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为名的十八岁》桉许栀子琛

1、晋江文学城。

　　《以你为名的十八岁》

　　by/桉许栀子琛

　　“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求佛》

　　“各位旅客请注意，列车即将到达R市，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谢南时提着行李走向了门口。

　　火车上实在太多人了，转身都成了一大困难。

　　“啊，抱歉抱歉。”谢南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大叔，道完歉之后匆匆下了车。

　　“呼...终于下车了，”他望了望四周，然后摸了摸口袋。

　　“我的车票呢？！”他顿时慌了神。
　　自己明明装到衣服口袋了。

　　“难道是...”谢南时崩溃的瘫坐在行李箱上。

　　刚才撞上了那位大叔，总觉得口袋里被压了一下。
　　然后车票被偷了。

　　谢南时今年也才16岁，家里不怎么富裕，爸爸妈妈走的早，自己迫不得已的辍了学，开始生活。
　　今年年初，姑姑让他来R市找工作，而自己会包揽谢南时的一切。
　　对于谢南时而言，现在有个避风港是最好不过的了。

　　而现在，车票被偷了，过不去安检。
　　他想哭，但又不敢哭。

　　“你...遇到麻烦了吗？”

　　谢南时闻声抬头。

　　阳光懒洋洋的洒在少年身上，光影斑斑驳驳。
　　瘦劲的身材，完美的下颚线。

　　“对不起打扰你了，”谢南时拉着行李箱离开。
　　刚走了一步就停住了。
　　自己去哪儿啊？能去哪儿？

　　“跟我走吧。”
　　少年拉着他走向了安检处。
　　谢南时靠着他的车票出了站。

　　“谢谢你，”他泪汪汪的看着他，“真的太感谢了。”
　　“没事的。”

　　谢南时不经意瞥了他的车票。
　　“江还岸？”
　　他点了点头。

　　“那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方便请你吃饭。”谢南时说。
　　江还岸也没多想什么就答应了。
　　“好啦，”谢南时朝他招了招手，“我走啦，再见！”

　　江还岸弯了弯唇。

　　－

　　“姑姑，我来啦！”
　　谢南时小时候最粘他姑姑，因为姑姑最疼他。

　　“小时来啦？”姑姑笑着说，“桌上水果先垫垫，我这就做饭昂。”

　　谢南时脱了鞋就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剥着橘子。

　　滴滴滴——
　　谢南时拿起手机。

　　［江还岸:在干什么？］
　　［谢南时:等我姑姑做饭］
　　［江还岸: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南时:...］

　　他低低骂了一句，“我难道没给他说吗？”

　　［谢南时:我叫谢南时］
　　［江还岸:嗯，很好听］

　　谢南时有点疑惑，自己的名字跟了自己十六年了，形形色色的人都碰到过，也没人说他名字好听。

　　江还岸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姑姑端着饭菜走出厨房，“小时啊，来吃饭。”
　　“好。”谢南时放下手机。

　　“小时啊，找好工作了没有啊？”姑姑给他夹菜随口问了一句。

　　谢南时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他没想好自己要干什么，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
　　他现在只想赚钱。

　　“如果没找到的话，”姑姑拿出一张名片，“你去这里工作，这是我朋友开的咖啡店，生意很好的。”

　　谢南时接过姑姑手里的名片，点了点头。

　　姑姑笑了笑，“那行，吃饭吃饭。”

　　晚上，谢南时洗完澡准备吹头发，姑姑端进来一杯热牛奶，“小时，喝了再睡昂。”

　　谢南时握着手里的杯子，暖到了心里。

　　－

　　第二天一早，姑姑已经去上班了。
　　谢南时随便吃了点便出了门。

　　三月的春风吹的不冷不热，空气中夹杂着花香。
　　R市的郁金香远近闻名。

　　谢南时走在路上，旁边的花坛里种着各种各样的郁金香。
　　他虽然不喜欢花，但喜欢花香，郁金香也是最好不过了。

　　“八一路305号...”谢南时拿着名片寻找店铺。

　　“啊...抱歉抱歉。”
　　谢南时与迎面而来的人不小心撞了个满怀。

　　“是你! ”谢南时有点惊讶，在这里碰到了江还岸。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还岸问。
　　“我是来打工的，”谢南时拿出名片给他看。
　　江还岸愣了愣。
　　“你怎么了？”谢南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江还岸收起目光，“跟我走吧。”

