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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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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一行人终于抵达沈城。
可能是在车上休息够了,居然有人提议去吃宵夜。卿有以没有那个兴致,就推辞说自己困了,想回宿舍睡觉。
大家也不强求,各自分头行动。铭玖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卿有以自认为不是一个耐性好的人,但在白婳宁的问题上,她确实花了很多时间,多到再等一秒都是徒增焦虑。
从铭玖手里拿过自己的行李,她问:“你现在放下白婳宁了么?”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蝉叫如雷声轰鸣的安静夜晚,还是清晰地传到铭玖的耳朵里。铭玖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有所误解,而这种误解很难说没有他的误导。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定格在她的笑容上。
她总是对他笑的。告白时也好,被拒绝也好,跟他相处也好,在旁边看他也好,那些他能想起的片段也好,现在在他眼前的她也好。
她的笑容里刻着自信,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总有一种对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的气焰。
不过想来也是。成绩,样貌,性格,没有一处能让人挑出大的毛病来,她的确有足够多的底气去支撑她的势在必得。
他喜欢她。没有人会不喜欢如此出众的她。
但正如追逐太阳的伊卡洛斯被融化了翅膀,有些人只适合站在远处看,靠得太近会被灼伤。他不想成为那光芒之下的牺牲品。
时隔一年多,铭玖看着卿有以笑容里的苍白,第一次正视她也会紧张也会受伤这一事实。然后不由得自问,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呢?
因为想杀杀她的气焰。心里有个声音,小声的说。
尽管他一直声称自己不接受卿有以跟他高中的经历毫无关系,但他还是把对岳伏雪的恨报复在了她身上。
尽管他从不怀疑卿有以喜欢他的真实性,可性格中恶劣的一面总忍不住反复试探。
铭玖终于能直视自己的内心,能坦率面对她的感情。想通这一点,他忽然不忍,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没你想的那么深情,我早就放下她了。我想知道她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明白。”
卿有以认真辨认了他的表情,然后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她明白什么了?在那一霎,铭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攥紧了,一种“现在不说清楚或许就晚了”的恐惧将他包围。
卿有以调整了行李箱的拉杆,铭玖以为她要上楼,立刻上前一步按住了她拉行李箱的那只手。女生被他吓了一跳,满脸疑问。
铭玖不再绕弯子,这么久以来的你追赶我躲闪其实毫无意义。他说:“我后天就去公司实习了,接下来的三个月恐怕不能常回来。等我实习结束,我们俩约会吧。”
“约会?我们俩?”卿有以的手指在两人摆动。
“当然不是以朋友的名义。”铭玖语气郑重,“等我实习结束,我会再正式的问你一次,所以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卿有以的眼里好似蒙了一层水雾,她问:“你说的再正式问我一次,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铭玖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出卖了他的紧张:“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没再忍耐,卿有以任由眼泪滴落下来。
那一瞬间,那副景象,让铭玖想起了他收到的红山茶,花瓣柔软的跌落在手边,脆弱的让人心疼。
铭玖拥她入怀。
因为实习的地方离附A大太远,铭玖不得不搬到员工宿舍住。
思念让日子变得难熬,也教人学会忍耐。在电话和短信的轰炸之下,三个月匆匆而逝。
又是一年毕业季,学生们闲与忙的两极分化在这个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拿312寝来说,曲明一忙于自己的毕业设计展和论文,铭玖奔走于社团活动的交接和答辩。柳辞跟吴越然比他们早一个礼拜完成了答辩,一个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一个成天待在体育馆里打篮球。
虽然性格截然不同,但柳辞跟吴越然对自己喜爱的事情的专注和持久度及其一致。
曲明一还吐槽过吴越然,说他完全不理解像吴越然这种宁愿打篮球也不愿意陪女朋友的人,到底是怎么谈了三年恋爱还没被分手的。
吴越然嘿嘿一笑,说曲明一倒是愿意陪女朋友,可人家不愿意让他陪啊。
走出失恋阴影的一个标志,就是心里不再因他人的玩笑话产生动摇。曲明一第一次喝酒喝得如此清醒,他说:“老大,我敬你一杯。”为他的仗义,为他的两肋插刀。
吴越然跟他碰杯,一口饮尽。
这是他们四个在毕业前最后一次聚在一起。酒过三巡,大家的神志还算清醒,说的话却是越来越不着边。这个年纪的男生说起黄段子都是百无禁忌,聊到小时候则尽付笑谈,提起未来皆是茫然。
有目标,有理想,但依然怅惘,一样迷茫。
吴越然在喝了三听啤酒后提起他和周珂柯的事。当初他为了帮曲明一追求卿有以而接近周珂柯,没想到那边儿闹了个乌龙,反倒成全了自己。
他提了个头儿,柳辞话赶话,问他对他们的未来有什么规划。
吴越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柳辞问了第二遍才知道他是指他跟周珂柯。
“我们俩已经分了,前天分的。”他说。
吴越然不是沈城人,毕业以后就打算回家乡工作。他没问周珂柯愿不愿意跟他走,不管她毕业以后如何打算,这一年的异地都会改变太多。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混蛋的。”柳辞说。
吴越然没在意:“没拐着弯的骂我,有进步啊。”
他们俩的性格一直不太对付,一个热血,一个文艺。柳辞觉得吴越然粗俗,吴越然觉得柳辞装逼。
用柳辞的话形容吴越然就是猴子穿人皮,卖弄。用吴越然的话形容柳辞就是骂人都不爷们儿。
同寝四年,他们俩拌嘴不少,但从没动真格的撕破脸。这件事解释起来也容易——俩人连杠都不在一条线上。
柳辞主张君子动口不动手,吴越然是能动手绝对不逼逼。
不像那些粗中有细的人,吴越然只有在球场上能做到精准和专注,其它时间永远是神经大条。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寝室的人都知道卿有以喜欢铭玖了,他还以为卿有以是对曲明一有意思。想到这里,吴越然自己笑了出来,他说:“虽然小卿学妹今天不在,但我得敬她一杯,女中豪杰!”
