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问津此岸

9、遣散

　　回到将军府后，小米不停追问柳弃江是不是故意射不中冬瓜，小米不相信他家奋战沙场多年的少爷连那么大的冬瓜都射不中，如果闭上眼睛射不中还可以理解，明明是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珠子，为什么他家少爷射了那么多箭都射不中。
　　“啊，是不是，少爷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啊？”
　　“不是，那就是我的真实水平，我不是神箭手。”
　　“不是神箭手也能射中，茶馆掌柜的儿子都射中了，你一定是故意的，是不是，哈，是不是，少爷！”
　　“都说不是故意的了，问来问去的，你烦不烦哈！”
　　“少爷你可是镇国大将军怎么可能射不中那么大的冬瓜！”小米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家少爷射不中大冬瓜，好可怕啊！
　　“什么镇国大将军，很快我就不是了，我再说一次那就是我真真实实的水平，你再烦我就打人啦！”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人，呜呜，你一定能射中那个大冬瓜是不是！”小米还哭起来了。
　　“哭个屁，那一两银子又不是你的，那还剩五十文，拿去买冰糖葫芦吃！”柳弃江把剩下的五十文扔给小米就跑回房间躲着。
　　小米拿回这滚烫的五十文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家少爷射不中那大冬瓜，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心里难过极了，吃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三碗。
　　小米一个劲的往嘴里塞肉，塞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嚼一边用愤恨的眼神盯着柳弃江的筷子，柳弃江夹哪里，他就抢先一步下筷子。
　　玲珑都看不下去了，“你一个下人干嘛呢，敢和我们英武神勇的将军抢菜！来，将军，这块肉最好吃了，奴家夹给你呀！”
　　见柳弃江吃到菜，小米便冷哼一声把头转过一边，因为吃得太急噎着了，柳弃江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顺背的，他虽然有些感动但一想起柳弃江连个大冬瓜都射不中，这些感动一下子全没了。
　　“将军这么关心你，你还给将军摆脸色，信不信我......”
　　“你一个......”
　　心思细腻的柳弃江赶在小米说出那两个字之前开口，“一大锅米饭，你一个人造了三大碗，现在米价飞涨少吃点。”
　　“将军，米价没有涨。”孟秋谷是厨娘，每天都要去市集转一圈，最近物价没有涨，也没听说什么东西要涨价。
　　柳弃江疑惑，“去年秋季不是发生旱灾了吗，秋粮减产，米价怎么没涨？”
　　每当发生水灾旱灾，商人都会哄抬物价，特别是粮价，每当这个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冯七没想到这孩子还挺关心百姓的，“去年秋季京城洛城这附近是发生了旱灾，但红河以南地区并没有发生旱灾，燕王派人平价从南方购买粮食投入京城洛城等地的市集，严厉打压不法商人哄抬粮食价格，所以京城洛城等地的粮价几乎没涨。”
　　燕王李凤焕是太宗的第十四子，太宗去洛城行宫射猎的时候偶遇一个农女，然后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然后燕王就出生了，直到他母亲病逝之后，太宗才得知他的存在。
　　燕王自小在民间生活吃了不少苦头，为了弥补他，太宗封他为燕王，封地是燕城云城。
　　太宗驾崩，先帝继位后怕藩王联合地方军队谋反便进行削藩，收回藩王的封地，保留封号，让其入朝为官为朝廷出力。
　　有些藩王不干，于是就带兵造反，但很快就被打压，燕王是为数不少同意削藩并主动带兵回京复命的藩王，因为他在农家长大所以先帝让他在户部做事。因为能力出众，李祁昭登基之后任命他为户部尚书，让他掌管户籍、人口、税收等事务。
　　“原来是这样呀。”柳弃江也没见过燕王这个人，听说燕王处事圆滑，颇有手段。
　　“猪都没你吃的多，吃这么多，我可养不起。”
　　柳弃江只是开玩笑，小米却当真了，怒瞪柳弃江两眼就往自己大碗扒拉两盘菜，然后捧着碗跑出去。
　　“拿着碗跑哪儿去，天马上就要黑了还跑出去，外边不安全！”不管柳弃江怎么喊小米还是跑了出去。
　　第二天天刚亮，宫里的王公公就来了，拿来圣旨。
　　圣旨的内容和柳弃江预料的差不多，柳弃江因为做战不利连丢两城，李祁昭将他降职，由镇国大将军降为守城将军，配合京城府衙维护京城的治安，说白了就是巡街衙差。
　　王公公宣读完圣旨就用轻蔑的声音让柳弃江接旨，“柳衙差接旨吧。”
　　蓝陵他们震惊不已久久不能接受现实，冯七的脸色难堪无比，他双手捏紧衣服，眼里尽是愤怒。
　　柳弃江淡定地接过了圣旨，“柳弃江谢主隆恩，柳弃江一定不辱使命恪尽职守维护京城的治安。”
　　“那柳衙差可要好好表现，陛下对你可是充满了期待。”王公公语气里尽是嘲讽。
　　王公公走后，冯七一站起来就把柳弃江拉倒书房，然后甩手就是一大耳光，打得柳弃江晕头转向。
　　“逆子！”
　　皇帝公然下旨降柳弃江的职，冯七也猜到了，“为什么交出兵权，你不想活了，我这个老头子还想多活几年！”
　　冯七肯定柳弃江已经交出兵权，不然皇帝也不敢将她降职，她为什么要交出兵权，难道她发现了？
　　不可能，她一向敬重自己，她绝对不会怀疑自己！
　　冯七再次大声质问，“为什么自作主张交出兵权？”
　　柳弃江摸着疼疼的左脸，低着头不去看冯七的眼睛，“干爹不必担心，儿子自有主张。”
　　“你有主张，你有个屁主张，没了兵权，下一刻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你知不知道啊！”
　　“虽然我已经不是镇国大将军但我还是国舅，是他的大舅哥，不管怎么样他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他应该会留我一命”
　　“他不丧心病狂能让妹妹亲自把毒酒端给大哥喝！他不令人发指能不顾燕云两城百姓的安危让你弃城投降！你信不信你活不到明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冯七情绪激动，口水都喷到柳弃江脸上，柳弃江却不以为意，淡定伸手擦去。
　　“干爹，儿子不会做糊涂事也没有做糊涂事。”柳弃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想活了是吧，现在我就打死你，刀呢！我马上找刀砍死你这个自以为是臭小子，臭小子......”
