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02 原来,他都记得 ...
-
夏知昙不知道其他 “老朋友”重逢时是什么样的光景,起码她和秦子淮的重逢,并没有多愉快。
“人设凹完了,一直弯着腰,腰不疼吗?”
“不疼,看来你很关心我。”秦子淮直起腰,语气熟稔,像两个朝夕相处的好朋友日常寒暄。他的目光掠过夏知昙几乎干裂的双唇,默了片刻,转身走出病房。
见到他离开,夏知昙长舒一口气,一直坚挺的背脊终于软下来,葛优躺一般靠在病床床头。
没一会儿,秦子淮就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保温杯和一根吸管。他左手扶着保温杯,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吸管,拇指与无名指一捏、一用力,轻轻松松就旋开了保温杯的杯盖。
修长的手指翻飞,拆开吸管包装、将吸管投入保温杯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真是赏心悦目。
“55℃,放心喝。”秦子淮将水杯推到夏知昙面前,确保只要她一张嘴就能喝到。
夏知昙伸出左手,想接过保温杯:“我自己来就好。”
秦子淮一蹙眉,没有松开水杯:“喝水。”
夏知昙顺势将手收回,指尖在空间打了一个旋,拂过秦子淮的手,只觉得冰冷异常——大概是着急赶来的缘故,毕竟现在室外温度已经接近零下。
她觉得再争下去也没意思,于是张开嘴,用尽毕生之力猛嘬吸管。保温杯里的水不多,被夏知昙两三口就喝完,临了还发出“咕咚”一声,响彻病房。
“你喝水还挺勇猛的。”秦子淮嘴角一动不动,但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笑意顿现。
夏知昙毫不示弱,甚至还翻了旧账:“如果你也有个好朋友突然之间杳无音信,你也能这么勇猛的咯。”
夏知昙说的,是秦子淮临近大四毕业突然消失的事情。一想到这件事,她心头突然蹿上一股无名火。
她写过很多剧本,但没有一个剧本比真正经历的人生更真实。
在夏知昙曾经的人生剧本里,秦子淮这个“御用男主”与“编剧之梦”并列,缺一不可。秦子淮的突然离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小丑。
这份一直藏在心中的珍视,也随着一方的离去,彻底成为无人回应的单向追逐。
可笑,又可悲。
“师兄,搞定了,我们……”小唐走进病房,看到二人的姿势,话音渐弱。
秦子淮敛起笑意,把吸管收入保温杯中,又将保温杯递给小唐。
小唐接过保温杯,继续刚刚的话:“今天行程已经结束了,我送你回家?”
“点滴快输完了,去请护士来吧。”秦子淮站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
在护士到来之前,秦子淮都没再说话了,他戴上眼镜和口罩,静静站在病房的角落里。
护士一进房,夏知昙就紧张地抿起嘴。
她表面上像个所向披靡的女战神,只有少数人知道她会怕针。这“少数人”里,包括秦子淮。
护士拔针之前,秦子淮突然开口:“小昙花,一会儿我请你吃饭。”
“什么?”夏知昙怔忪了一瞬,等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护士已经拔掉针了。多亏了秦子淮这句话,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就已经结束了。
护士一边收拾输液器材,一边笑着说:“小姐姐好有福气呀,有这么帅的男朋友,还这么关心你。”
夏知昙摆摆手:“我们不是……”
“谢谢。”秦子淮开口截断夏知昙的话,以既有礼又疏离的日常礼仪用语结束这段来自陌生人的寒暄。
夏知昙看了秦子淮一眼,只觉得他对旁人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
护士走后,夏知昙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点,准备打个电话给同事交待工作。刚按下号码,就来了一个电话,是杨棉。
杨棉年长夏知昙几岁,刚进电视台的时候,就是她带着夏知昙熟悉工作,所以也算夏知昙的半个“师父”。
“知昙,你还好吧?”杨棉的声音有些紧张。
夏知昙答:“我没事,正要回家,怎么了?”
“那就好,我刚忙完才听说你晕倒的事情,”杨棉在电话那头松了一口气,“工作……今天台里下了一个通知,要求我们部门外借一个编导,总监推荐了你去,让我把相关资料都转交给你。”
夏知昙就职的单位是一个自负盈亏的地方电视台,人均收入不高,胜在稳定。“外借”是单位与其他公司的一种合作形式,通常由其他公司发起项目,由电视台根据需求外派人员。因为既能额外增加收入,又能积累项目履历,所以也算是一份“肥差”。
“好,你先发给我吧,谢谢啦,明天请你吃饭。”
挂掉电话,夏知昙才发现秦子淮还站在病房里,疑惑地看着他,却懒得开口询问。
“想吃什么?”秦子淮问。
夏知昙下意识地想和他保持距离,于是拒绝:“不想吃。”
秦子淮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吃的话,刚刚小唐申请的营销款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批下来咯!”