他说话不喜欢绕弯子,但也从不夸大其词。卿有以和他在骨子里都有一份直爽,从某种程度上讲,两人也算是心性相投。即便相处不多,卿有以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吴越然知道卿有以喜欢的是铭玖,是在铭玖跟白婳宁分手的那个学期末。
虽然他们宿舍建在校外,平时也没人看管,但除了一个楼层的舍友以外,也从没有人来过。以至于卿有以第一次提着外卖过来的时候,他衣衫不整地就喊了一声“进”。
柳辞坐的离门最近,也最早发现她。
大家正打得热火朝天,见柳辞的角色不动了,就扭头问他是怎么个情况。
这一扭头不要紧,吴越然吓得赶紧确认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部位,顺手就捞过一件半袖套上,说:“小卿学妹你过来前怎么不打声招呼呢,这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多伤你眼睛啊。”
不同于他的慌乱,卿有以淡定地把餐饮递给朝她走过来的铭玖,同大家说:“我给你们送点儿吃的。”
曲四儿立刻朝她抛了个飞眼儿,宿舍一共没多大地方,他做足了狗腿的姿态:“小卿学妹,啊不,田螺学妹,我爱死你了。”
说完他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真送给我们的啊,还是想要送给某人,只不过我们沾光了。”
卿有以从铭玖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水,凌空扔给曲明一:“要是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下次我就不给你带了。”
不等她再说下去,铭玖就把袋子放到一边,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走吧,我送你下去。”
铭玖关上门,把众人的惊讶,打量和玩笑都在门的另一端。
卿有以一共去过五次,每次间隔的时间都不一样。她这一举动彻底化解了吴越然和柳辞长期以来因收拾房间而产生的矛盾。
从她送餐以后,吴越然再没骂过柳辞洁癖,柳辞让他怎么清理他就怎么清理。给卿有以留下他个人卫生不好的印象是小,让周珂柯间接知道这件事是大。
用吴越然的话说,卿有以可谓是为他们俩之间虚假和平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吴越然越扯越远,精神也越来越涣散,终于在半杯啤酒下肚以后,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铭玖跟柳辞合力把他搬到床上,让他好好睡。
曲明一向来不胜酒力,在吴越然扯淡的时候就自己躺倒床上睡好了,留下尚且清醒的两人收拾残局。
柳辞把空的易拉罐收到纸箱里,说:“刚净顾着说吴越然了,其实你也挺混蛋的。”
铭玖知道他意有所指,道:“那也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也对。”柳辞想了想又说,“不对,你比吴越然更混蛋。”
铭玖沉默的收拾着餐盒,半晌问:“你该不会是喜欢卿有以吧?”
“嗯?”柳辞满头雾水。
一些琐事在推理的线索露出苗头之后自动串联在一起,许多蛛丝马迹都成了佐证。
“十一国庆,我们自驾游出去玩的那次,有一天晚上卿有以哭了,你陪她坐了很长时间。”铭玖顿了顿,“上个月我回来,下车的时候你们俩刚走进学校大门,她背了一个单肩包,手里拎着纸袋。她上课的时候从来不背单肩包,那天是你们俩一起出去的吧。”
柳辞掩面,似笑非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跟周珂柯不愧是室友,不仅自己的眼光不好,看上的人的眼光也不怎么好。”
铭玖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讽,他不怪他。他们在一起住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察觉柳辞的心思。
“毕业典礼之后,我就跟她表白。”
柳辞问:“你想好了。”
铭玖说:“想好了。”
柳辞收拾到一半,又拿出两听还没开封的啤酒,递给铭玖一个。
他们碰杯,喝酒,相顾无言。
他们之间从没有什么恩怨,自然也谈不上冰释前嫌。同窗四年的情谊就摆在那里,是不管几个卿有以都无法抹去的。
毕业典礼的当天一早,两人不可避免地又见了一面。
铭玖说祝他前程似锦,柳辞说借他吉言。他们给了彼此一个拥抱,都以为这就是在大学最后一天的影像。
大家聚在一起拍照,抢景点,嬉笑打闹……时光仿佛来去匆匆,又像是定格在他们最欢快的那一秒。
铭玖自己去了牵缘桥,长不足十米的桥面上堆满了人,全然不似他当初在桥上看到的风景。
他端着一个大纸箱,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走到树荫处,他把行李放在脚边,给卿有以发了一条信息。
——晚上八点,我在牵缘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