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者》赵二月

82、第八十二章

　　二月，嘉水市。

　　初春的料峭在光影交织的浓夜里被人潮化开，夜幕璀璨，车水马龙，银须江畔的高定晚宴乘着江风，奏起星夜月同频的交响曲。
　　百余年静默不动的建筑群荷意湾，古朴建筑外是新鲜光亮的玻璃高楼，在灯下如云烟流动的光影，书写一个个泡沫般的梦。喧闹的人群走过，映得南江路的霓虹灯海深邃动人。

　　视线拉远，南亭城的一座座高楼大厦掩在雾中，独独一颗亮眼的宝珠冲破浓雾，如漆黑夜里的机械眼睛俯视整个嘉水市。
　　那是比慧光塔矮了将近100米的嘉岸之星——嘉水地标嘉岸电视塔，让整个嘉水市变得更富有层次感。高楼之上是真正的嘉水，奢靡无度、灯红酒绿；高楼之下，是被[希望]蛊惑的牛羊，低头匆匆走过，护着怀中碎银几两，幻想着日后会出人头地。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嘉水市，[纸醉金迷]再适合不过。而无人不知的南亭城，聚拢嘉水60%的财富，那里是高楼下人们的最终幻想，是无数人向往的艳丽梦境，也是全球前10的经济重区。
　　这里汇聚了国际知名企业，寸土寸金的江畔居住着无数顶尖富豪。当然，普通打工人也可以拥有属于他们的小窝——南亭城西老破小的1平米杂物间，月租5000就可以拥有。

　　白昼和黑夜交替的时间，属于嘉水市的每个人，而昼与夜的间隙，属于[他们]。

　　不为人知的故事有很多，但众所周知的都市传说可不少。
　　传说在一个只能被邀请才能参加的[King]拍卖会，人们可以拍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比如10万元一颗的玻璃弹珠、100万一根的孔雀羽毛、1000万元一幅的幼稚水彩画，甚至一元钱的…

　　“拍卖品24号，济慧康国际慈善机构总裁方泽楷的人头，零点五元起拍。”流苏中袖、修身旗袍风衣裙的拍卖会礼仪小姐优雅地介绍大屏幕上人头，人头被全方位展示，负责沟通秘书的小助理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手机，嘈杂的现场鸦雀无声。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工作人员缓缓走向拍卖台，他身后跟着智能移动的拍卖品展示柜。机器上方是映射拍卖现场灯光的水晶柜，柜中便放着24号拍卖品，方泽楷的人头。这个人头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因此方泽楷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脸上的毛孔清晰可见，甚至比他生前更年轻。

　　台下各个小助理沉默无比，礼仪小姐微笑着伸出手臂询问众人：“零点五元，还有没有更高出价？”

　　礼仪小姐的笑容温和知性，黑白分明的眼观察在座每个人的微动作。一秒内，她的目光锁定一位金发女子。

　　那女子身子挺得直直的，身穿黑色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娴静端庄的气质中流露出生人勿近的尊贵感。巴掌大的鹅蛋脸，肤白如雪。她扎着干净利落的中马尾，额前有薄薄的齐刘海，头的左侧有一绺白发，白发上有个金色装饰，垂着长长的链条到锁骨处，右侧则编了两条小辫子扎进马尾里。

　　“K.Gold集团星稀小姐显示一元钱，现在是一元钱，还要不要再加？”礼仪小姐询问众人，但无人有动作，“一元钱，现在我要卖掉它，是否还有更高价？”
　　“一元钱最后一次，OK，24号拍卖品由星稀小姐获得。”礼仪小姐轻轻敲锤，24号拍卖品被星稀小姐用一元钱拍下。

　　拍卖结束后，贵宾厅中，六位黑西装男站在星稀小姐身后，工作人员恭敬地把水晶柜中的人头抬到她面前。星稀小姐如深海的眼眸扫视几眼，抬手一挥，几缕金丝线耀着淡淡金光钻入水晶柜里。倏忽间，方泽楷的人头化为一堆灰烬。

　　“喂，金先生，任务已完成。”嘉岸之星的高塔上，星稀小姐跟电话那头的人打电话。得到答复后，她转身看向被西装男按住的女人。

　　女人鼻青脸肿，眼中是愤怒和倔强，丝毫没有流露出恐惧和屈服。

　　喇叭西裤衬托出星稀小姐优美的腿部曲线，衣服袖口挽到小臂中间，露出左手腕上复杂设计的金手环。她踩着红底黑高跟朝女人走去，高塔上的风带走两人的交谈。

　　待得到一些信息后，星稀小姐向后退了两步，薄薄的朱唇轻启：“感谢，再见。”

