他的态度莫名其妙的，就算没有后生对长辈的尊敬，可至少要有些朋友间的友好吧？

　　他贴着祁生这么久，对方硬是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嘴丝毫没停歇，就只得到一个明知故问？最后，他只好尖着嗓子装作十分委屈的样子道:

　　“……你也就欺负我几万年没人说话，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无人相伴……”

　　这次祁生终于看他了，不过是向他投来了一个狐疑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凶狠，似是恐吓，然后扭头当什么也没发生。

　　霁这样看着，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对方刚才那模样有些像小狐狸……

　　小狐狸？

　　“你是因为那件事生气了吗？”

　　祁生不语。

　　“对不起，虽然黎和渊确实是父子关系。但也许是，黎出事了呢？不光天界，还有许多人都觊觎他天尊的位置呢。”

　　说完看了看祁生，他还是没有说话，保持原样不动，于是他又道:“嗯……那我告诉你好了，我之前和渊可是……咳咳！最最最最好的朋友！如果你能早早出去的话，帮我找一下渊好不好？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到时候！在天界！我和他罩你！”霁一口气说完，却能说得抑扬顿挫，活像个说书的。

　　祁生心想，这东西还挺会演的，什么事都能编得出来，还敢和天尊搭上关系，反正钟知林犯了什么错他都知道，再说一遍也没什么。

　　“他擅闯禁阅阁，干涉人间正轨。还有许多。”

　　“……”

　　霁听后顿时呆住，一团黑雾停在半空，两边往下撇，如少年撇嘴。

　　几万年，天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禁阅阁……听起来倒是像阅尘阁。

　　干涉人间正轨？从前可都是天尊派一堆神去人间帮人修缮，抵御天灾地祸，神明百姓一片祥和，这怎的还成了罪孽？

　　听祁生所说，现天尊不是黎，那又是谁？当年天尊继承者最有天赋的就是渊了，其次便是灵神启，可他们都为人正直，断做不出来这样的事，那就另有其人了。

　　·

　　·

　　钟知林感觉自己已经蹲了好几个时辰了，白天睡了这么久倒是不困，阵阵风从他脖颈处钻进他的衣服里，似是因为到了晚间，连夏风都有些凉。

　　他想要往旁边挪一挪，刚抬脚没挪一步，就因腿麻直接跪在地上。

　　咚的一声，床上人似乎听到了，钟知林看到暮时立马坐起身，他也顾不得疼了，怕被发现但无处可躲，干脆如水一般，直接趴倒在地上。

　　暮时看不到，应该不会因为只听到一点小动静就把这屋内都摸一摸吧？

　　但他想错了。

　　钟知林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紧张急促的心跳声，以及呼吸声，当他以为自己终于隐瞒过去时——

　　一个毯子突然从上方落下将他全部包裹住，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把他抱起来，毯子也蒙住了他的眼睛，只听到暮时无奈叹道:“你这可真是……”

　　被放下坐好后，暮时去点燃了旁边一支蜡烛，烛火照在他脸上，钟知林看到他的白纱还未去掉，想到他能准确找到自己，不禁有些奇怪。

　　他是真盲吗？

　　暮时就坐在他旁边，鬼使神差地，他忽然想要拿下那白纱看一看，但手还没触碰到就被抓住了。

　　“确实是看不到了，但我好歹在这里住了许多年。”

　　“对不起。”钟知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荒谬了，怎能怀疑他？

　　又见暮时撸起他的裤腿，他也看了眼，还好，只是有些青了，现在还有些麻。

　　上次摔得伤口处被扎好的布被拿开扔掉，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知是不是因为祁生说的神相结合恢复迅速，当时那个样子大抵是因为原来钟知林的身体太瘦弱了，皮薄摔出了血。

　　“暮时，都好了。”

　　“嗯，那睡吧。”钟知林立马拉下裤腿起身走向暮时原来给他准备的地方，却被拉住了。

　　“去哪？不是要我抱着？”回头看竟是暮时拉住了他的衣服一角，他吹灭刚点上的蜡烛，拉着钟知林手轻轻用力。

　　钟知林内心欢喜，暮时终于同意了！

　　他一上去就抱着暮时，对方穿得单薄，腰搂着……钟知林打断自己的思绪不该想些有的没的，抱了一会儿后总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像是在逼迫他。

　　若是暮时不听话就伤害自己，既然他帮自己，那就该让他知道不是吗？于是想要解释道:“暮时……”

　　“我知道了。”暮时拍了拍他的背，突然又笑着道，“既然拿了绳子，怎么不把我绑起来？”

　　闻言钟知林不敢动了，那绳子应是在暮时抱他时被扔掉了。他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对不起，是我不该……”

　　“没有怪你。”暮时让钟知林抱紧了他，温声道。

　　“嗯嗯。”钟知林微微点头，心中已暖了一片。

　　暮时这个人对朋友都这样好，善良又俊朗，有人爱慕送铜镜也是理所当然，被放在心上的那位，想必也是个极好的人吧？

　　既说朋友……他和暮时算是朋友吗？他们相识不过两天而已，暮时单方面救了他三次，还是恩大一些。

　　不过年深日久，成为朋友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现在还是不困，也许是因为在那吹了风，也许是因为刚才欣喜。他忽然想起祁生曾说过他是受人之托才来的。