　　八一路很繁华，不过绕过繁华，是一条种满柳树，开满郁金香的小巷。

　　谢南时很喜欢这种惬意的感觉，怪不得姑姑的朋友会把咖啡店开在这里。

　　“到了。”
　　谢南时推门走了进去。

　　“阿姨好，我是来打工的。”
　　吧台前是一位面相很和善的女人。

　　那个女人抬头，看见谢南时朝她笑。
　　“当然可以啦，寒暑假过来就行。”

　　谢南时有点窘迫，“阿姨那个...我可以长期的...”
　　女人明显愣住了，“不耽误你学业的。”
　　“我不是学生，”谢南时无奈的笑了笑，“我就是来工作的。”

　　女人突然对眼前的谢南时心生怜悯。
　　多好看的孩子，说话温温柔柔的。

　　“那我就按长期工算了啊，”女人乐呵一声，“我叫姜琪，姜阿姨就行。”
　　谢南时咧嘴笑了笑。

　　“哦对了，”姜琪拉过江还岸说，“这是我儿子，江还岸。”
　　谢南时“? !”

　　姜琪给他弄好工作证以后就去买东西了，留下江还岸教谢南时。

　　“咖啡要自己磨，”江还岸把咖啡豆倒了进去，“开始吧。”

　　谢南时起初挺有干劲的，越到后面速度越慢了。

　　“...”江还岸看着谢南时细小的胳膊，叹了口气。
　　“多吃点，不然怎么磨咖啡。”
　　“能好好说话吗？”谢南时骂了一句，“我要是能吃胖用得着你说？别人吃两碗我吃三碗，别人喝开水都胖，我吃五顿还瘦，我怎么办？！”

　　江还岸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子。
　　“你干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肩膀不停的发抖。
　　“江还岸你TM还笑! ”谢南时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大概下午六点左右，姜琪回来了，谢南时也学的差不多了。

　　“今天就这样吧，你早点回去，明天正式上班噢。”
　　“好的。”

　　眼看着谢南时出门，江还岸也跟了上去。
　　“你干嘛，不留下帮帮阿姨？”
　　“不用，”江还岸面不改色，“她可以。”

　　谢南时第一次来R市，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夕阳也可以这么美。
　　B市没有群山，太阳下落也没什么美感，谢南时也没怎么在意过夕阳。
　　今天不一样，看到的不仅是夕阳。

　　“诶，你身份证掉了。”
　　江还岸捡起地上的身份证，不经意瞥了一眼。

　　［1998年6月4日］

　　“谢南时。”
　　他嗯了一声。
　　“你今年才16吗？”
　　“对啊，”谢南时说，“怎么了？”

　　江还岸心里有点颤抖。
　　他的16岁被父母的爱意包围，谢南时的16岁却被迫背上生活。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今天时间紧吗？”
　　谢南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不啊。”
　　“那我们能聊聊吗，”江还岸指了指前面的长椅，“就在那。”
　　谢南时答应了。

　　“谢南时，跟我说说吧。”
　　“说什么。”
　　江还岸吸了口气，“说你为什么打工。”

　　谢南时沉默了。
　　他...应该怎么说。

　　“嗯...我爸妈走的早，家里也不富裕，就没念成。”
　　“今年姑姑让我来这里住，她管我。”
　　“起初不想的，因为姑姑虽然一个人但毕竟是姑姑罢了，”谢南时抿了抿嘴唇，“后来又觉得，自己本来就需要钱，还是闯闯最好。”

　　江还岸听的出了神。
　　他没有办法相信一个16岁的孩子不读书，自己都要高考了。
　　越穷的孩子越懂事，说的应该就是谢南时吧。

　　“你想上学吗？”
　　“不想。”谢南时没有犹豫。
　　“为什么？”江还岸问。
　　谢南时摇了摇头，“学习好也没什么用，照样是被霸凌者。”

