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月宴 ...
-
月沉院里,惊鸿振翅飞起,消匿在夜色里。
斥月啪的阖上门,小步来讲:“公主,听闻林风死了。”
珠花铜面镜里,美人如花,不带妆容的脸俏丽,发丝一一披撒在背上。
夏节羽微皱眉,掩下疑惑,“他不是走之前还好好的?”她回想起那个浑身健壮的男人,还有那个含意的眼神,让她恶心。
那日夜晚,一如今天这样,唯独少了些许闷热。
“是啊。他死了便死了,只是无人可以再向我们禀告王爷的行迹了。”斥月嘟囔一句。
夏节羽任由她走至身后,拿起回角翠琅木梳一撮一撮的将发丝梳开。一时面上不悦又还有些舒心,“死了也好,省的看见他就犯恶心。”
这边话毕,门外的小丫鬟出声回报:“参见王爷。”
紧接着门被推开,夏节羽忙惊喜起身,推开斥月免得她挡道,上前询问,“王爷这时候怎么来臣妾房里了?”
她忽如媚眼如丝的状态,只是顾忌着他神情,展露了几分妖娆侯在旁边。
这两年相处,不知不觉她已有些倾心。且前些日子他有事离京,二人一段时间未见,昨日一回来,便也未打扰,只是匆匆见了几面,未曾想到今日他会来月沉院。
姜池晏有事,沉声道,“凝妃一事做得很好。这是长渊进贡的珍珠。”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盒洁白的珠子,轻轻打开,呈现在她眼前。
似乎并未料到这盒珍珠的出现,夏节羽目露喜色,惊讶的很。
斥月在她眼神示意下将那盒珍珠收下,放置在了花镜旁。
“下一步便是扳倒林皇后。”还有大皇子姜清易、五皇子姜湛昇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他目露深意,透露给她下一步该要下手的人。
只是夏节羽又想起什么,有话告诉他,“王爷切莫忘了,几日后便是秋月宴。”
“哦?”他不知她来了什么主意。
他侧耳继续听,女子宛如毒蛇,攻于心计,婉婉道来,“尽管凝妃已经失了宠,但我们仍需提防三皇子,免得皇帝看重,碍了表哥的势。”
说罢,女子压低了声音,一一将计谋脱出口,在这静谧的夜里,隐藏去一切锋利。
姜池晏悉心去听,唇角浮现出笑意。
·
白日里的郡主府,奢华豪糜,酪黄的钟鼎双双摆在前院,台墀玉蟒,金砖贝瓦,遥遥相望还能见着只多不少的美人。
西院头,阑干扶手高抬,依旧是从上垂直而下,一条一条的,勾直笔曲。
月牙弯腰拿了个鸡毛掸子一点点的清浓,防止尘土不注意飞到角隙里。
上头的琉璃瓦片闪现耀眼的光芒,一个身影趁无人注意,悄悄爬上了那处。
“月牙!”他声音压的低,用力喊她。
扶手下的月牙停下动作,扭头便瞧见赵臻郁攀在了郡主府的墙头,窸窣冒出个脑袋。
“你?……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忙收声,起身小步跑去。
左右无人,那鸡毛掸子就收纳在身后,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她脸上不经意间摸上了灰沉,认真的样子倒也可爱。
“我来看看你好不好。”赵臻郁掂了掂胳膊肘,底下的瓦片硌的人疼。
“对了,她们可有虐待你?”他往前努努身,小声问她。
月牙露齿而笑,“没有没有!就是要我去做些活儿。”
她身上着了郡主府一律的侍女服,鹅黄黛绿,活泼轻盈。
墙头的赵臻郁这才放下心,支手悄声道,“待你回来,我亲自给你按摩一下放松放松。”好叫她试试他的手艺。
月牙抿唇,浅浅露出两个梨涡。
二人说话没有多久,远处阁楼后有人脚步话语声传来,月牙耳朵灵,忙冲他挥手,赵臻郁形色匆匆,在下去之前从兜里掏出一把饴糖。
还未丢给她,那边有婢女回转而来,离着十余尺外就吩咐她:“喂!后院的衣服归你洗!”