　　【祁生，你是受哪位神之托？】

　　【武神】

　　【听起来好厉害，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帮我？】

　　【他本来也很厉害，他可是天界神位最高五位之一武神。本该在年少时早早飞升，可他却非要等他的弟弟一起，于是拒绝天尊邀请，又在凡间修习两年。

　　再到飞升之时，神力直接晋升武神，一手剑术无人能比。当然，天尊是天界最强。

　　在与他族交战中得胜，一时间风光无限。尽管如此，他也不骄不躁，待人温和，更是与上届武神大不相同，许多前武神的手下，至今对他忠贞不渝……】

　　【这样啊，当真厉害！你是他弟弟吗？我觉得你好像很了解他，特别喜欢他】

　　【……不是】

　　见祁生一下子变冷下来，霁在一旁好奇地问道:“那谁是啊？”

　　“他。”祁生一指前方镜子，是谁已经简单明了了。

　　【也难怪，与这样优秀的人做同僚谁都会自豪的吧，他为什么要帮我？难道是出于善心想助我赎罪？】

　　【不知道】

　　“怎么不告诉他？我在这里说话他能听到吗？”

　　“不能。”祁生说完便隐了镜，躺在椅上闭眼。

　　·

　　·

　　良久。

　　“……神仙是不用睡觉的。”

　　祁生心道，我想睡就睡。

　　“你不是要一直看着他吗？怎么关了？”

　　“你不看我想看，你再召出来可好？我把我见过所有有趣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你叫祁生，我刚听到武神弟弟这样叫你了。”

　　“祁生？祁生？你能听到吗？你是被下了什么咒一天只能说几句话吗？怎么还不能动了？”

　　“……”

　　“好可怜啊，之前看到有人被下咒之后痛苦不堪可谓是求死不得，一生都将由下咒者掌控。灵神跑去花神那借了好多种名贵仙品草药，花了数月才制出解药，但只能医治他一人，从此就加了一条天规不可下咒给他人，修习此法者也被强制洗清记忆……”

　　“你看起来并没有拿到解药，说明有人敢违反天规，不过也不用担心，出去了找渊，只要报我的名字，他一定会帮你的！”

　　“这么多年了，他的修为定是大大提升，虽然不是天尊，但这点小咒应是能解。但是，似乎也不用麻烦他，这么多年了，灵神应该琢磨透了吧？”说完便一直待在祁生旁边静静看着他。

　　他怎么……说得这样真，难不成书中记载和天尊所言都是假的？

　　不，这不可能。

　　他怎么一直在旁边盯着？

　　终于，祁生抵不过他一直看着自己，抬手将镜召出来，其实不召出来他也能看到，而且看得更加清楚。

　　“耶！谢谢祁生你在痛苦中还把它召出来给我看！”祁生听言立刻睁眼，扭头见霁果然飘到镜前专心致志地看着，全然没了刚才关心他的样子，顿时无话可说。

　　原是因为无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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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钟知林早早就醒了，自己仍抱着暮时，觉得手有些酸涩，于是将手抽出来甩了甩，见暮时没醒那他也没必要起来了，然后重新抱着他。

　　钟知林看着暮时，忽然发现他右耳耳垂处有一点黑痣，只是极小不易发现。他突然来了兴致，凑近了，伸出一只手捏了捏。

　　这正是女子穿耳的地方，看来很像，也不知另一只耳朵是否也有，想着便爬过去看了看。

　　没有。

　　“你还要再看看哪？”从上方突然传来声音。钟知林见被他发现，轻咳了一声企图掩饰被发现的尴尬，回去乖乖坐着道:“不需要了，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然后起来跨过暮时下去拿着水壶又故作玄虚道:“每日起来，无论是什么时节，喝一喝热水总是有益处的。”说完立马跑了出去。

　　暮时:“……”

　　是不是该提醒他拿错了东西走错了路？打水都是在后面打，怎么跑去前面了？

　　钟知林走出去看了一圈都没找到打水的地方，低头看自己拿的竟是茶壶，但又不好原路回去，只好趴在门缝见暮时拿着东西走向后院，不一会就拿着烧好的水放在桌子上，洗脸盥漱后出去。

　　暮时洗脸时终于将覆于眼上的白纱去掉放在一旁，只可惜背对着他无法看到。

　　过后钟知林跑去后院，这倒是宽敞，比前院大了许多，地上还铺了小石子，两边是彩色，很是鲜艳。远处有一口井，原来是从这打水。

　　看来暮时每日生活还是很滋润的，一个人住得这样好。

　　国师……他究竟做了什么？

　　门口无人看守，闲来无事还能出去闲逛，屋内外摆设也都是上好的金银制品，与十皇子没什么不同，却又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