　　江还岸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
　　这么温柔好看的男孩子，居然成为他们欺负的弱小对象。
　　所以他到底经历了多少伤，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对了，你多大呀，”谢南时说，“光顾着说我了。”
　　“18。”
　　“?”谢南时瞪大了眼睛，“我错过你的成年礼了！”
　　江还岸笑了一声，“还没到，要等11月。”

　　谢南时想了想，“11月啊...行，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两个人都笑了。

　　－

　　六月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蝉鸣声声不断。

　　谢南时已经打杂快两个月了，现在处理工作简直不在话下。

　　江还岸因为备考来店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不过并不耽误两个人的感情，每天晚上都视频打到一两点，江还岸教他做一些简单的题，谢南时给他讲一些小故事。
　　谢南时逐渐对这段关系不明确。

　　那天，谢南时照常下了班。

　　总觉得有点不妥当，因为江还岸一天没跟他聊天了。
　　他以为江还岸看出来自己喜欢他了，所以跟他疏远。

　　“Surprise——”
　　江还岸提着蛋糕出现在谢南时面前。

　　“你干什么？”
　　江还岸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东西忙的连自己生日都忘了。”

　　谢南时急忙打开日期看了一下。
　　6月4日。
　　真是自己的生日。

　　他们走到第一次谈心的长椅前坐下。

　　“谢谢你，江还岸。”
　　谢谢你给我跟家人一样的温暖。

　　江还岸打开蛋糕，挖了点奶油抹在他脸上。

　　“可以吗？”
　　“啊？”谢南时有点懵，“什么可以？”
　　“可以...亲你吗？”

　　两个人陷入沉默。

　　“谢南时，从火车站那天我就认识你了对吧。”
　　江还岸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或许真的是一见钟情吧，”江还岸笑了笑，“我就想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谢南时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知道你来工作的那天我高兴的一夜没睡。”
　　“我可以天天见到你了。”

　　江还岸收起脸上的笑容，把谢南时拉到自己跟前。
　　“谢南时，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你。”
　　“考完大学，有了工作我就养你，我养你一辈子。”

　　晚风轻轻吹过。
　　谢南时抹了一把眼睛。
　　红红的。
　　“啊...啊你哭了吗？”
　　“放屁，”谢南时说，“风吹的。”

　　“江还岸，我以为只是我的喜欢。”
　　他有点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先动了情。”谢南时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还岸，讲真的，你给了我亲人一样的爱，”谢南时笑着说，“我非常愿意让你养我一辈子。”

　　谢南时趴在江还岸的身上，点了点他的鼻子。
　　江还岸小心翼翼的吻了他，生怕他敏感的碎掉。
　　他俯在谢南时的耳边，弄的谢南时又酥又痒。
　　“生日快乐，我的阿南。”

　　－

　　六月中旬。
　　高中的门口站满了人。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谢南时拿着一束郁金香站在路边等。
　　“小时啊，要不你去那边吧，”姜琪说，“那凉快点。”
　　谢南时摇了摇头，“就在这吧。”

　　姑姑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说什么，她觉得谢南时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他会照顾好自己。
　　姜琪更不用说了，一整个都是拍手叫好。
　　别人问她自己的儿子同性恋怎么不管，她总会说，“都什么年代了知不知道，我儿子怎么着要你管啊，我儿媳妇也漂亮得很。”

　　“怎么不去那边？”江还岸脱下外套顶在谢南时的头上。
　　“我害怕你找不到，”谢南时把花递给江还岸，“坐等成绩。”

　　差不多七月中旬成绩就出来了，江还岸654分。

　　“哇哦，”谢南时咬了一口雪梨，“真高。”
　　江还岸给他擦了擦嘴，“所以养你绰绰有余。”
　　谢南时笑出了声。

　　七月底江还岸的录取通知书就到了，他报的是R市文学院。
　　“干嘛选这个，”谢南时有点疑惑，“你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学点小情诗，”江还岸弹了他脑壳，“然后天天念给你听。”