　　因为书房的门是开着，魏逢就直接进来，刚要关心柳弃江的脸，找不到刀的冯七快步上来对着柳弃江的脸又是一耳光，吓得魏逢急忙跳到一边。
　　冯七还想打却被柳弃江抓住右手，柳弃江用深邃的眸子看着他，他心虚了低下头颅。
　　“请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我不是镇国将军，即使我变成乞丐，我一定会让你吃饱穿暖。”柳弃江神情严肃。
　　冯七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柳弃江松开他的手离开书房。
　　冯七看柳弃江离去的背影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打她，为什么要打她呀，哎！
　　冯七心里有气想找人撒气，一回头就看到魏逢，“你杵在这里干什么？”
　　魏逢低着头怯怯地回答：“奴贴身伺候将军！”
　　“贴身伺候？刚才我扇她耳光的时候，你怎么不推开她，你怎么不替她挡下？”
　　“老爷您打得太快，奴没来得及，您的巴掌就落在了将军脸上。”魏逢才不想再被人打，现在只有他打别人的份。
　　冯七突然沉默了，突然觉得他干儿子有些可怜，干儿子对他那么好，他却，哎！
　　“你还愣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伺候我儿，我儿最近瘦了好多，去炖鸡汤给她补补！”
　　“奴这就去给将军炖鸡汤！”
　　冯七想踹魏逢但魏逢跑得快，他没踹到只能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静思。
　　如今柳弃江已经不是镇国将军，因为不是柳家的亲生儿子，所以很快也不再是国舅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京城衙差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五两银子，在京城五两银子紧衣缩食养活一个人又余、养活两人不足，所以柳弃江决定将这些人打发走，给他们遣散费，让他们各自谋出路去。
　　给他们每个人的遣散费，柳弃江都已经放进荷包里，柳弃江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的脸孔真舍不得分开，前几天大家还一起吃饭吃肉来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真是让人不禁感伤。
　　“蓝子寒山啊，虽然我们情同亲兄弟，但即使是从小穿一条开裆裤的亲兄弟长大之后也会各奔东西建立自己的家庭，因为作战不力我丢失两座城池有幸保住了一条性命，但如今我已经不是镇国将军，你们继续跟着我根本没有前途！”
　　蓝陵不想离开将军府，“将军，我不要前途，我只想追随将军。”
　　沈寒山的想法也一样，“将军，我也一样。”
　　蓝陵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将军对他有恩，他绝不会弃他而去，“要不是将军蓝陵这条命早就交代了，将军对蓝陵恩重如山，蓝陵誓死追随将军！”
　　沈寒山坚定地说：“我也一样！”
　　蓝陵不可能离开将军府，死都不离开啊，“将军待蓝陵如亲兄弟，蓝陵早已把将军当成自己的亲人，在这艰难的时刻蓝陵怎能离开亲人！”
　　沈寒山也已经把将军府当成自己的家，“我也一样！”
　　在场的人除了柳弃江之外，无不被蓝陵和沈寒山的忠心气节感动，尤其是小米在这悲壮的气氛中泪眼汪汪的。
　　柳弃江见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赖着自己，心情烦躁，“你也一样，你一样个屁！即使你是我亲兄弟我也不养你，拿上这些银子赶紧走人！”
　　柳弃江快速把银子塞给他们，一人一荷包，“我一个衙差月钱就五两银子都养不了自己，哪有能力养你们！”
　　沈寒山他们拿着银子心情很沉重，“将军......”
　　柳弃江扬手打断沈寒山的话，“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虽然我曾是镇国大将军有很可观的俸禄，但你们跟在我身边也知道，那些在战场上被砍断手脚的再也当不了兵的士兵，他们的安置费都是我出。”
　　柳弃江曾写折子让朝廷给伤残士兵安置费，折子写了一年又一年就是不见朝廷回应，兵部不拨银子，柳弃江只能自掏腰包。
　　柳弃江也伤感，“不是我不留你们，我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人。”
　　“将军！”
　　“将军！”
　　“少爷！”
　　柳弃江摆手让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去吧，各自去谋出路吧。”
　　蓝陵他们看到柳弃江有气无力的坐在石桌上哀叹，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各自回了房间。
　　小米刚转身就猛然想起，“少爷，库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