　　不过五秒，西装男们把女人扔了出去。

　　“嘉岸之星高约507米，Rebecca小姐重约52kg，请问她要多少秒才能摔成肉泥？”星稀小姐叉着腰看向倒挂在塔尖的人，“鹿鸣先生，做个题，如何？”

　　“忽略空气阻力的话，是10.17秒。”鹿鸣的声音从塔尖传来。

　　“感谢，我要忙别的任务，烦请鹿鸣先生替金先生给我转账。”

　　一枚硬币从天上落下，星稀小姐的双指快速夹紧一元硬币。

　　“感谢，再会，不过你算错了，应该是32.16秒。”

　　—

　　滨鸿区不如南亭城繁华，但至少也是个打工的好去处。夏琳从嘉水科技大学毕业后，直接去了滨鸿区一家有名的游戏公司工作。一个小小的运营岗位，在老家爸爸妈妈眼中成了［嘉水高级白领］的存在。
　　爸妈跟别人介绍的时候，常说：“琳琳的工作就是办公室白领，每天敲电脑，还是在什么大游戏公司里上班，几千人的游戏公司呢。”
　　旁人羡慕道：“还是在嘉水工作，一个月得挣不少吧？”

　　不少是不少，开销也不少，而且这份工作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只是给数据打杂的工人。每天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工作日上班，休息日躺屋子里睡大觉。为什么睡大觉？不睡大觉难道逛那买不起东西的街吗？

　　“社会的边角料，爸妈的小骄傲。”凌晨两点，下班回家的夏琳因舍不得打车，怒骑一小时共享单车，“离我的小屋还有两公里，加油啊夏琳！”

　　如果说除了工作的苦闷还有其他烦恼的话，那就是上下班通勤时间了。每天早上，夏琳需要骑车到公交站坐公交，换乘三站坐地铁，地铁换乘三站再骑一段路才能到公司楼下打卡。如果不是郊区这边的房租便宜，她才不愿意每天通勤那么难受。

　　路过超市的时候，夏琳擦擦头上的汗买了瓶水。吨吨吨喝下肚，夏琳又开始了骑行，刚骑没多远，一阵阴风灌进夏琳胸口。

　　［！危险提示！B级危险物正在接近，请立即拨打求助电话，寻求契约者＆执行者的帮助。请立即拨打求助电话！请立即拨打求助电话！请立即……］

　　啪——夏琳关掉手机弹出的危险提示。
　　元旦之后，妖契和SCC的友好合作全方位开展，所有市民的智能设备都自动安装一个软件，妖物来临会播报等级，也会快速弹出求助电话，帮助市民朋友一键报警。

　　“但是B级妖物的话，本四阶野生契约者，应该可以打得过？”夏琳把共享单车放在一旁，和快速逼近的黑影对视。她的身后出现一个紫色云朵状的契约兽，做好了对战的准备。

　　她掌心蓄起跳动的电光，朝妖物攻击过去。妖物被攻击后退缩半分，夏琳以为妖物力量不行，便逼近它。

　　信心满满的夏琳再蓄力，准备一掌把那妖物击杀，然而还没打一会儿，夏琳就被妖物抓住了。眼看着怖人的妖物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吃夏琳，突然狂风大作，一个身影从云中闪现。
　　那个身影快如闪电，夏琳都辨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仅仅两秒，怪物不见，原来被收入瓶中。

　　还没感叹自己福大命大，碰到了大佬，夏琳又被一个保护罩罩着稳稳落地。

　　风不止，夏琳落地后把乱七八糟的发捋到一旁，看向救下她的人。

　　那是个身穿卡其色风衣的紫色波浪卷的女人，个子很高，星月的夜下，女人精致的侧脸似被蒙了层淡淡的雾。

　　女人转身正对她，漫不经心地敛眸，“野生契约者，四阶？”

　　夏琳如捣蒜般点头，“嗯嗯，没错，你，你应该是妖契的契约者吧？我看到你的牌子了。”

　　夏琳指女人胸前的徽章。

　　女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语调不高地提醒，“四阶暂时不能单独处理B级以上的妖物，下次再遇到了记得直接求助，以免酿成悲剧。”

　　“嗯嗯，我记住了。”夏琳又点头，“谢谢你救了我，不过都这个时间了……你们妖契加班那么晚吗？”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女人毫无感情地转身，没继续搭话。

　　见救命恩人要走，夏琳忙叫住她，“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我想给妖契写封感谢信，拜托拜托！”

　　“我？”迎着风，江落撩起胡乱飞扬的发，明媚的笑容点燃浓黑的夜，“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契约者，仅此而已。”

　　夏琳回去找包，匆忙掏出手机准备拍下江落的背影，手机刚拿出来，江落就不见了。

　　“诶？这么快就走了吗？”夏琳有点失望地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