　　八月底，江还岸就要去学校了。
　　姜琪给他千叮嘱万叮咛的说了很多。
　　谢南时倒是很冷静。

　　“小时，去跟岸岸说几句吧。”
　　姜琪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想说点什么吗？”江还岸说。
　　谢南时搓了一把脸，“我能说什么，让你别走吗？”
　　江还岸失笑，摸了摸他的脸，轻轻的亲了他一口。
　　“等我回来。”

　　－

　　“小时啊，明天早点来店里，岸岸回来了。”
　　“知道了阿姨，谢谢您。”

　　挂断电话后，谢南时已经激动疯了。
　　大概三个月没见面了。

　　“送他什么礼物好呢...”他刚准备做手链，江还岸就打过来了电话。

　　“明天什么时候到啊？”
　　“下楼。”
　　“哈...?”
　　“我说，阿南，下楼。”

　　谢南时鞋都没换就跑了下去。

　　“江还岸! ”
　　谢南时一蹦跳到了江还岸身上。
　　江还岸为了抱他，东西全丢地上了。

　　“这么想我啊，”江还岸把人往上颠了颠，“连鞋都不换。”
　　“是啊，”谢南时紧紧的抱着他，“真的很想。”

　　江还岸把他抱回了家里。
　　谢南时急忙从冰箱里拿出蛋糕。

　　“没人陪你呗，”谢南时说，“18岁生日只有我啦。”
　　“有你就够了。”

　　江还岸把人圈在怀里，两个人腻歪在一起。
　　“希望18岁的江还岸意气风发，平平安安。”
　　谢南时把奶油抹在他嘴上，然后自己俯上去，吃掉了奶油。
　　“生日快乐，江还岸。”

　　－

　　之后的日子，两个人个忙各的，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

　　谢南时经营的咖啡店已经有好几家连锁店，姜琪也放心的把店完全交给了他。
　　江还岸成为了小有名气的作家，写的书很受欢迎。

　　又一年的6月4日。
　　谢南时无聊的抱着手机，有趣无趣的刷着视频。

　　十二点整，蹦出一条信息。
　　［江还岸:阿南，生日快乐］

　　谢南时怔住了。
　　原来又过了一年，自己都17了。

　　再次打开与江还岸的对话框，上次的记录停留在了去年的十二月。
　　渐渐疏远了。

　　［谢南时:谢谢你，江还岸］

　　江还岸心里也不好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谢南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聊天停留在了去年。
　　热烈而浪漫的爱停留在了自己的18岁。
　　风不会停留，它一年又一年的吹，吹出春风温情，夏风燥热，秋风萧瑟，冬风寒絮。

　　－

　　江还岸19岁那年，他的书再次爆红，他成为了有名的作家。

　　谢南时给他发了祝贺，也说了生日快乐。
　　R市的冬天还是很冷。

　　谢南时18岁那年，江还岸20岁。

　　江还岸的书被出版了一本又一本，他的签售会越来越多。

　　谢南时的18岁生日，是他自己一个人。
　　那晚十二点，他没等到祝福。
　　他苦笑了一声。

　　江还岸的发布会结束后已经一点了。
　　他知道今天是谢南时的生日，可是实在是忙的要死。

　　他打开手机准备发祝福，却发现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终究还是走散了。

　　－

　　又过了两年。
　　R市再次回到春天。

　　江还岸进行着这个月的发布会。
　　他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签名机器。

　　“谢谢你买我的书，需要写什么句子吗？”
　　还是老套的话。

　　“写以你为名的十八岁。”
　　江还岸愣住了。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眼前人清澈的眼眸。
　　还是很熟悉。

　　“阿南...”
　　谢南时应了一声。

　　“我没有忘记你的18岁，”江还岸眼眶湿润，“我结束后给你发消息，你已经把我删了。”
　　“别说了，”谢南时垂下眼，“你会遇到更好的。”
　　“我们为什么走散了？”
　　“因为你是大作家。”

　　谢南时就这样离开了。
　　没多说一句话。
　　江还岸追了出去，还是慢了一步。

　　江还岸的18岁，谢南时陪着他出道成为作家，他承诺要养他一辈子。
　　谢南时的18岁，江还岸错过了，错过了一辈子。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谢南时“我想努力配上你，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江还岸“没人告诉我成名的代价是失去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