月牙忙回头称是,又担心她们瞧见墙上的人,身子也歪了歪,作势挡住她们的视线。
两个郡主府的侍女大摇大摆的离开,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愈走愈远,藏在风里听不清。
她注视二人离去,才放心回头看赵臻郁,红白间色的墙面上,悄悄探出个脑袋,一张俊秀的脸才勾起笑容。
“过来!”他抬手招她过去,还悄咪咪的。
月牙于是凑的更近,摸不清他要做什么。
“这些饴糖给你,可以拿去跟这里的婢女搞搞关系。”他单手撑着墙顶,一手艰难的去掏兜,旋即抛给她一大把糖。
“有蜜桃味的、蜜瓜味的、玫瑰味的、芋头味的、枣泥味的。”他一口气像是报菜名,一一列举了遍。
那饴糖散的满地都是,月牙俯下身来捡,怀里还堪堪接住了三四颗。
她仔细将满地的糖捡起,略路点头朝他笑,赵臻郁不知怎的也在傻笑,根本不在意这琉璃瓦片硌不硌人。
只见她手里一捧五颜六色的饴糖,站在草地上,乖乖的讨人喜欢。“好了,我得走了,你快回去罢!”她神色略急,还腾出手来与他挥手。
第二日,沈茯如去了趟浣溪沙的店面,唤了小二交来账簿核对。
看了片刻,“几日后不是秋月宴?我们还需百匹云锦、四百匹落霞运送进宫里。”她低头同掌柜的道。
“臻郁,你去帮忙将那架子上的二十匹锦缎拿来,一同送入宫里。”她扬声去喊。
赵臻郁听她吩咐,像只猴儿似的爬上木架,瞧着小菜一碟。沈茯如抬眼间,见帮忙的赵臻郁哎呦直叫。
“我这胳膊好酸。”
无人在意,沈茯如也笑笑不说话,继续低头看账簿。
日子飞快,皇宫里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在准备着今年的这场秋月宴。
八月十六这天,天气已经凉爽。沈茯如先是去了趟丹阳郡主府,将月牙接回来。
贵气豪阔的郡主府红墙璃瓦,飞檐纵横,等了好半天,月牙才珊珊出来,想是丹阳郡主故意拦她,才叫沈茯如等了许久的。
月牙身上穿的是自己的衣裳,翠竹绣花,安静灵巧。
“我瞧瞧这手,都比较之前糙了许多。”她自然心疼月牙,秀手捏着她的,在手里搓揉了下。
可是月牙不介意,整理了包袱,“不碍事的,只要离了那里,日后还能养回来。”
沈茯如拉着她上车,“我那里有上好的养颜膏,回了拿给你用。”
两人上了马车,要去为晚上皇宫里的秋月宴做准备。
这场秋月宴备受瞩目,象征着秋日团圆、国富民安,上下筹备的得体可心,要在内庭深处进行。
天色一入黑,各处张灯结彩,流光溢彩的热闹华丽满目皆是。宴席席面摆放的如龙般蜿蜒,水果点心美酒佳肴四处。
这处露天的席面裹挟着秋风,映照着秋月圆满,别有一番情意。
人来人往,男儿两列席位对坐,阻隔着低矮的花草丛,另一边席地对坐着女眷,热闹欢语不绝。
沈茯如一袭杏色琼英半身裾裙拖地,漫步登入这处场地。
她有些瞩目,银饰的发簪斜飞在鬓间,流苏半吊,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在这样的流光下愈发亮眼。
裙裾下摆宽大,呈三角沙漏型,衬得人腰身纤细可盈盈一握。
一头柔顺的青丝贴着肩背,只要有人自身旁经过,那轻盈的发丝定然也要随之飘起。
女眷这处,不少人纷纷投来目光,窃窃私语道她就是新封的嘉阳县主,唯独沈茯如自己不以为意。
斜对面的人熟悉,正是倬阳王妃。
沈茯如视若无睹,依旧款款入席落座。她位置靠前,能够听见上头席位上女眷的话声。
“凝妃姐姐,这座儿今日便让给我罢!”说者是贤妃,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从前凝妃得宠,皇后次下的座席她坐但属无妨,可如今宫里谁不知道她得了那毛病,听说还会溃烂,吓人的呢!
凝妃失势,她的儿子如今才有了压在她儿子之上的机会,贤妃自然喜闻乐见。
转念一想,她的儿子是当朝四皇子,她的父亲官至丞相,细细算来,本就是压了凝妃一支的势力一头。
凝妃旦下三皇子姜沂昱,父亲却仅仅官至太傅,自然比不得她们。从前得宠,完全不过是因为凝妃受到皇帝宠爱,如今再难复宠,她也就不必再惧让她什么了。
当即贤妃气顺,算得扬眉吐气一回,“你看,那儿座位也算是不错。”
凝妃自从失了皇宠,整日愁眉不展,今日当着众人面被贤妃夺了席位,心底憋屈的很,可依旧只能悻悻换到别的座去。
皇后上座,对于她们这些小勾小斗才不予置喙,全然当作没看见,但瞧着凝妃失落悻悻然的模样,她心里也是暗自奚笑。
正要招呼众人,只听庭外有宦官大喊大叫,仔细听才清晰:“不好了!三皇子殿下的马受惊,现已经闯入内庭了!”
宦官的嗓音尖锐,惊的众人起身,不知该如何动作。
果然,有匹枣红色的小马,瞧着性子烈,未被完全驯服,哒哒的冲进内庭,慌的人不知如何驯服停下。
这匹小马冲撞了三五个席位,席面上那些葡萄美酒点心一律散落在地,沾了些土就再不会有人动用。
半柱香后,近卫队才将它御下,牵着笼头退下。
皇上大怒,这场阖乐的秋月宴算是被毁了,单单拎出三皇子于众人面前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