夏知昙知道他只是拿“营销款”开玩笑,不会真的强求自己,但是一想到今天这些离谱的事情都是因为他而起,就觉得把他钱包吃瘪也是个解气的好办法。
***
于是,下楼、上车,由小唐充当司机,朝夏知昙指定的嵘韵阁出发。
一上车,夏知昙就自顾自地用手机阅览邮箱里待看的资料。这么一看,夏知昙才明白总监为什么指定自己去参加这个项目。
合作方是通文传媒集团旗下新成立的求真艺人文化工作室,因为马上要在嵘城成立工作室用于接洽华南地区的商业演出,团队又还缺一个艺人策划,所以向电视台“借人”,对人员的要求就是配合制定艺人宣传方向及执行、熟悉电视台通告录制。说白了,就是“文能提笔写策划,武能下组跟通告”。电视台的几个编导里,只有夏知昙参与过类似的项目,正好满足了这两项能力要求。
夏知昙搭在车门内饰板的扶手上,食指与中指轮番抬起、落下,跟随车载音响播放的音乐敲出鼓点,心思已经飞到即将加入的新项目上。
“你……”秦子淮刚要开口,身体却被一个急转弯推向夏知昙的方向。眼看就要撞到夏知昙身上,他及时伸出双臂撑在车门上,总算缓解了这一场“意外”。
夏知昙躲闪不及,她下意识地往后靠,只觉得秦子淮的呼吸轻飘飘迎面而来,又蓦地散开,仿佛在空气中泛出一圈涟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新手上路,我开慢点!”小唐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他抽空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心领神会地闭上嘴。
小唐的声音宛如平地一声惊雷,惊得秦子淮猛收回手:“对不起。”
夏知昙一改常态地没有出言相讥,闷闷地应了一声“嗯”,转头看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风景。
不足半小时,三人便到了嵘韵阁的停车场。
“师兄,我刚刚已经预订了包厢,我先去核对信息,一会儿给你发信息,你们直接来包厢就好。”小唐虽然在人际应对方面上腼腆了些,办事却十分利落。
“小唐,多点几道辣的菜,但不要太辣。”秦子淮提了一个苛刻的要求。
夏知昙挑了挑眉,她向来偏爱重油重辣,希望秦子淮不是因此才特地嘱咐小唐。
小唐走后,车里剩下秦子淮、夏知昙两人,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秦子淮突然开口。
夏知昙回答得干脆利落:“你最好别问。”
秦子淮置若罔闻,问出的话还却直直往她的怒点上戳:“你怎么变得这么凶了?”
夏知昙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怎么得人设病了?”
“我怎么就得人设病了?”秦子淮反问。
“过度营销,小心被反噬。”夏知昙答非所问,意指刚刚秦子淮联系记者拍素材的事情。
“你好正义啊,小昙花。”秦子淮语气真诚,尾音却微微上扬,既像夸赞又像讽刺。
夏知昙正想反击,就听到秦子淮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接到小唐的信息后,秦子淮和夏知昙一路避开众人,进入包厢落座。小唐因为有事要忙,打包了一份饭先行离开。服务员按照点菜单一道道传菜,不一会儿就上齐了。
不愧是嵘城闻名的嵘韵阁,来自海陆空的食材齐备,成菜菜系丰富、风味繁多,桌面几乎挤不下。打眼一看,桌上一大半的菜色都加了红红绿绿的辣椒,让夏知昙食指大动。
夏知昙举起筷子,看了一圈,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一道菜开始下手,最后还是锁定自己面前的辣子鸡。
“别急,你空腹,不要吃那么辣。”秦子淮将一碗白开水推到她面前。
夏知昙疑惑:“让我……喝水?”
秦子淮忍俊不禁:“什么让你喝水,是让你漂水!”
他夹了一块辣子鸡,在白开水里划拉了两圈,才放到夏知昙的碗里。夏知昙专注地嘬了嘬这块辣子鸡,感受仅剩的辣味在嘴里蔓延开的快乐。
这一块还没吃完,夏知昙又夹起一块辣子鸡往白开水里丢,“唰唰”划两下水就丢进嘴里。她双眼微微眯起,细细咀嚼,仿佛品尝了难得的佳肴。
“你这是真的‘划水’,都没漂掉多少油花和辣子,我来吧。” 秦子淮无奈地吐槽,将辣子鸡和白开水都端到自己面前。
夏知昙静静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漂辣子鸡的样子……还挺适合美食节目的。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夏知昙才发现秦子淮没吃多少,光帮自己“漂水”了。
考虑到秦子淮不便露面,夏知昙拒绝了服务员帮忙打包的好意,要来几个打包盒自己动手。但她显然打包经验不足,刚打包了一盘菜就弄得一片狼藉。秦子淮看不下去,接手了这项工作。
打包盒与盘子呈四十五度角接汇,拿着盘子的手迅速将盘子立起,菜就乖乖进了打包盒,连一滴菜汁都没洒出来。
看着秦子淮熟练的动作,夏知昙好奇:“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也会做这些?”
她分明记得,从前的秦子淮是个戏痴,除了演戏什么都不会,连吃饭都经常是由她负责打包送到他手里的。
秦子淮沉默地将菜一一打包完毕,良久才答:“在国外的时候经常去餐馆打工,每天都要打包几百份饭。”
夏知昙的心突然像被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痛感不太明显,却持续了很长时间。
秦子淮将打包好的饭盒递给夏知昙:“你看,像不像大学时你给我带饭的样子?”
原来,他都记得。